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深冬的樹林幹淨的連一片葉子也不見,弱冠年紀的年輕人趕着馬車,眼睛帶着不同于年紀的鋒利,如同獵鷹一般注視着前方。他心無旁骛,仿佛車上有着比生命還珍貴的東西,讓他不得不吊起全身上下所有的敏銳,分辨着四周一絲一毫的變化。

其實并沒有什麽要緊的,唯一帶點聲音的,也只有身下馬車轱辘轉動的聲響。

“頭好疼……”不知道是睡多了還是怎麽樣,花落剛剛醒來,就被席卷而來的頭疼打敗,放棄了睜眼起床的想法。

花落只覺得自己睡的十分別扭,身下的床板太硬,膈的胳膊都快脫臼了。姿勢也很別扭,腿伸不直,腰彎折着,大約是因為枕頭太高。不過這枕頭除了太高其他都還不錯的,帶有彈~性,帶有溫度,還帶着股清新的木香,雖然不清楚自己寝室床鋪上怎麽會有香味,但覺得挺好聞,便多聞了會兒。寒冬臘月,有這樣的枕頭,真是讓人舍不得醒來。

“醒了。”耳畔傳來一聲平靜的敘述,似恍惚中的幻聽,又似沙漠中的一縷清泉,這陣陣頭疼,都好似讓這聲色撫~慰了大半。

唔……是誰在放廣播劇……這音色?哪位大神又出新的劇了?真好,頭疼的時候有廣播劇聽聽至少能舒服些。

耳邊綿綿不絕的車輪聲,身下清晰的颠簸感,該不是生病了吧,居然病的這麽重,如果不确定自己晚上有上床睡覺,花落怕是都誤認為這幻覺是真的了。

真是凄慘啊,等會兒醒來沖杯板藍根吧。這樣想着,花落又心安理得的繼續睡。

額頭上多了溫熱的觸感,像是小時候發燒時,媽媽試探她的體溫時的動作。緊接着,又聽見廣播劇裏的人道:“溫度降了一些,落落,有沒有感覺到哪裏不舒服?”

落落是她的落落,但老媽的動作配着廣播劇裏的聲音違和感太強了,好巧哦,廣播劇裏的聲音居然和老媽的動作同步……不對!花落隐隐發覺,她聽到的聲音并不是廣播劇裏的聲音,摸自己額頭的手也不是老媽的,身下的颠簸是真的,耳旁的車輪聲也是真的。

發覺這奇怪的一切後,花落連忙從“枕頭”上爬起,環顧四周,昏黃的光線下勉強可以看出木制的四壁,地上鋪着竹編的席子,幹淨平滑,看起來就很高檔。右側有個袖珍的小櫃子靠着,只一眼就看得出那精雕細琢的手工,怕是價格不菲。身下并非一無所有,而是墊着一個毯子,興許是躺太久了,毯子有些塌了,所以誤以為睡在木板上。

肩上有些微冷,一只“大號”的纖纖玉手從眼前伸過,将花落因起的急而滑落肩頭的披風拉回去。

花落這才往身邊看去,比自己高出許多的男人就坐在自己身旁,肩靠着肩,此時他雙手環繞幫花落将披風拾起披上。花落擡頭,看到眼前人的睫毛根根分明,長而密,眼睛狹長,形狀大概像貼吧裏熱傳的丹鳳眼的模樣,只是他是雙眼皮,雖然看着有些內雙。

花落覺得他長的像一個明星,但又說不上來是誰,總覺得好看,莫名讓人想到秀色可餐這個詞,可惜這是形容美女的。

系好了披風,花落仍處于呆澀狀态。

男人忍不住笑了一聲,說道:“還沒睡醒嗎?累的話就靠會兒吧,再等會兒就到阆中了。”

郎中?什麽郎中?他是要帶自己去看醫生嗎?為什麽要把醫生稱作郎中?

男人伸手把花落攔在懷裏,讓她好靠着自己,又伸手打開靠在一邊兒的櫃子,從櫃子裏拿出個小紙盒,是尋常裝糕點的那種,花落小時候見過,不過現在已經很少有這種包裝了。男人打開盒子,裏面方方正正地放着六塊糕點。男人捏起一塊放在花落嘴邊,道:“你先吃點墊墊肚子,待我們到了,再給你弄其他飯食。”

頭還是疼,五髒廟裏的空城計也很熱鬧,于是花落想都沒想,張嘴就把那塊糕點吃了下去。糕點很酥,吃的滿口都是甜絲絲的味道,餡兒不清楚是什麽,甜而不膩,入口微涼,一抿就化在嘴裏,餡兒的清甜與皮的甜混合在一起,即使不喜歡吃甜食的人也覺得很好下口。

一個還沒吃完,身邊人又遞來了水。水壺是影視劇裏常見的用馬胃制成的那種,上面塞着塞子。花落試探性的喝了一口,水有些涼,但沒有想象中的腥味。

馬車漸漸停下,花落以為到了,正打算下車,卻被身旁的人攬住肩膀,正不明所以,聽到外邊傳來人聲:“這幾近入夜,不清楚馬車裏的是何人,即使我們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放行啊。”

哦~這大概就是傳說中城門口的守衛吧。等等……為什麽她會這麽想?

守衛的話音剛落,馬車外又傳來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我家公子小姐來此處林大人府上暫住,并不想叨擾許久,也不想太多人知曉,大人那邊,我會親自去面見。”

馬車傳來一陣嘈雜,有布料摩擦的聲音,亦有竊竊私語聲。片刻安靜之後,守衛的聲音又變的畢恭畢敬:“失禮失禮,我等眼拙,未識得大……啊,公子大駕光臨,還請公子不要計較才是。打開城門”一陣吱呀呀的開門聲後,又一陣嘈雜,馬車開始前行。

花落聽着馬車外的對話,覺得奇怪,但頭疼讓她無法去思考太多的事情,不知為何,她覺得自己半點力氣都沒有。

此時此刻的她五感都有些模糊,雖然深知自己應該是在宿舍的床~上睡覺,但頭疼的感覺和眼前的一切都感覺十分真實,陌生感卻不得不讓她下意識認為這只是一場夢。或許,這就是一場比較真實的夢而已。

進了城,路平坦了許多,馬車也不再颠簸。不久之後,馬車又停了下來,車外的男人說道:“公子,到林府了。”

男人把裝有糕點的盒子放回櫃子,并沒有着急起身,而是先扶起花落,花落楞了一下,被抓着胳臂,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動作,着急邁出步子,卻被絆了一跤,“咚”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落落!”男人急忙扶起花落,幫她扯了扯兀長的裙擺,無奈道:“怎麽這樣不小心?”雖是責備的話,卻沒有半點生氣,緊皺的眉頭,滿是無奈。

花落霎時紅了臉,不知該如何是好,踉跄着走下馬車。

朱紅色的大門和黑色的柱子交相輝映,将這座宅子的恢宏與莊嚴表現的淋漓盡致。大門已經打開,宅子裏燈火通明,宅外漆黑一片,宅內恍若白晝。借着光亮,可以看到宅內人員來往,人聲鼎沸,好像故事中的海市蜃樓一般。

這是夢中的蜃樓?擡頭望去,天空依舊是熟悉的天空,但從門楣開始,便仿佛來到另一個世界,這如果不是VR,那肯定是做夢了。雖然無比真實,但花落依舊如此給這段經歷下了定義。

花落正沉浸在這如夢一般的場景裏,覺得自己身上的披風緊了緊,偏頭去看,才發覺是男人下了馬車,見着花落的披風因她的莽撞行為而有些散落,便伸手系緊,然後牽起她微微涼的手,道:“手還這麽涼,藥還得再吃段時間了。”

“恩,啊?”還未等花落從他的溫柔中醒悟過來,他便做好了決定,并拉着花落的手走向林家宅門。

就他們下車這會兒功夫,便從裏面走出個身穿素衣的女子,待他們走上大門臺階,女子剛好跨過門檻,對男人畢恭畢敬地行禮道:“恭迎公子,未曾前去城門迎接,是小女子的失禮。”

對面人雖低着頭,但也看得見如凝脂般的皮膚,長而密的睫毛,淡粉色的唇,那輪廓好看的瓜子臉,是花落一直可望而不可求的。看着她,沒由來的,花落想到了“白蓮花”這個詞。雖然對一個初次見面的人這樣評價有失禮節,這經歷的一切都讓她忍不住代入曾經看過的瑪麗蘇小說劇情,面前的女子,也被她自動标上白蓮花女二的身份。

“不必,”對待這個女子,男人的聲音至少冷少了八度,他道:“林大小姐可還記得我說的低調行~事,如此這般,看起來并不低調。還是說,林家慣于鋪張,這般,便已是低調?”聽得出來他生氣了。花落往裏面看,庭院裏站滿了仆人侍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林家老爺要成親呢。

林白蓮沒想到男人長的那麽好看,卻是不好想與的人,頓時不知所措道:“小女子誠惶誠恐,心裏只想着若是禮數不周,怠慢了公子,一時心急……忽略了。”

“林大小姐叱咤商場數年,大風大浪比一般男子見的都多,若是為了區區一個君某慌亂,着實讓人無法信服。”男人看起來溫柔,但說起話來,卻不給人留餘地。

林白蓮臉上也惶恐了,支支吾吾說不出話。花落心想:難不成她對這個人有別樣的情?雖說他們看起來也是初次見面,但長的這麽好看的一個适齡青年,又和自己家有生意往來,無論從什麽角度來看都是如意郎君的不二人選。她必然是春~心~蕩~漾,不想在對方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所以在被指責後不知所措。

花落在心中用左手捶向右手掌心,斬釘截鐵地想到:肯定是了!

然而……此時此刻,花落想起被男人握住的手,臉上有些發燙,下意識地想掙脫開。

男人感受到了花落的動作,手牽的更緊了,沒有再逼問林白蓮,笑道:“罷了,我家娘子路上偶感風寒,還是先進去吧。”話雖然是對林白蓮說的,但眼睛卻看着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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