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劇情

正如她想的那樣, 領着蘇錦下了飛機,就看見老遠一個全副武裝的人, 圍着一個巨紅的圍巾, 臉上帶着黑黑的墨鏡, 倒是能唬唬人。

她腦子一偏,看見了一大一小的兩個姑娘, 唐悅穿着厚厚的綠色羽絨服,把自己裹成一個球, 小姑娘則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既不失活潑也不缺乏文靜。

兩個人都是空着手的,站在機場外候機的北姜也是如此,她遠遠的看見兩個人後, 小跑着上前, 給唐悅一個大大的擁抱。

唐悅用臉上的皮膚磨蹭着她柔軟的圍巾,呼出的氣瞬間化成消散的水霧。

北姜湊在她耳邊說:“好久不見。”

唐悅心裏也說好久不見,但面上她表現得非常淡定:“這麽想見我啊?”

北姜拿下墨鏡,放開她, 退後半步,淺淺一笑:“新年快樂。”

唐悅卻是悄悄紅了耳朵,推搡着她:“站在路口擋別人路了,一點都不害臊。”

北姜字典裏面基本上是沒有這個詞的,她只是莞爾一笑:“我那邊停了車,現在我們過去吧。”

北姜她父母住在四合院裏,帝都的四合院往往是天價, 早年間她哥在商場上打拼出來半邊天後,率先把兩個老人接了來。

像她在影視圈裏打拼了這麽多年,手裏攢下來的錢也只能買一套,再多的就沒有了。

四合院說通俗點,就是一個巨大的宅子,前院種着幾十年上百年的老樹,還挂着牌,輕易不能搞破壞,周圍攔着一圈栅欄,不讓人鑽進去。

樹的兩邊種着一些被霜打了的白菜,又大又青,這兩天下雪,唐悅坐了飛機來了之後又不下了,太陽難得從雲層裏探出腦袋看着自己的子民,得意的笑着。

唐悅在四合院門口,不走了。

她略帶苦惱的說:“我以為還在下雪。”

“走了。”北姜推着她的肩膀,“過兩天肯定下的,到時候我給你堆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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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內雕梁畫棟,陳設古舊,顏色卻愈發鮮豔,唐悅上階梯之前留意到門扉鮮紅,貼着兩個兇神惡煞的關雲長,執着青龍偃月刀附身在背,唯獨露出尖利白得透明的刀刃來。

唐悅小的時候可能會被這個給吓住,但她現如今早就不是人了,自然不虛關雲長的威名。

蘇錦握着手腕有點出汗。

唐悅進門之後,安撫的摸了摸她的手背。

蘇錦在陌生的環境裏有些怕生,偏從院子柱子中冒出來一個人。

是北薛文。

小半年未見,他提了提身高,面容卻越發俊秀,眼睛閃過自持和期待,唇角緊緊抿着,有點想往前面蘇錦大聲招呼。

家裏奶奶跟他說,今天會有一個小姑娘,沒想到是見了一次面的蘇錦。

蘇錦從學校回來,原本還有點消瘦的,被唐悅這樣七手八腳的給好好補了補,圓潤的下颚,渾身寧靜的氣質被她小小的身子一襯,更像老師口中說的好學生,活潑乖巧卻不呆笨。

不像那些讀書讀傻了的傻瓜。

北薛文心中這樣一想,身後的父親冷冷淡淡的聲音傳來。

“看什麽臭小子?今天的功課還沒做。”

北薛文也不過二十三歲的年紀,北宏毅為了給她打好底子,早點學習管理這塊的內容,每天下午請了老師過來,那個老師也是北京的,從不越界,說下午五點便準時過來,從不拖沓,這大年初二,也是如此,不過教導的話也只有兩個小時。

平時的話是四個小時。

北宏毅微微擡眼,就看見從小橋上走過來的一行人,他妹妹走在前面,手牽着後面的青年女人,穿着臃腫的淺綠色羽絨服,露出的那半截皓腕卻纖細透白,極其吸睛。

而那個女人自己牽着一個乖巧的小姑娘,小姑娘也不亂轉眼珠子,安安分分的跟着她一起往前走。

小橋因為年關,買了一些細碎的小玩意挂在橋檐下,橋下溪水靜靜流淌,映出那幾分紅色在清風浮動時,帶起的樹影綽綽。

直到走到橋的盡頭時,北宏毅才看清了那個女人的模樣。

确實是個規矩人,眉眼精致,眼中帶笑,來到一處不太熟悉的地方,并不覺得拘謹,相反還熱絡的低頭跟北姜說些什麽。

北姜從小到大很少帶朋友回家,她在郊區有套房子,也很少回家過年,可能是不想看到他或者是其他原因,進演藝圈五六年了,今年還是頭一次回來,回來不久,就說想請個閨蜜到家。

讓他別那麽兇巴巴的。

這可能是北姜第一次跟他服軟,他們雖說是兄妹,感情卻跟旁人不一樣,北宏毅小的時候對她極其嚴格,北姜并不喜歡他,因此經常鬧了些事情出來,導致兩個人的關系越發不親近了。

北姜這麽一說,他本來也想着緩和一下兩個人的關系,對着迎面而來的陌生姑娘微微扯唇笑了下:“來了?”

明明笑着,眼神還是冷淡的,可能是他極力做出來一副寬厚兄長的模樣,總覺得有些滑稽。

唐悅露出八瓣兒牙齒,“哥哥好!”

“蘇蘇,叫叔叔。”

剛才她還沒進門的時候,北姜就提前囑咐了下,這時正碰見了也不好直愣愣的盯着,北姜等她倆打了聲招呼後帶着人去了另外一處小院子。

“今天我給老師放個假。”

北宏毅收起笑容,一板一眼道:“去玩吧。”

北薛文這才露出一個放松的笑容:“謝謝爸!”

他踮起腳吧唧一聲親了一口北宏毅有些皺紋的臉上,随後步伐歡快的順着她們走得路跑了過去。

北宏毅被他這麽猛地一親,倒像是吓着了。

北薛文小的時候調皮,去國外住了幾年回來見面就親了他,當即他面色就沉下來不悅的拔腿走了,後來經常見到後,兒子怕他怕得厲害,更別說再親近,兩父子關系實在是太僵硬,連送兒子上初中他也沒親自去。

沒想到今天他只是大發慈悲的放過自己兒子在大年初二的時候做功課,兒子就這麽歡喜。

北宏毅默默想道,那以後還是可以适當的給他放松一下,畢竟年紀還小,玩心大也是可以理解的,要是性子野了,大不了再收一收。

總比以前好。

他重重的吐出一口濁氣,眉宇間的陰霾仿佛都去了幾分,只是書房的公務還在等着他處理。

真是令人頭疼。

北姜帶着唐悅二人先去了自己晚上睡覺的地方,因為提前準備好了她們要穿的衣服,生活用品,只是除了貼身東西晚上出門去買,其他基本上準備得差不多,蘇蘇是個女孩子,房間布置得很少女心。唐悅畢竟是個成年人了,也不好直接說我想卡哇伊一點,但北姜這邊把她摸得透透的,知道她心中有自己的小九九,便按着曾經她去唐悅家做客看到的那樣布置,她瞥眼過去,對方神色間還是喜歡的,微微松了口氣。

她沒跟人做過閨蜜,也不知道閨蜜之間是不是這樣的,想來都差不多,看來得去網上做一下攻略。

唐悅坐飛機過來到現在已經快接近五點了,冬天的白天格外長,外面的雪早就化了,風吹的還有點冷。

蘇錦在得到唐悅的首肯後,跟着北薛文一起出門找小夥伴,北姜則帶着唐悅在院子裏面逛了逛,又帶着她去看望自己的父母。

北姜的父母是個普通百姓,跟其他上了年紀的大人沒有什麽區別,爸爸鬓角發白,精神矍铄,穿着厚厚的針織衣,竟有些憨厚。媽媽一頭青絲染了半截白發,面帶紅光,慈祥無比,能從他們略帶皺紋的輪廓中看出兩個人年輕的時候絕對是俊男美女。

北姜的媽媽坐着輪椅,腿腳不便,爸爸給她推着,在院子裏面來回游走,養了一只橘貓懶洋洋的睡在奶奶的腿上,舒服得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

唐悅看到這樣的場景倒是真的愣了下。

北姜走上前去,親親熱熱的喊了一聲爸媽。

“你朋友來了?”

她媽媽擡起頭來,笑容滿面的欸了一聲:“你朋友來啦?乖囡囡,過來讓阿姨瞧瞧。”

唐悅心神有些恍惚,但面上絲毫不顯,還微微露出一抹羞澀的笑容,她走了上前,在阿姨面前蹲了下來。

“囡囡真俊,”北姜媽媽柴伶伶含笑,“老頭子,你說是不是?”

“俊,俊,跟電影明星似的。”

老頭.北良材.子道,“從飛機下來,累了吧。”

說着說着,他從兜裏掏出一個鮮紅的還未拆封的紅包,“來囡囡,新年快樂!”

他動作情真意切,唐悅霎那間站了起來,退了兩步。

北良材:“來嘛來嘛,拿起嘛,錢沒得好多,是個心意,第一次來朋友家,怎麽可能沒有點小禮物呢。”

唐悅又推了兩下,轉頭望了眼北姜。

北姜微微笑着,似乎并不打算主動上前來給她解決問題。

北良材年紀大了,唐悅推了推,最後還是收下了,收下之後如變色一般,之前還是局促着不敢收,收下了以後像是終于松了口氣,開開心心的道謝。

“謝謝叔叔,阿姨。”

柴伶伶眯着眼呵呵呵的笑了起來:“囡囡過來多住幾天,阿姨聽北北說你家裏就一個妹妹,以後也跟着她一起叫我一聲幹媽吧,以後逢年過節的時候也可以來找北姜。”

唐悅眼眶發紅,垂下來的手不易察覺的顫動:“這樣多不好,。”

“有啥子不好地?我還占了便宜呢,平白多了個大閨女。”柴伶伶微微仰起眉梢,眼底有些心疼,“你一個小姑娘,自己都還沒長大,就要養妹妹,多難啊?”

唐悅極力壓制住鼻尖的那股酸澀,她眨了眨眼,“不,不難。”

她喉頭梗了下,那一聲媽始終叫不出來。柴伶伶也不難為她,她可能是想到了唐悅一個小姑娘跟她女兒一般大,從小這麽苦,還有一個妹妹要供養,太不容易了。

她一直都是一個非常感性的女人,就算現在老了以後,在得知唐悅的身世,在親眼見到這個可憐的小姑娘後也不禁眼裏濕潤,拍了拍她的手,柔聲道:“乖囡囡,去跟北姜玩去吧。”

唐悅感激的看着她,然後北姜上來把她牽走了。

她心中大恸,一時不能言語。

北姜小心的覷着她的臉色,“抱歉,我沒想到會這樣。”

唐悅跟她一起在大街上行走,聞言頓住腳步。

“無、無事。”

她壓抑着喉嚨中、聲線中的顫抖,握了握拳,才勉強不讓自己在北姜面前太過于失态。然而她什麽樣子北姜沒看到過,崩潰的、哭泣的、呆萌的、柔弱的、理智的、強大的,就算在北姜最為失态的時候,在她那次探班時喝醉了發酒瘋,北姜也沒在意。

她跟柴伶伶說的唐悅的身世,也是在無意間得知的,得知她從小就沒了爸媽,把與她同樣是孤兒的蘇錦扶養到了這麽大,心中也非常疼惜。

人前唐悅一副堅強的模樣,但她知道,在這抹堅強的身後,一定是付出了極大的忍耐和痛苦的,至于今天她媽說想把唐悅認幹女兒,确實是在意料之外的。

唐悅搖了搖頭,聲音哽咽:“不,不是的。”

她知道周昌覺在給她安排身份的時候肯定是留了心眼的,只是沒想到跟她上輩子的情況竟然有驚人的相似。

她上輩子有父母,但母親去世的早,父親後來取了個後媽就對她更加冷漠,變得難以接近,冷酷無情,後媽帶了兒子過來,因為這些她差點沒上成大學,還明裏暗裏的撺掇着她和父親的關系。父親在她親生母親在生的時候就和她關系不好,有時喝醉了醉的認不清人就開始動辄打罵,母親去世得早與他不無關系,只是他至少還顧忌着唐悅是他的親生骨肉,多數時間并不動手,而是用語言來羞辱、辱罵她。

跟死了沒兩樣。

她看到北姜家庭和諧,父母關系融洽,心頭大震。她沒見過如膠似漆的父母,童年的時候只有母親麻木的臉龐和哭泣的淚痕,有時從夢裏驚醒,發現她媽眼神陰狠的掐着她的脖子,似乎就想這麽硬生生的把自己女兒給掐斷氣。

“悅悅……”她痛楚道,“別怪媽媽,媽媽真的很難受,難受讓你生活在了這麽一個家裏,媽媽還沒能力保護你。”

小姑娘的力氣小,雙手雙腳掙紮起來仿佛爆發了般,求生欲非常明顯,她漲紅着臉,睜大雙眼流着淚看着自己母親。

她母親一個病弱的女人,此時力氣卻極大,看着小唐悅的掙紮逐漸開始小了起來,她的臉色青白中透着難受和哀傷。

女人默默流着淚,盯着她看了許久,看到唐悅實在是呼吸不上來了,愣了下,松了手。

唐悅頓時捂着脖子發出巨咳,仿佛要從嗓子眼裏把肺給咳出來。

她蜷縮着身體,驚恐的看着生養自己的母親。

母親愣愣的盯着她好一會兒,才柔聲道:“悅悅別怕,是媽媽不對,我生了你,是想讓你好好活下來的。”

之後那幾天上學,唐悅穿着高領的襯衣把脖頸上的淤青給遮住了,也不知道那個女人受了什麽刺激,再遭受一次毒打時居然敢反抗了,她拿着板凳狠狠的把對方腿砸斷了。

唐悅還是在別人口中聽說的,說她母親真不要臉,敢打自己男人。

但她卻覺得那時的母親真的很勇敢、偉大,是她見過的最好的媽媽。

她爸治好了腿已經是一年以後了,只是有點瘸,走路一拐一拐的,高一節矮一節,要出門工作已經不可能了。

家裏為了給他治腿差點傾家蕩産。

極力保證了唐悅上學的錢以後,她自己一個人去了工地上,她力氣大,一個人做兩份工,做了差不多兩個月的時間。

出事了。

她倒在了工地上,昏迷三個小時後沒救得回來。

工地給他家賠了一大筆錢。

唐悅爸拿着大半的錢續了弦。

而她拿着剩下的十分之一,上了高中。

熟悉又溫暖的擁抱仿佛是浮萍中的救命稻草,唐悅要死死的用力抱着她才不至于自己哭出聲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在北姜面前哭鼻子了,她也就壓抑自己,放肆的哭出來,将自己所有的委屈通通都給發洩在北姜的肩頭。

北姜肩頭毛衣濕了一大片,她用手輕輕拍着唐悅的後背,極輕極輕的撫慰着:“乖,沒事了,都過去了。”

唐悅聽到這句話後,哭得更厲害了。

真好,現在能夠有一個人,放任她的任性和委屈,自卑,能夠在她難受的時候借一個不算寬厚的胸膛給她。

這就夠了。

唐悅閉了閉眼,緩了好一會兒才推了北姜一下。

“我好了。”

她聲音有些嘶啞,“謝謝。”

北姜溫柔道:“沒關系。”

她将目光放在唐悅哭紅的鼻子和眼眶上,微微笑了下,“這麽大個人了,還哭鼻子,被蘇蘇看到了肯定會笑話你。”

唐悅跺了跺腳:“她不會!”

“對對對,她不會。”

北姜牽着她的手,溫聲道:“那,現在好些了嗎?”

唐悅揉了揉眼,帶着鼻音的聲音嗯了下。

“我這是喜極而泣!”

“對對對,喜極而泣。”

唐悅:“……”心中更憋屈了。

哭出來之後總比埋在心裏好,也有正當的理由,她所以才能毫無芥蒂的對着北姜哭。

還好,還好北姜并不覺得她是個麻煩。

還對她這麽好。

唐悅吸了吸鼻子,用眼角的餘光看北姜。

北姜嘴角淡淡的,肩頭的濕跡在夜色下一片暗沉。

她有些不好意思:“冷不冷?要不要去換身衣服?”

“沒事。”北姜牽着她正準備往前去,突然一道聲音從背後響了起來。

“北姜!”

有點熟悉。

低沉、喑啞、磁性、喜悅,又帶着屬于男性的特有的荷爾蒙從身後席卷包裹着兩人。

北姜腳下一頓,略帶驚訝的轉過頭:“喬震?你怎麽在這?”

唐悅:“?”

她也随着北姜的轉身轉了過去。

遠處一個人由遠及近迅速跑上前來,穿着纖薄的襯衣,脖子上搭着一條白毛巾,額頭上沁出密密的汗水,從他棱角分明、英俊帥氣的側臉掉了下來,滲透進綿軟的衣料中,能看出他極為自傲的身材,正突顯着作為男人的驕傲。他喜形于色,在北姜面前像個初出茅廬的愣頭青。

“我跑步的時候路過你家,問了才知道你朋友來了,本想試試運氣,沒想到真碰上了。”

喬震露出一口大白牙齒,笑容十分真切又誠懇。

他由上而下的看見了北姜露出來的手,牽着一個人。

這時他才發現旁邊還站着一個人,牽着他夢寐以求都想牽着的手。

盡管那是個漂亮女人,他心中還是不由得一震,瞬間精神抖索跟個雄孔雀一樣,眯着眼問,聲音略帶冷意:“這是你朋友?”

北姜自從看到他,神情都變得有些冷淡起來。

“怎麽?我交朋友你也要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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