第24章

事務所不是每天都有大案件,绫辻基本是看興趣接單,當然每一單的價格也都是天價,态度尤其差還有人前仆後繼,也是一件奇事吧。

今天是納茲獨自帶着實習生來辦案的一天,案件不複雜,委托人是一個私人收藏家,他的房子裏擺滿了各種各樣的名貴古董,之所以找上事務所是因為他有一件名畫失竊了。

绫辻在電話裏聽了對方的闡述後,就知道犯人是誰——委托人家的園丁。說是園丁,其實還兼顧着打雜、司機的工作,這名委托人對自己的收藏出手大方,但在其他方面尤其吝啬。

比如,讓園丁拿着微薄的工資幹着幾份工,平時對他态度也很差。而園丁之所以偷走名畫,說起來還是上一輩的故事。

園丁在小時候家境富裕,父母都是政府制度內的研究員,他居住在一座軍事基地裏,那基地的位置就是如今橫濱無人不曉的無法之地擂缽街。在出事之後,他的親戚為了父母的遺産鬧得不可開交,對園丁的撫養權卻避之不及。

諷刺的是,園丁是委托人的親侄子,在以代為管理遺産為理由将對方也一起撫養,卻在過幾年後突然換了一副面孔,不僅侵吞了對方家産,還逼着對方小小年紀承擔起繁重的勞動。

绫辻懶得與這種人打交道,因此納茲才帶了貴志過來。

園丁不反抗的原因中最重要的一點,是從委托人口中聽到的。

委托人見到納茲的時候,抱怨着:“都怨那個傻子,我好心收留他,給他吃給他住,竟然讓人偷走了我的東西,早知道就該把他趕出去!”

他口中的傻子就是那名園丁,當年在擂缽街事件時傷了腦子,有智力障礙,是個不知道反抗為何物的人。

但他不是什麽都不記得,那副失竊并被他燒毀在父母墳前的名畫,其實是他媽媽年輕時父親親手為她畫的,之所以會變成名畫,是因為那副畫原本是副名家留下的字,卻留出了一大片空白的地方,就好像告訴世人這是一幅未完成品。

名畫因為留下的字而變得名貴,委托人将畫收藏起來,卻非常鄙夷上面的畫,不止一次在園丁面前诋毀對方父親的畫術,因為最近提到要找專人将這副畫處理成原來的樣子,只摘下那副字,園丁才出手了。

委托人的人品堪憂,園丁的經歷也讓人同情,在看到納茲他們到來的時候,這名只有八歲兒童智力的園丁,趁着委托人去迎接他們時,把整個收藏室的易燃品點燃,火迅速的蔓延,燒到了瓦斯罐,爆/炸将整個房子連同園丁自己都炸成了灰。

貴志剛下車,就目睹了這一慘烈的景象,他呆愣在原地。委托人的慘叫怒罵聲不提,納茲用終端給搭檔發了消息,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他們該管的了。

“犯人是園丁,也就是你的親侄子佐藤太一。人現在死了,你也找不到他賠償。”納茲平淡的說道。

委托人并不在意侄子的身死:“太一!那個白眼狼,要不是我收養他,他哪裏能活到現在!早就死在不知道哪個垃圾堆裏了!那個傻子、廢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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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茲淘了淘耳朵,“案件解決了,委托金現在直接給了吧。”

“哈?人都死了你還有臉找我要委托金!”接觸到納茲冰冷的目光,委托人的氣焰稍微消減,換了副苦澀的表情求饒道,“您也看到了,現在我的房子沒了,我所有的財産都在裏面,已經一貧如洗了,怎麽支付得起這個價錢。”

他轉而道,“況且!聽您的語氣是事先知道犯人是誰吧?我可是聽說過的,殺人偵探绫辻行人,和武偵社的江戶川亂步一樣是只要看一眼就能知道真相的男人,如果你們提前跟我說,這件事不會發生,說起來也是你們的責任!”

“您這樣說也太沒理了吧!”貴志驚呼,對他的厚臉皮算是開了眼界。

“承受損失的人是我,你們當然要賠償!現在房子沒了,我的收藏品也沒了,我一個六十多歲的老人,從此以後要怎麽活下去。”委托人說着說着哭了起來,那場面好似面前的納茲和貴志是欺負孤寡老人的惡人。

“你的房子買了保險,會有賠償。那些名畫也是,燒掉了也會有賠償。”納茲戳破了對方的謊言。

“保險是一回事,你們賠錢是另一回事!”委托人并不願意松開。

貴志不知道該怎麽辦,擔憂的看向了納茲。納茲倒是不慌不忙,先不說在法律上他們不需要負責,這委托人也知道這一點,不過是胡攪蠻纏想賴掉委托金罷了。

但是……

“那這樣吧……我幫你把房子恢複成原樣,啊,您聽說過我的外號麽?”納茲好脾氣的笑了笑。

委托人一開始有些不信,又想到從老友那裏聽說的傳言。“煉金術師。我聽說過,你真的能辦到?”

“但有條件,煉金是委托金價格的十倍,加上原先約定好的委托金,你必須直接一次性支付。”納茲說。

看委托人不願意,納茲接着說:“當然您也可以等賠償,而且您之前也給自己的侄子買了巨額死亡保險吧,自殺不能獲賠,把房子變成原樣,沒有這副能夠供保險公司鑒定的爆/炸現場,就算您說您的侄子是意外死亡,以您的人脈,也可以瞞過去吧。”

“……納茲先生?”貴志不敢置信的看着納茲,這、這意思難道就是讓他們也做假證?可是,死去的佐藤太一先生也太可憐了吧!

納茲擡手示意他不要說話,貴志不甘的咬着牙別開頭,心裏滿是失望。他真的沒想過,納茲竟然是這樣的人。

“您也是名商人,我也不會信您的財産真的都沒了,可以先幫你重建,你看完之後馬上付款,可以接受麽?”

委托人腦中千轉百回,雖然他買了保險,不僅沒有損失還能夠賺一筆,但收藏品是他的心頭好,可以選的話他倒是寧願不要這些賠償。若是能恢複原樣,看這名偵探的意思也會保守他侄子自殺的秘密,死亡保險金也不是一筆小數。

就算付了這比金額,他也不虧。心裏接受了這個提議,面上還是端着,他矜傲的擡了擡下巴,“若是能如你所說,倒不是不可以。”

納茲笑得更加和善,快速寫了一張簡單的協議讓對方簽字,簽名拿到手後,他開始幹活。別看他平時只要拍一下掌就能煉成,事實上不過是常用到的煉成陣都繪在了衣服的裏側,保命用的甚至直接繪刻在身體上,像這種煉成,他是需要手頭開始畫的。

對于煉金術師來做,一秒內畫一個複雜的煉成陣算是基本功,就算這次的煉成陣要将房子整個範圍都包攬進去,完成也只花了幾分鐘的時間。

看到他這麽快就完成一個複雜到讓人眼花缭亂的大型煉成陣,委托人的心也安定下來,甚至有些期待。

納茲啓動之前,還刻意的朝他點了點頭。“順便再送您一份禮物吧……畢竟是煉·金·術·師。”

一眨眼,一棟與原來一模一樣的房子拔地而起,不只是委托人,連貴志都飽受震撼。不只是因為納茲猶如神跡一般的行為,更多的原因是——這棟房子,是全金的!

委托人癱軟在地上,看着全金打造的房子,傻了好一會像是瘋了一般的大笑出聲。嘴裏聽不清嘀咕了什麽,跑過去撫摸着牆壁,上牙咬了一口。

“是真的金子!煉金術師……原來如此,金子也可以煉成嗎?!”他狂笑着,進了大門在裏面狂奔,無視玄關處擺放着的侄子的身體,直接邁過去在房子裏所有地方都轉動一圈。

因為吝啬,他并沒有請傭人,幫工也就只有他侄子。而妻子早年因為受不了他跟他離婚,把孩子也帶走了。委托人沒有付過一分錢的贍養費,是打着等自己動不了了再把長大的孩子接回來,有錢吊着,不怕他們不好好伺候自己。

這房子位處比較偏僻,附近是富人區,安保系統做的不過,但隐蔽性也做得很好,這邊的動靜并沒有被其他人察覺。

委托人慶幸這一點,他已經想好了要把這棟房子賣出去,這是多麽大的一筆錢啊!納茲是在收藏室找到委托人,看着已經恢複原樣的收藏品,委托人看着納茲的眼睛像看親兒子。

“納茲先生,您願意成為我的養子嗎?我死後的遺産都給你!”

納茲才不會信他的鬼話,分明就是像靠他的能力再得更多金子,口頭承諾誰不會啊。他掏出刷卡機:“趕緊付了吧,我趕着回家吃飯。”

“我請你,想吃什麽都……”

“再廢話我就把房子恢複原樣!”

委托人只能無奈的付了錢,看到錢入賬後,納茲滿意的将那份協議用打火機點燃,當着他的面燒掉,然後帶着貴志離開這棟房子。坐進了車裏,車沒啓動,貴志坐在後座,時而瞄他一眼,似乎想說什麽卻又不知道說啥。

倒是納茲先開口:“想知道園丁做這件事的理由麽?”他緩緩的述說着從绫辻那裏得到的真相。

一開始貴志只覺得園丁罪不至死,而納茲和委托人的反應太過冷漠。在知道對方如此做的理由,還是個智力缺陷者後,他再也忍不住了。

“那為什麽您要幫助這個人!如果不是他的話,只要有錢,那位死去的佐藤先生也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療吧!”說穿了,佐藤太一的病還不到無法治愈的程度,若不是委托人的話,他完全可以拿着那筆錢治好自己。

“怎麽治?他的親戚都是見錢眼開的吸血鬼,誰會願意将這筆錢花到他身上?”而且治好了,還有一段長時間的療養期需要人照顧,說不準父母的死亡也會影響到他的性格。

佐藤太一能治,但治好他對幫助他的人并沒有多大的好處。除了父母誰會願意做到這種程度呢?就算是親生父母,不也有将孩子當成工具,甚至是痛恨對方存在的人?

在佐藤太一失去深愛自己的至親後,他的智力障礙就決定了他悲慘的命運。這就是現實。

“我們是偵探,貓少年。”納茲手指敲打着方向盤,“我知道你很同情那個園丁,但你幫不了他。”

貴志不覺得自己是個同情心泛濫的人,但是,他有件事實在無法無視掉。“那為什麽要幫他,您還讓他得到了佐藤先生的死亡賠償金……正常人怎麽會給一個不重視的人花那麽多錢買保險……太可憐了……佐藤先生,他什麽都沒做錯啊。”

只要拿回了屬于自己的東西而已,卻賠上了自己一條命。這種結果,難以接受。

“誰說我在幫他了。”納茲像是聽到什麽好笑的話,嗤笑一聲。“你是傻子嗎?好歹考上大學了,不知道……金子是柔軟而脆弱的東西麽?”

貴志猛地擡起頭,眼眶還帶着淚水,看上去有些傻。他又看向了那棟金燦燦的房子,瞳孔倒印出來的房子,還能看到二樓的收藏室,窗戶裏印出了委托人那欣喜若狂的臉。

然後,聽到了一陣巨響,房子在他眼裏倒塌,委托人從二樓直接摔到地面,也是運氣不好,被一根柱子砸到腿。這時候車啓動了,在車子拐過路口時,貴志只來得及看到那些金子變成了原來的木頭。

但唯有玄關的地方,因為特地加固只在表層鍍金,佐藤太一黑黝黝的遺體反而完好的保存下來。

“納茲先生……?”

納茲無聊的打了個哈欠,嘴裏念着:“今天搭檔會做什麽吃的?別又有洋蔥吧,我讨厭洋蔥。”

“納茲先生。”貴志又喊了一聲。

納茲啧了一聲,道:“聽到了,真是的。這個委托人最近剛投資了個新項目,那新項目因為涉及偷工減料會在明天被舉報,錢都打水漂,而手頭上剩餘的資金都付給了我。房子倒塌了,那些要麽是名畫要麽是易碎的古董瓷器,連個金屬的都沒有,瓷器碎了,名畫也因為倒塌出現了瑕疵,想脫手都不一定有人要,現在他受傷,也沒錢打點政府,佐藤太一的死亡真相不會被掩蓋,賠償金自然也沒有。”

“嘛,頂多有房子的保險金,可是他買保險的時候因為房子很老了,久未維修,坍塌的損失賠償很少。也就是說,失去錢,也受傷的他,很大概率成為殘疾人。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子,妻子離異兒女離心,以後會變成什麽樣子想想都知道吧。”

貴志聽得瞠目結舌。“難道……您是為了這個打算才這麽做的?”

“不然呢。”納茲道,“死掉的人活不過來,但他霸占孤兒遺産,唯一的兄長留下來的孩子會變成這樣,他的責任無可推脫。看到他落到這個下場,對死者也是一種慰藉吧。”

“那、那您說的舉報……為什麽知道是明天?”

“當然是因為舉報人是我啊!”納茲嘻嘻笑道,“明天來上班記得提醒我這件事啊,貓少年。”

貴志看着前頭笑得格外燦爛,像幹了什麽壞事在沾沾自喜的孩子一樣的納茲,臉上的神情一松,忍不住也笑了起來。

好像稍微有點理解绫辻老師對納茲先生的感情了。明明是個成年人,偶爾又像個長不大的孩子,壞心眼沒有,歪主意倒挺多。

不過,不是個壞人。

和绫辻老師一樣,是心存正義,堅守自己原則的人。

納茲回到事務所後,像是溜達完歸家的家犬一樣,狂呼一聲的撲向了坐在椅子上看書的绫辻。绫辻擡腳,沒穿鞋的右腳直接踩中他那張都可以買巨額保險費的帥臉。

順便一提,绫辻還真的背着納茲悄悄給他的臉上了保險。但凡傷到一點,賠償的錢也夠他們花好一陣子了。

“搭檔搭檔,你知道我做了什麽事嗎?!說出來你不信,我今天啊……”納茲不在意自己被踩,坐在桌子上一手抱着绫辻的右腳,一邊給他按捏腳掌,将剛才的事情全部一股腦的說出來。

绫辻分了點心神去聽,聽到最後,書也不看了。看到搭檔竟然将注意力從他第二喜歡的書(納茲:第一絕對是我!)轉移到自己身上,納茲的笑容像是在發光。

貴志看着這一幕搖了搖頭,轉而坐在自己的工位上開始寫報告書。得到辻村和納茲的提點,他已經能夠寫出非常專業的報告書了。

等納茲說完了,看绫辻若有所思的樣子,歪了歪頭:“怎麽啦?”

“我在想,有些人可真是無聊,興趣低俗。”绫辻拍開對方想摸自己臉的手,摸過腳的手還敢伸過來,怕是想找打。

“之前就覺得奇怪,那名園丁那麽忙碌,委托人雖然使喚他同時也防着他,為什麽園丁卻能知曉委托人要處理畫的事情?而且,他是怎麽從安保最為嚴密的收藏室偷出那副畫。”

“绫辻老師,您的意思是這背後還有幫手?”貴志擡起頭,驚訝的問。

“不只是幫手,之所以會選擇燒掉收藏室,恐怕也是對方的提點。那個佐藤可不會突然想到這一點,是個非常膽小的人吧。”雖然已經是成年人,佐藤太一在那種環境下已經變得極為懦弱,一點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受驚。

這樣的人,最大的勇氣也就僅僅是偷走那副畫罷了。

“竟然會知道燒易燃物引起大火,但是……瓦斯罐是從哪裏來的?離得很近,火剛蔓延就燒到了,是提前放好的吧。背後指點他的人,一開始就想要讓他死掉。”绫辻雙手交叉抵在下巴處。

“最有可能的是,除了佐藤太一,那個背後人也偷走了裏面的一樣東西,是想要将罪責都套在會死在這個計劃中的佐藤太一身上。不過,你的行為打破了他的計劃,那名委托人應該會知道房子裏少了什麽……”

绫辻勾起嘴角,“如果,他現在還活着的話。”

納茲打開了電視機,轉到新聞播報的頻道。上面正播着一件新的死者新聞。

死者是那名委托人,死因是房子倒塌後,造成煤氣洩漏,而委托人在廢墟中點煙,導致了爆/炸,現場除了他以外還有佐藤太一。二度遭受這種事情的佐藤太一,遺體慘不忍睹。

“是個性格偏執、固執的人。”绫辻下了定論,“不喜歡被人打破自己制定的計劃,估計一直躲在暗處,等你們走了之後才展開計劃吧。這麽快就有新聞了,是為了嘲笑我們。”

納茲的臉已經黑了。绫辻道:“就算知道這些,也無法推斷他是誰。不過……會挑釁我們,這種人遲早也會找上門來,只要安靜的等候就行了。”

納茲嚴肅的點了點頭,貴志不忍的收回自己投注在電視上的目光,将注意力放在了報告書上,每寫一個字,心情就低落一分,同時,決心也多一分。

在此之前,對貴志來講這份事務所的工作只是他為了賺取在這個大城市生活的金錢的存在,他沒有體會過偵探有什麽樂趣,就跟他至今也沒培養和找到自己的興趣一樣。

只是工作而已,因為绫辻老師和納茲先生為人不錯,工資又高,能夠提供一個庇護所,所以會為了維持這份工作而努力。

但是現在,他希望自己能夠更進一步,成為一名真正的偵探。

然後,将那個害佐藤太一如此凄慘的背後人揪出來,狠狠的揍他一拳,丢到妖怪窩裏去!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kay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kay 17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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