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京極覺得很後悔,他非常後悔。天天泡在黃連水裏,就算是妖怪也受不了啊!而且納茲這小子特別刁鑽,趁着绫辻不注意把束縛住他的熱水壺搬到自己的實驗場,往他的壺裏加了一堆的魔鬼辣椒。

若不是想到绫辻偶爾也會用這個熱水壺折騰京極,這小子估計還要往裏面扔蟑螂死老鼠什麽的。

蓋子被打開,京極的聲音也能傳出去,他奄奄一息的說:“你還是小鬼麽?”報複手段,何其幼稚。傷害性大,侮辱性更強。

“绫辻君怎麽會喜歡你這種小夥子?”他是百思不得其解。

“呵呵~搭檔喜歡我不是應該的麽?你這個不知羞的死老頭,占了我搭檔多少便宜!”在绫辻面前他沒表現出來,在京極面前,納茲也不裝了。

“真是可怕的嫉妒欲啊,這就是愛情麽?”幸虧老夫不戀愛。

說是這麽說,但京極看着納茲的臉,眼裏倒是沒有多少恨意。納茲被這個眼神看得冒出了雞皮疙瘩:“你幹嘛呢!”惡心死了!

“只是看到這麽精神的小夥子,老夫覺得自己的心态也變年輕了。”京極想笑,不小心喝了一口黃連辣椒水,咳嗽得滿臉通紅,只能夠繼續維持着游泳的動作讓自己不要再遭殃。

“納茲啊……”

納茲往他壺裏再加了一把辣椒,京極郁悶。納茲道:“別用這種語氣跟我說話,更惡心了。”要吐了!

“這可不行,雖然老夫在你手裏吃了苦頭,但是……對你這種小夥子,老夫可是很喜歡的。”京極又忍不住笑了。“若是早年能遇到你,老夫也不至于會落到這種下場。”

在納茲疑惑的目光中,京極笑容加深:“騙你的。”搞事怎麽可以不搞呢?這是他的人生理想!

翻了個白眼,納茲翻出了一卷牛皮紙,背着他的視線用筆在上面的煉成陣加了幾筆。京極不甘寂寞,绫辻一般懶得跟他說話,都是掀開壺蓋加完料就抱着手看着他受難。

那個養了只妖怪貓的實習生,直接無視掉他。

也就納茲會跟他聊聊天,緩解一下老人家的寂寞。

“雖然老夫不是煉金術師,但在理工方面也是專家哦,理工是互通的,不懂也可以問老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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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納茲并不信。“閉嘴吧死老頭子,你明明是文科生。”騙鬼呢。

“錯錯錯,優秀的人不應該局限于文、理的其中一種。不管是什麽領域,老夫也涉獵了一些,而且,成就斐然。”

“哦?出版幾本書了?專業的研究文刊登在哪個雜志啊?”

看京極語塞,納茲譏諷的冷笑。京極嘆了口氣,游泳姿勢換成了蛙泳,說道:“為什麽要在意世人眼中的名譽呢,在領域裏獲得了成果,本身就有足夠的成就感,不需要外人的誇贊來點綴吧。”

“哦。”納茲冷漠。

“就算沒有所謂的名聲,老夫依舊是最優秀的那批人。”京極對此很自信。

“所以就是關起門自己偷樂的孤僻老頭子吧,你這樣的人活該沒朋友。”

京極臉都憋青了。幹巴巴的說:“說人不說短,紮心了。”

“不僅沒朋友,對象也沒有,童貞死老頭。”納茲再接再厲。

京極仰起頭,深深吸了口氣。為什麽這對搭檔紮心說的話都那麽像呢。單身狗怎麽了?!他單身是光榮好不好!瞧瞧绫辻君,有對象後過得多凄慘,那腰天天都在酸,還要強撐着不表态。

養的不是導盲犬,是泰迪好不!

京極不再說話,納茲也懶得搭理他,看時間差不多了,他把裏面的水倒出來,辛苦游泳的京極最後還是被黃連辣椒水洗禮了。納茲用熱水燙壺,無法離開熱水壺的京極,又一次受罪。

最後,他坐在壺底,等着對方澆水煮他,卻只等到了納茲将蓋子一蓋,頭也不回離開地下室的身影。

京極眨了眨眼睛,忍不住的笑出來。

“原來如此,就算對老夫懷恨在心,也會給出一點休憩的時間麽?”這待遇,還有點像是坐牢呢。

牢裏的犯人也偶爾會有放風的機會吧。

京極搖了搖頭,目光掃向了桌面上的狼藉。納茲在防着他,重要的東西是不會讓他看到的,京極也沒想做無用功。

他頭一歪,靠着壺身慢慢的閉上眼睛。

“納茲麽……有意思。”

就算是待在惡犬如绫辻君那樣的人身邊長大,也維持着家犬的習性。只是,是不是有點太老實了?

此時的京極并沒有意識到,他竟然開始為納茲操心起來。

讓人操心的納茲在第二天被人找上門。來者是一隊兔子,戴着面具的他們根本分不出誰是誰,但在領頭那個開口之後,納茲認出來這個聲音。

當初和兔子軍團作戰的時候,這個人在裏面威望很足,是由他領導的戰役。

“在下加入兔子後,已經抛棄了原來的名字。您可以稱呼我為國常路。”自稱是國常路的人如此說道。

“你是黃金之王家族的人?”绫辻挑眉。黃金之王名為國常路大覺,而國常路也不是一個常見的姓氏,是非常古老的陰陽師大世家。

國常路輕輕的點頭。“我在之前,是分家的人,為了監視禦前殿下被派到他的身邊。”後來,他就成為了只為了黃金之王的意志而存在的兔子。

兔子軍團的每一個人都各有來歷,有名人,也有無名小卒,有家人,也有孤兒。在成為兔子之後,他們抛棄了原來的身份和名字,僅僅作為黃金之王手下的工具活着。

對兔子而言,這并不可悲,而是他們的選擇,以黃金之王的意志而意志。

“禦前殿下想見您。”國常路說出了自己來的原因。“在禦柱塔等待着您。”

“還真的來了啊。”納茲抓了抓頭發,看向了绫辻。“搭檔,要去嗎?”

不是詢問對方要不要去,而是,自己應不應該去。

國常路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到,這對搭檔是以绫辻的意志為主導的,馴服了這樣人形兵器的绫辻行人,在黃金之王面前也挂上了號。

绫辻也知道這一點,站起身拿過自己的外套披在肩膀上,大闊步的道:“走吧。”

他不可能放心讓納茲一個人去面對人老成精的黃金之王,即使他對黃金之王的認識只是從對方以往的功績和新年簡短的專人采訪之中。

那是真正統治着這個國家的人,無冕之王,不能以尋常之人的角度看待他。

黃金之王一般不會主動離開禦柱塔,有傳言說他是身體不好在療養,但事實上在他成為王權者,建立了非時院之後,他就很少外出。

他站在保管着石盤的房間裏,站在屬于自己的黃金之王的那個位置,看着石盤上早已爛熟于心的繁複刻文,面色沉着,不知在思索什麽。

直到兔子通知他客人到了,才有所反應。黃金之王轉身的時候,可能是一口氣沒上來,捂着拳頭咳嗽了好一會才緩過來。

“王……”兔子在擔心。

國常路大覺笑了笑:“沒事,老夫還好。上了歲數,有些問題可不是靠人力可以避免的。”

他已經九十多歲了,若不是還放心不下這個國家,放不下自己的職責,早就該入土了。如今讓這位親手将王權者體系引入這個國家的王權者撐這麽多年的原因,只是……這裏還需要他。

但是,也快到終結的時候了。

绫辻和納茲見到了黃金之王,這是第一次正面看到這位老者。穿着古典的長袍,一頭白發和胡子,面色莊重,即使不刻意的散發自己的氣勢,也自有一股常年上位者的威壓。

納茲忍不住的屏住呼吸,面對黃金之王,比面對他半個師父羅伊·馬斯坦要讓他更加嚴陣以待。他師父羅伊總統是個老狐貍,面前這個恐怕比對方更加老狐貍。

納茲瞄了眼神色不變的搭檔,心裏安定不少。啊……果然還是搭檔最好看!最有安全感!

绫辻不着痕跡的瞪了他一眼,讓他別開小差。納茲聽話的轉過頭,對黃金之王說:“您找我們來有什麽事?先說話,我可不陪老爺爺聊天,當然如果給聊天費的話,也不是不行。”

之前和兔子交戰是這名王權者的意思,事後讓他們去橫濱也是對方讓人轉述的話,納茲雖然覺得橫濱不是個好地方,還有妖怪,還有一堆耐不住寂寞搞事的。

但他并不讨厭不容商量就讓他們遷居的黃金之王,他不是傻子,黃金之王是為了他們好。否則,無法掌控的殺人偵探和煉金術師,這對搭檔注定永無寧日。

即便是知道無法殺了他們,一些層不出窮的小動作也很煩。如今能夠開個事務所,還能夠接到委托,過着尚且和平的生活,都多虧了對方的庇護。

黃金之王笑了笑:“倒是比老夫之前想的要精神得多啊。”

納茲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上年紀的人,誇獎小年輕都是用‘精神’兩字,他都快聽出繭子來了。左看右看:“沒有椅子嗎?”

“老夫也是站着。”

“但我搭檔說他想坐着。”

納茲理直氣壯的說道。黃金之王有些語塞,只能吩咐人搬來三把椅子,和他們面對面的坐下。看到納茲還掏出了一個小巧的保溫瓶,打開蓋子上面的茶水浮着幾顆枸杞,将保溫瓶遞給了绫辻。

绫辻捧着這水,他就很好奇納茲是什麽時候往裏面放枸杞的,明明他一直盯着都沒錯開眼過。

黃金之王看了看绫辻,又看了看納茲,指着自己問:“沒有老夫份麽?”

“說什麽傻話呢,請了客人來不給坐,也沒送茶水,你這裏待客之道不行啊。”納茲嫌棄的說,“在自家都能渴到,你應該怪你的下屬不盡心。”

他轉而對绫辻說道:“搭檔放心,你的需求在我這裏永遠是第一位。”

一分鐘後,黃金之王接過了兔子遞過來的茶,托盤上放着兩杯茶,一杯他拿走了,還有另一杯,納茲伸手想端起剩下的,黃金之王搖了搖手,兔子咻的一下跑沒影。

納茲咬牙:“幼稚!”

“不是有句老話麽老小孩老小孩,老夫現在是個孩子。”黃金之王悠閑了抿了口茶,刻意發出了贊嘆聲。“不錯,這茶的味道一如既往的好。”

納茲看向绫辻,想蹭一口枸杞茶水,對方不鳥他。又看向了為老不尊的黃金之王,覺得此時的自己格外的孤單。

好在黃金之王沒有刻意為難他的意思,在裝模作樣喝完一杯茶後,納茲無聊得已經開始數起扶手上的刻紋時,開口了。

“納茲君,你對王權者的存在是怎麽看的?”

一開口,就是直接到讓人錯愕的話語。

納茲皺着眉頭,“怎麽看?能怎麽看?”

“你就沒有揣摩過,王權者存在的意義麽?有意義,無意義?有必要,無必要?是眷顧,還是災厄?”

黃金之王用一種非常平靜的語氣問出這番話,納茲一頭霧水,看對方是真心這麽問,他捏着下巴思索:“嘛……挺好的吧,畢竟從多個國家殖民的戰争中迅速脫身,也是多虧了有王權者力量的威懾。而且,雖然你是個喜歡欺負小輩的糟老頭子,這些年也幹得不錯。”

小時候社會動蕩,到處都缺糧,錢糧全都投入到前線去了,但在戰後,秩序飛快的制定,社會安定,也開始富足起來。在他離開的五年裏,科技也迅猛的發展。

這個國家因為地理位置的優勢,忌憚着東方華國的其他國家都想占據這裏,而之後王權者體系的出現,讓那些異能大國如鲠在刺,爆發了比之前更大的戰争,長達數十年的戰火彌漫了整個海島。

死了很多人,非常多的人,壯勞力都被輸送到前線,後面連女人都不得不拿起武器保護國家和自己,被留下來的不過是一群老弱婦孺。若不是當時他和绫辻的年紀不夠,恐怕也不得不被強硬征兵,好在戰争最後贏了,還沒來得及長大,社會就平定下來。

有些人會埋怨将王權者體系引入日本的黃金之王,認為若不是對方這麽做,戰争不會被拉長,但以長遠的眼光看,黃金之王的做法是正确的。

他保住了這個國家的主權。否則,即便是戰争提前結束,他們也會飽受國外勢力的牽制。

主權對于一個國家來講,是再重要不過的了。

黃金之王眉眼微微緩和。“敢叫老夫糟老頭子,你還是第一個。就不怕我生氣,讓你永遠留在這裏麽?”

“打架我可不會輸!”納茲摩拳擦掌,看起來還有些期待。“傳說中最強的王權者,我也想見識一下呢。”

黃金之王坐着不動:“老了,打不動了。”

“切~那你說這些做什麽?”納茲抱着雙臂,氣勢洶洶的說,“別扯開話題,有話就說,我們事務所很忙的,時間就是金錢,這個道理不會不懂吧!”

“哎,可是你們最近這麽順利接到任務,不正是因為有老夫當保證人嗎?”黃金之王很假的挑眉,看得納茲牙癢癢。

“绫辻君一直都很安靜呢。”黃金之王的話頭轉到了绫辻那邊。“不必拘束,老夫自認為還是挺寬宏大量的。”

“你要死了。”绫辻說道。

他這句話,讓黃金之王身後一排的兔子,都上前一步,是一種警告。剛才納茲的出言不遜尚且沒讓他們動怒,此時卻是真的生氣了。

黃金之王也被這話咽了一下,有些難耐的說:“如傳聞一樣,嘴巴真利啊。”是因為覺得他在口頭上欺負納茲,所以要報仇麽?

但你也沒阻止啊,不是看得很高興麽?

黃金之王對绫辻這種惡劣的性子,有些無奈。

“你這次見納茲,是因為覺得自己大限将至,想給德累斯頓石盤找一個游離于王權者之外的保險吧。”绫辻很篤定的說出了黃金之王的本意。

黃金之王贊道:“不愧是傳說中的偵探,你的洞察力真出色。若是老夫還能多活幾年,真想把你引進非時院,會很快成為管理層的吧。”

“沒興趣。”绫辻直接否決。

“保險?我?”納茲對這番話有點吃驚,倒也沒有太過吃驚。“等一下,黃金之王,你是想讓我繼承非時院?”

“想什麽美事呢。”黃金之王啪的一聲打碎了納茲的異想天開。“就算給你,不說吃不吃得下,你也只是想用來賺錢吧。”

這麽厲害的強者,怎麽腦子裏就只有錢呢?

“這樣想有什麽不對?人活着,錢多重要啊。”納茲義正言辭的說着。衣食住行、人偶、書等等可是很貴的。

他搭檔的花銷不小呢,就算他這邊縮衣節食都怕養不起,不得多開通幾條渠道。

黃金之王搖了搖頭:“你們兩個都不合适。”他還真的有過這個打算,還不知曉他後任的黃金之王是什麽樣的性格,是否會延續他的使命,對于他的氏族非時院的未來他也在憂愁。

若是這對搭檔吃得下,他也不用傷腦筋。畢竟智與力他們都有。

可惜,還是不合适。

最後還是只能讓青王獨自擔負起這個責任。他有些于心不忍,但如今有了納茲,這對新生的搭檔,他倒是有了另外一個想法。

“你們能保證,維持永遠的中立麽?”黃金之王慎重的說道,“若是如此,即便老夫死了,非時院也會成為你們的後盾。王權者亦是如此。”

他擲地有聲的說:“我請求你們二人,協助青王守護石盤,從觊觎它存在的人手中,守護這個國家的和平。”

與黃金之王的聊天結束,納茲開車的時候還有些憤憤然:“什麽嘛,最後還是沒給錢,這老頭子太小氣了。”

“給了更好的東西吧。”绫辻對他的錢錢錢觀念也有些頭疼。“納茲,我們真不缺錢。”

納茲沒信,“不可能,從黃金之王就能看出來,當官的都吝啬,搭檔,我會努力賺錢給你買人偶的!還有書!”

但不管是書還是人偶,都很貴。

绫辻歪了歪頭,想着受益的是自己,口風一轉。“恩,那你繼續加油。”

納茲當然會加油,他覺得自己的使命非常重大,要将搭檔養得白白胖胖。然後,一個不察出了車禍。

哦,也不是他沒察覺,是那個人不好突然冒出來的。納茲憤怒的解開安全帶,他敢保證自己沒撞上,而是緊急剎車。下了車,他憤憤然的說:“你碰瓷啊!”

此時已經是黑夜,這裏是一條需要減速慢行的路口,沒有紅綠燈,只有人行道。附近的路燈壞了,有點看不清路,不過這不是這個人碰瓷的借口。

但在車前燈照在那個差點被撞到的人身上時,納茲沉默了。

過了幾秒,他有些猶豫的說:“小兄弟……你長得……還挺黑的。”

要不是有燈,根本看不到啊!已經融入夜色了吧!

差點就被撞的人聽了這話回神過來,氣沖沖的說:“黑怎麽了!是你開車不看路,我這麽大的人呢!”

“可是你确實黑到看不到啊。”納茲就很無語,轉而看向了站在對方旁邊的藍發少年。“是你小子啊,這是你朋友?黑人?”

“不,青峰君是純正的日本人。”少年一本正經的說,“雖然他确實很黑。”

青峰被同伴捅了一刀,更氣了:“黑子——!”你為什麽幫對方說話!我們的友誼就這麽破碎了麽?!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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