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世界的毀滅來得毫無預兆,  即便是末世後的一周,黑子還是未能搞明白世界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末世到來前,他是個高二生,  将将過了十七歲的生日,在參加高中生的全國籃球比賽,  那天恰好是他們學校和桐皇學園的對抗賽。

在第一個賽點結束前的兩分鐘,  地面的震動震塌了屋頂,他對這場地震的最開始的記憶,  是青峰君撲過來将他壓在身下,  天花板恰好砸中青峰的後腦,血液染紅了他的眼睛。

突來的地震死了很多人,他和幸存者們沒有等到消防車的到來,因為這是一場波及全世界範圍的天災。現場亂糟糟的,  不管是大人還是小孩,  面對這場悲劇都只剩下無措和茫然。

對于生活在和平之中的他們來說,  望着面前的廢墟,和那麽多消逝的生命,  只感覺到生命的脆弱和自然的可怕。他只能強忍着悲痛,和幸存的桃井、火神他們收斂青峰,  還有其他熟悉人的屍體,看着青峰面目全非的屍體被白布遮擋,他哭不出來。

多希望這只是一場噩夢。他們這邊尚且如此,室內工作者的下場更是可以想象,當時是上班日,  室內的人被壓在廢墟之下,時不時的餘震造成的土地分裂和凹陷,讓等不及被救出來的受難者也被吞噬了生機。

政府癱瘓,  受人信賴的警察也折損了大量人手,而最糟糕的是國內幾座軍基地也遭殃,這是座建立在海島的國家,海嘯吞噬了離最近的軍基地,無一存活,而富士山的噴發也讓幸存者雪上加霜。

這時候站出來率領大家自救的是赤司,赤司的左眼被碎石砸到,沒有得到及時的救助而失明,綠間的手臂被卡在鋼筋下面,忍着劇痛讓人直接鋸斷了他的右手,黃濑和紫原則是在救人的時候被餘震卷進去,雖然沒死,也受了傷。後來,也都沒了。

赤司穩得住,也是個配得上他人信賴的人,迅速的搞清楚現狀,他們開始了自救之旅。不是沒有人想去救人,而是電閃雷鳴的天空讓他們不得不止步。巨雷

一道道的落下,有人不慎被擊,連慘叫都來不及就煙消雲散。

有人想去找自己的家人,半路離隊。所幸黑子和他朋友們的家人都在東京,黑子家的房子連同鄰居家一起內陷,他父親被埋葬在公司的水泥鋼筋下。除了他以外,其他人也沒有找到自己的親人。

這次天災來勢洶洶,毫無預兆,整個國家的人口一瞬間蒸發了十分之九,收音機沒有任何聲音,手機等一系列的科技品都失去了訊號。

有人瘋了,有人承受不住的自盡,更多的人死在接下來的天災裏,才不到三天時間,他們的隊伍只剩下不到二十人,而其中火神不在,他想去找自己的師父阿列克斯,從此斷了聯系。

在防空洞裏靠着冒險去室內尋到的食物度日,再多的言語和打氣,也無法讓他們提起精神來。天災之下随之而來的是人禍,在黑子跟着赤司他們一起外出尋找食物回來時,防空洞裏的慘案讓他們觸目驚心。

幸存者中,僅剩下黑子、桃井、赤司和實渕是彼此認識的,其他都是臨時組成的陌生人,前面三人是無家可歸,家人或死或不知所蹤,實渕則是因為家人恰好出國旅游,無處尋找。

桃井因為發了高燒無法外出,實渕留下來照顧她,但當他們踏進防空洞時,只見到滿地鮮血,手裏拿着一根染血鐵棍的實渕,像是一堵巨牆一般将角落裏的桃井擋在身後。

他的面前是幾個癱倒在地,躺在血泊之中生死不明的男人,而桃井則是抓着自己淩亂的衣服,細碎的哭聲含着淚水被咽入肚中。黑子僅記得實渕在聽到聲音後,警惕猶如兇獸般的目光觸及到赤司時,煞氣消逝,只揚起一個讓人心口刺痛的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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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死了兩個,其中一個還是實渕昔日交好的老同學。赤司将剩餘傷員連同涉及的人一起驅逐,他們都帶着傷,沒有醫生沒有藥,誰都知道這些人的下場如何。桃井經歷這件事後沉默得像是變了一個人,她用刀劃傷了臉,敷了藥,因為是假借方便的借口外出時悄悄

做的,等黑子發現的時候已成定局。

這件事不是她的錯,她是這個并不緊密的團隊裏唯一的女生,會出現這種事與她的容貌年紀無關,不過是人類在絕望之中、無序之中的劣根性發作。他們能夠那麽遲才爆發,不過是赤司的威望過重,強壓下來。

可當赤司不在這裏時,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

變了的不只有桃井,實渕在某一天外出後就了無蹤跡,他們的小團隊在接下來幾天裏,多了人也少了人。天災在繼續,即便是赤司都已經喪失了信心。他是這裏最理智的人,他尚且如此,黑子也不能免俗。

他們在等待着這個世界的終結。

某天他們遇到了一個人。一位名為五條悟的男人,他的雙眼失明,一道長而深的疤痕像是将他的臉上下分離成兩半。有了他之後,有一些無法解釋的天災也得到了解惑。

時而會有隊友突然失蹤的事件,又有一些無法用科學去解釋的巧合将他們的生存空間一次次的縮小,所謂的鬧鬼事件是人死得太多大量的怨氣找來的咒靈。

即便是最強的五條悟,也因為特級咒靈的暴增不慎着了道。但他的眼睛,卻是被自己親手教出的,一名已畢業的咒術師毀掉的。

五條悟曾經指着自己的眼睛,在一次守夜時悄悄的對黑子說“他說因為我的眼睛招來了天災,只要毀掉這場災難就結束了。”

他頓了頓,繼續說“我殺了他,還有與他合作的其他咒術師,離開了那個地方。”

所以他才孤身一人。一個人活着,跟帶着一群拖油瓶也沒有多大區別,只是人到底是怕寂寞,他只是想在這裏待一會,沾點人氣,再獨自上路。

五條悟沒有走,他不知道從那個咒靈口中得到的消息,世界的毀滅并非大自然的懲罰,而來自一本書。只要将書毀掉,因為書的關系死去的人就會複活,這個世界就會恢複成原來的樣子。

理智上沒有人相信這種無稽之談,但是所有

人都加入了毀滅書的計劃之中,或許他們僅僅只是想要找一個活下去的目标而已。

黑子一開始也是這麽想的,有目标總比這樣一天天的,精神萎靡,直到像實渕那樣承受不住而流放自我要好。

找到書的過程,他失去了桃井,再後來是赤司,五條悟是陪他到最後的人,他将書交給了黑子,讓他跑,獨自留下來面對身後猶如潮湧般襲來的咒靈。

他抱着書,無聲無息,沒有眼淚也沒有悲傷,像是扯線木偶一樣的奔跑着,他的心是一灘死水,死水的底部卻是一粒光點,光越來越明亮,而這團光來自于毀滅書的意志。

他攤開書,找到了裏面唯一寫着字的那一頁,看着上面的字,想笑,又笑不出來。

原來這個世界的崩潰,真的只憑着一本書就可以做到啊。他将那頁紙撕成了碎片,而突破他的安全所撲過來的咒靈們,在他面前也消失無蹤。如天空傾斜漏水般倒下的暴雨停止,地面的餘震不再,海浪褪去留下千瘡百孔的陸表。

世界,太安靜了。即便是世界毀滅的根源沒了,造成的傷害也不會消失。黑子抱着書,行屍走肉般的走在這個只剩下他一個人的世界裏。

陽光從散開的烏雲背後灑落,灑在他身後,長長的影子一路成為了他前路的指引。

黑子的夢到此終結,他猶如缺水的魚一般在窒息之中清醒,肺部不停的收縮膨脹,空氣循環的吸進吐出。眼淚浸濕了枕頭,汗水讓蓋在身上的被子和身下的床單都濕漉漉的,像是一擰就能出水。

良久,他捂着眼睛,無盡的悲涼讓他的眼淚停不下來,到嘴的嗚咽也被強忍着不敢呼出。

他從绫辻先生口中知道了這次事件背後之人,對于那個黑子勝,實則是另一個世界的自己的事情,聽起來像是天方夜譚,懷着不知是什麽滋味的心思沒有追問。

他只覺得自己的人生在踏入橫濱的那天,無法控制的朝着未知的方向遠去。而在當夜,做

了這個夢。

這個夢裏,道盡了他的一生,如此終于有了啊,那是我啊的真實感。夢境留下的影響,和情感的共鳴,伴随着哭泣聲而抽離,等緩過去後,就好像在看別人的故事那般。

他突然明白為什麽爸爸明明說他和大伯從小一起長大,關系非常好,家裏卻找不出一張大伯小時候的照片,就連和老家人的合照也尋不到他的身影。

與這個十來年前還有戰争的世界不同,另一個世界的黑子爸爸沒有遇上戰時,而是普通的上學、工作、娶妻生子。

但在這個世界,他的父親本應該上戰場,是黑子勝代替了他,才能讓黑子平平安安的出生。黑子勝基本不歸家,他從未見過這位大伯,對父親口中的大伯的形象刻板又片面。

但黑子勝其實是他自己。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黑子勝這個人,不過是書影響了他父輩之人的思想。比起談到大伯時,他爺爺奶奶們生疏的語氣,他的父親反而要情深意切些。

那是因為他口中的大伯,其實是他的兒子,血濃于水,血脈的羁絆加深了他對這個不存在的兄長的情感。而若是母親也見到了黑子勝,是否也會産生同樣的情感呢

沒有答案。因為那個人,已經不在了。

在另一個世界完成了自己的夙願,他的事跡會随着時間的流逝在人們的腦海之中變淡,遠去。

異世界

一只手合上了書頁,将頁數間旋繞的金色流光一同合上。他似乎受了重傷,衣服外面的手指、脖子連同左眼一起被厚厚的繃帶覆蓋,雙頰消瘦,端坐在一張華麗的木制辦公桌後,雙手交叉,手肘抵着桌面,手背抵着下颌。

那雙似乎寫着厭倦的鳶色眼眸,帶着點讓人讀不透的情緒。

他深深的吐了口氣,将手上的書放回抽屜裏鎖好,站起身,按下了辦公桌後面的按鈕,灰色的牆壁失去電源,露出原來的樣貌能夠看盡街外風景的一扇巨大的玻璃窗。

他用手擋在

眉下,擋住直射刺眼的陽光,眯起眼睛看清遠方的海港,輪船遠去,灰煙袅袅,仿佛能聽到碼頭那嗚嗚嗚的聲音。

底下的公路上車流竄過,他的視力很好,還能看到街頭有流浪藝人在表演。一時間,光是想象一下,各種各樣的人間百态的聲音好似真的能傳入他的耳朵。

他站了很久很久,視線從遠方投到下方。首領的辦公室位于頂樓,他往下看的時候,大門的人影來往像是黑點一般。

“如果從這裏跳下去,在痛覺來臨之前就會死去吧。”他自言自語着。

明明說着很可怕的輕視生命的話,嘴角的弧度卻壓不下去。

他輕吐一口氣,恰好看到窗戶裏自己的倒影。淺淺的影子,那裏面的男人的臉,似乎在笑。

那張臉,又恍惚間變成了另一個少年的臉,他的眼眸裏沒有光,靜靜的看着那個少年從稚嫩到老成,從年輕到中年,最後定格在他死去那一刻,臉上的笑容。

是因為剛才不小心,露出了和黑子哲也一樣的笑容,所以才會看到他麽

他對黑子哲也的情感有些複雜,在另一個毀滅的世界裏,唯一存活下來的少年抱着書滿世界的流浪,偶然的機會裏,他們靠着書聯系上。

出于一種實驗的心思,他幫助對方完善了那個局,看到另一個世界的自己和其他人被弄得灰頭土臉的樣子,也會發笑。

但已經結束了。

一切都結束了。

他這邊,也快結束了。

作者有話要說  憑黑子是不可能構成這個局的,但他有書呀

所以,真正的幕後之人其實是首領宰,嘿嘿

甜不甜我讓首領宰出場了

開森的話快點來跟我聊天啊這麽冷淡,哭給你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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