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間四月天》拍攝
公司裏私底下那些閑話,池重喬聽到但從沒往心裏去過——反正議論來議論去, 都是那些。只要不拿到臺面上來說, 池重喬不管。
可惜他的好心态在發現陸遇舟偏袒太過, 行事不留餘地的時候, 崩了。
尤其池重喬自己是被偏袒的那個。
陸遇舟處境并不好,老爺子雖然偏愛他,但也正是因為偏愛,陸遇舟需要承受更多的偏見和質疑, 他幾乎是頂着全公司的冷眼坐上目前的位置。
而現在, 陸遇舟又偏着他。
池重喬可以無所謂那些“抱大腿”“倒貼金主”的閑言碎語,但他不能無視旁人用這一點攻擊陸遇舟,指責陸遇舟公私不分,以權徇私。
所謂衆口铄金,積毀銷骨, 別人說兩句可能不會掉塊肉, 但對陸遇舟來說,這種閑話就是把柄。陸遇舟身在虎狼窩裏,誰都想把他拉下來自己上去, 把柄怎麽能這麽明晃晃放在人前能是什麽好事嗎?
池重喬思考了幾天,找到一個資本的方法——只要他不是那個“短”, 那誰還能說陸遇舟太偏袒?
無外乎是他不夠紅,所以偏袒就是上不得臺面的幕後交易或者兒女私情, 但如果他夠格呢?影帝視帝, 圈內超一線, 誰還會說這些?只會話鋒一轉誇贊陸遇舟眼力非凡,會捧人。
要不是為了這個,池重喬有什麽好急的呢?雖然他去年的工作安排不合理,不能趁着好勢頭一鼓作氣地紅起來,但他手裏捏着商棠這樣一個好角色,想再掀起之前的勢頭不是難事。他這麽急匆匆地接角色填滿整年的空閑,也不是為了他自己。
池重喬一下一下順着陸遇舟的肩背往下安撫:“老爺子說你氣量小,我回來想了一晚上,還是覺得不對。”
陸遇舟慢慢伸出手,虛搭在池重喬的手心。
在池重喬眼裏,陸遇舟總是千好萬好的,只要撒個嬌池重喬就憐愛得不行,摸臉的手下滑捏住陸遇舟的手指:“你說你怎麽養這麽個脾氣出來?眼睛老圍着幾個人打轉,誰碰一下你就要奓毛,不就顯得你脾氣不好?”
陸遇舟應了一聲:“嗯。”
池重喬道:“你要是只管你自己,那才叫心胸狹窄,但你不這樣。你啊,把心思收回來,放在自己身上,平常出差別老是記挂着跑回來,哪兒有什麽風景就去哪逛一逛……”
陸遇舟靜靜聽着他說話,漸漸明白為什麽池重喬會挑中他手腕上那副菩提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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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真我,見衆生,見天地。
是希望他不要畫地為牢,把自己圈在一個地方走不出來。
池重喬說了一串,晃晃陸遇舟的手:“在聽嗎?”
陸遇舟輕聲道:“在聽,我都記住了。”
池重喬忍不住又捏住他的臉。
……
因為是流感,池重喬連着休息了兩天,身上那麽疼了就去了片場。
男女主檔期都緊,所有戲份的排序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不可能因為池重喬改變,好在池重喬的戲份也沒那麽多,一天就幾場,演完就沒了。
“演完我就好好休息,真的。”
池重喬小聲道。
陸遇舟給他戴上口罩,臉色很難看。
池重喬軟聲道:“其實好很多了,再說我也沒那麽嚴重。”這兩天在家他過得心驚膽戰,生怕流感傳給陸遇舟。好在陸遇舟身體比他好,而且也開始喝感冒藥預防了,沒被傳染上。
陸遇舟給他扣上帽子,沉默幾秒,道:“好,一定要注意身體。”
池重喬的聲音被口罩蒙了一半,他又有鼻音,因此顯得特別乖巧:“最近不會熬夜了,電影拍完我就有時間看劇本了。”
陸遇舟臉色好了許多:“好,喬哥去吧,拍完就早點回來。”
池重喬點頭。
……
《人間四月天》的男女主角都是一線的花旦小生,演技也還過得去。
聶絨性格與付景慎也截然不同,就算是演員表演不合格,她也不會卷起劇本罵人。她很通情理,知道池重喬重感冒就很幹脆地批了兩天假期給池重喬。
池重喬今天是杜宇聲送着去吧的,路上杜宇聲開車,一邊注意路況一邊說話:“身體好多了吧?最近還是要多休息,你還沒忙慣,一下這麽累肯定受不了。”
被池重喬趕到副駕駛的鐘印連忙點頭:“是啊,鐵打的人也受不了這個忙法,你一病,我都擔心死了,陸總比我還擔心。喬哥你不知道,我前天接到陸總電話都吓死了。”
池重喬擡頭:“他訓你了?”
鐘印撓頭:“那倒沒有,就是讓我多注意你的身體狀況,讓你別太忙了。”說起來,打電話的時候,大老板心情好像還不錯。
池重喬這才低下頭:“我自己也會注意的。”
杜宇聲卻說:“你對自己上點心,其餘的交給鐘印。他是你請回來的助理不是小少爺,陸總說你這次流感挺嚴重,我本來都想給你再請兩天假,但你一個人拖整組的進度不太好。”
池重喬就是考慮到這點才一定要帶病拍戲:“其實好得差不多了。”
杜宇聲搖頭:“流感哪兒那麽容易好,這病傳染人,你待會進組就好好待着吧,我去跟導演和其他人打個招呼,你別費心力了。”
池重喬點頭:“好。”
傳染病讨人嫌,要不是為了趕進度,他也不願意出門。
他閉上眼睛,抓緊在車上睡一會兒。
……
片場
聶絨拍完一條,副導演就湊過來小聲說:“聶導,池重喬進組了。”
聶絨點頭:“昨天來電話說要過來,準備一下,把昨天前天的戲份補拍一下。”
聶絨說完揉了揉眉心,嘆氣:“費熙還沒到?”
費熙,《人間四月天》女一號,當紅花旦,據說很有背景,人很高冷,不愛搭理人。
副導演搖頭:“沒。”
他看聶絨臉色不好,委婉道:“人家有背景,人又紅,沒辦法的事。”
新晉小花旦,能不傲氣嗎?
聶絨嘆氣:“算了。”
池重喬進片場之後先給聶絨道過歉,這才去化妝間化妝。
杜宇聲留在聶絨這邊,很歉意道:“我們重喬給聶導添麻煩了,他昨天還有點低燒,人暈得比較厲害,所以才沒過來,耽誤聶導時間了。”
聶絨脾氣好,聞言搖頭:“病來如山倒,誰沒有不舒服的時候?現在怎麽樣?”
杜宇聲想想就頭疼:“沒那麽嚴重了,但還感冒,已經在吃藥,但這個病雖然不嚴重,但就是……”
聶絨理解:“我知道,傳染。”
這也沒辦法,男女主檔期太近了,趕緊着拍完就要去接下一個劇組,不可能為了池重喬拖。
杜宇聲道:“重喬最近除了拍戲會盡量減少跟別人的接觸,但這事說不準的,勞煩聶導讓劇組的人也多預防吧,真是太給你們添麻煩了。”
他說話周到,聶絨聽得舒服微笑着搖頭表示沒關系。
恰好這時候池重喬化完妝過來了,他還帶着口罩,也沒走太近,離人還有好幾步的時候就停住了:“聶導。”
聶絨挺喜歡他,覺得他年輕有演技還好脾氣,而且雖然生病有些拖累劇組進度,但架不住人家會做人,聶絨連一點不痛快都生不出來。
池重喬誠誠懇懇地又給聶絨到了個歉,這才拿起自己的劇本找了個沒人的地方縮着背臺詞。
杜宇聲對池重喬很放心,看了他一眼就招呼鐘印拿上一堆熱飲去跟劇組其他人打招呼了。
他做事這麽細致周到,就省了池重喬的功夫。
池重喬安安分分坐在自己的小馬紮上,沒一會兒,劇組男一號化完妝出來了。
男一號是老牌的流量小生李敬弘,演技算是四小生裏最拿得出手的。
他本來出化妝間就要往聶絨那邊走,餘光瞥見池重喬,想了想還是方向一轉走向池重喬。
助理小聲道:“李哥,他……”
李敬弘點頭:“我知道。”
池重喬看見他就放下劇本,沖李敬弘點頭,他戴着口罩,笑起來看不出來,只一雙眼睛露出柔和的笑意。
“李老師早上好。”
李敬弘笑着問:“昨天聽導演說你請假了,現在身體還好嗎?”
池重喬:“比昨天好多了。”
李敬弘點頭:“那就好,馬上要拍了,你抓緊時間休息一下吧。”
池重喬:“好,謝謝李老師關心。”
李敬弘一笑:“應該的。”
池重喬目送他離開,在邊上等了一會兒的鐘印立馬竄上來。
“李老師人挺好的,和和氣氣的,還關心喬哥來着。”
鐘印小聲嘀咕。
池重喬只是笑:“下次不要在劇組說人。”
杜宇聲翻了個白眼,一巴掌呼上鐘印腦袋:“少說話,多用眼,學學你喬哥。”
鐘印:“……哦。”明明是好話,怎麽就不能說了?
池重喬左右看了一眼,輕聲道:“好話當面說,背後不提人。”
鐘印一臉傻相。
杜宇聲嘆氣,拎着鐘印到邊上,低聲道:“我問你,剛費熙是不是進化妝間了?”
鐘印一臉茫然:“是啊。”費熙人來得遲,進組也不打招呼,直奔化妝間。
杜宇聲道:“她看見重喬都懶得打招呼,你誇李敬弘脾氣好,她聽到了心裏怎麽想?”
鐘印恍然大悟:“哦!”
他把池重喬那句“好話當面說,背後不提人拿出來”琢磨了一遍,喃喃道:“講話真是門藝術。”
池重喬悄無聲息走到鐘印身後:“好話當着人說,但不一定是當事人的面,背後不提人,也要看是哪個背後。圈子裏眼色最重要,別人給你一點好,你敬別人兩分善,但要是覺得對方真是好心人,那就傻了。”
鐘印有點反應不過來。
池重喬嘆氣,這孩子比他自己還木:“這兒不是《無形之罪》也不是《校草校花》,平常少說點話吧,咱們拍完戲就走。”
不遠處
李敬弘坐下來,助理立刻拿過來一杯感冒沖劑,李敬弘一聞就皺眉:“什麽時候買的?”
助理:“不是買的,池重喬助理送過來的。”他打開一個小包,裏面放着幾袋姜茶和感冒沖劑。
李敬弘唔了一聲。
助理埋怨道:“您也是的,明知道他流感還過去,這病那麽傳人。”
李敬弘頓了頓:“我都看見他了還不打招呼?人不覺得我耍大牌?”
助理:“那他也……用得着嗎?”助理及時咽下前半句。
李敬弘嘆氣:“禮貌不是做給人看的。不過……是挺可惜的。”紅了一半沒接上勢頭,再想翻起來就沒那麽容易了。
圈子裏多的是一下蹿紅又很快悄無聲息的新人,池重喬看來也是這樣。
以後說不定都不能跟池重喬搭戲了。
李敬弘想起對方的演技,有點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