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返祖
倉庫裏連空氣都是靜的, 淩晨的風還微微帶着清涼的冷意。堆積的雜物成山，隐約還有難聞的氣味正從中間襲來。
唐悅醒來的時候, 剛好外不遠處有人關上了倉庫前的卷簾門。
那動作聲音巨響嘩啦啦的, 踏在地板上的腳步聲如敲擊心髒的利器, 從四面八方齊齊湧了過來，令人防不勝防。
冰冷的地板稍微讓她腦子有點清醒了。
她人也清醒了。
最近可能是太過于順遂, 導致本該有的警惕心都淡了下去，原本對着自己的力氣充滿了信心, 在跟喬震較量的時候還膨脹了下, 這次從背後襲擊讓她有些挫敗。
唐悅輕輕的吐了口氣，假裝自己還沒醒。
那人走到面前來，推了推她的腦袋。
唐悅以為自己會被暴力對待的, 但沒想到他沒動手, 反而聲音沉沉，略帶着細微的笑意：“我知道你醒了，睜開眼。”
這聲音貌似有點熟悉，仿佛不久前才聽到過。
唐悅猶豫的睜開半只眼, 面前的人背着光，從他身後的上方的窗戶大開，陽光帶着暖意和微光刺入他的身後，連面貌都開始模糊了，單憑一只眼是看不見全貌的，只能見到他頭發有些支棱着，好像許久都沒好好打理過, 神情并不顯得憔悴。
這一看就肯定不是把她迷昏了那個人。
于是唐悅放心大膽的把兩只眼睛都給睜開了。
這一下，看清楚了樣貌。
是那個讓她曾經心底都有點抵觸的人——白音。
“這次算是小小的懲戒，”白音把她扶起來，順便給她解開了繩子，低沉道，“以後可沒有這麽好的事情了。”
那繩子捆得很緊，青紫了大片，在如玉般細膩白皙的手腕上，顯示出一抹異樣的淩虐感。
白音瞥了一眼，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小瓶遞給她，簡短道：“有用，回家塗。”
唐悅接過來仔細的看了眼，透明的玉瓶上，有兩只黑色貍貓在互相靠近着嬉戲，旁邊有個老人叼着煙不顧形象的坐在地上，面目慈祥。
“謝謝。”唐悅揉了揉手腕，忍下那抹帶着輕微的刺疼感。
“你怎麽在這？”
白音冷笑了下，環視了周圍一圈。
“你想在這聊天？”
唐悅不說話了，她自知理虧，兩個人出了倉庫後，唐悅才發現這裏是郊區的一處廢棄倉庫。臨海，海風從遠方吹來特有的味道，沙灘上淺黃色的沙礫有些咯腳，這處少有人來，剛剛聽到的狗吠聲可能是貪玩的狗胡亂叫着的。
“那個人是蔡志勇。”
白音找了一處平緩幹淨的石頭上讓她坐着。
“你想不想見他？”
蔡志勇？
唐悅覺得這個名字很陌生。
白音提示她：“就是去年你去米蘭的時候調戲你偶像的那位導演。”
說到偶像，唐悅立馬想來起來是怎麽回事。
去年她去米蘭，看見自己偶像被一個滿臉橫肉的男人給堵在牆角，當時她就氣不過了把人教訓，轉頭就忘了，之後是誰說來着，好像已經讓蔡志勇身敗名裂了。
但讓他身敗名裂的人，又不是她唐悅，綁架她迷昏她絕對是他最蠢的操作。
“人呢？”
白音正對着大海，唐悅只能微微仰起頭看着他略有些孤寂的後背。
他看上去有點惆悵，跟前幾次見面不太一樣。
“人在那，”白音随手指了指，漫不經心道，“讓他下海透透腦子裏的水。”
唐悅随着他的手指指向，才發現前方冒着一個頭，黑黑的腦袋只剩下頭頂尖沒沉在海水中。
“他母親是妖族，父親是人類，生下了他沒有返祖跡象，就成了個普通人，但因為家庭的原因，懂得比普通人類多一些。”
唐悅眉梢一跳，又聽到他的聲音頓了下，緊接着說：“想來自大慣了，被人搞得身敗名裂後像個喪家之犬，連房子都被抄了，渾身上下不到一千塊錢，也不知道怎麽活下來的。”
他的聲音聽不出任何同情，唐悅甚至覺得還帶着一些嘲諷意味。
“把他撈起來吧。”唐悅再次将目光放在自己手腕的那片淤青上，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我有話想問問他。”
白音點頭，随後用手一掀，把人從水裏輕而易舉地撈了出來。
這估計是他第一次在人前做出這種不太科學的事情，唐悅也沒在意，楚川曾經也跟她說過，出任務的時候除了顧忌一下普通人，每一次使用不屬于人類的力量完了都要打一次報告。
想來這次白音估計也不例外，但白音，算是出任務嗎？
她不是很确定。
蔡志勇渾身濕透了水，臉色煞白一片，從海裏被撈出來後，渾身就一直在發抖，牙齒打顫。
唐悅站起身來往前走了幾步，突然感覺到了角色變化，如果不是白銀來得及時，這時的她可能就躺在地上等着對方做出什麽來，現在不一樣，角色颠倒，反而唐悅成了那個居高臨下的參與者。
仿佛蔡志勇是被她綁架的受害者。
白音往別處走了點，他拿出手機，似乎在打電話。
蔡志勇哆哆嗦嗦的睜開眼，一眼見到的不是那個讓他充滿了恐懼的男人，而是被他綁來的那個女人，現在正面無表情的盯着他。
“你……”
他喉嚨沙啞得說不出話，胸腔中發出類似于拉風箱的‘嗬嗬嗬’的咳嗽，卡着痰似的，有種讓人撕裂的錯覺。
唐悅低垂着眉眼，輕言細語的問：“你綁架我來想做什麽？”
蔡志勇嘴角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
“你……我就知道是你！”
唐悅揉了揉耳朵，不厭其煩的繼續問：“綁架來想如何？先奸後殺還是毀容讓我也嘗嘗你如今過得這麽豬狗都不如的生活？”
蔡志勇目眦盡裂。
那邊的白音回過頭來瞧了她一眼，轉而繼續打電話了。
瞪大的如銅鈴般，如果是稍微膽小的人，被他這麽一瞪，心裏怎麽也會咯噔一下，難免帶些畏懼出來，唐悅被人瞪過的次數多了，也就不覺得可怕，還覺得他現在的樣子挺滑稽的。
“你、你毀了我！”蔡志勇咳嗽出一口痰，嘶聲道，“要不是因為你，我能有家不能歸，有工作不能做嗎？！我辛辛苦苦打拼十多年，被你們一招給毀了！”
“哦？”唐悅神色不變，只是笑道，“你公司犯法了，你被波及了，為什麽怪我？我從小道消息得知，曾經你有過一個女朋友對吧？”
蔡志勇神情逐漸變得難看起來。
他曾經确實有一個不過不是女友，而是情人，地下情人，在分手了以後因為想要生下他的孩子導致大出血，一屍兩命，那個情人長得漂亮，性格溫柔可操控。當初蔡志勇看的就是對方的這點，玩膩了就給甩了，沒想到對方執意要把他的孩子生下來。
結果出事一屍兩命，連屍都沒人給她收。
蔡志勇想着又不是我要讓她生孩子的，就沒去管，反正也沒人知道，後來不知道怎麽從網上給爆了出來，那段時間他過的很慘，也幸好是死無對證。
唐悅一看他這神情，便知道八九不離十了在，之前她因為米蘭的事情，自己也在網上查了下這個人，這個人黑料有點多，但居然能穩坐釣魚臺到前段時間，也是不可小觑。
她心中厭煩，也不想多說些什麽，只是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你在探測過沒有返祖跡象時後，有沒有變成過妖類？”
這是她最想問的。
蔡志勇猙獰的目光充斥着無限的憤怒，各種情緒摻雜在其中，那種恨不得讓唐悅死的眼神恐怖又可怕。
這其中，他眼底偶爾閃過一絲困惑。
但随即被很好的掩飾下去。
“有又如何沒有又如何？”
蔡志勇嘶聲幹咳，用力之大仿佛要把自己的膽肺給咳出來。
“我不會告訴你的。”
他慘淡一笑，“她們拿我沒用，也不敢殺了我，有約束的東西，就算殺了我，她們自己也會反噬的！”
唐悅尋思自己可能在他這裏問不出什麽來了，便起身朝着白音走了過去。
白音看到她過來，挂了電話後問：“問清楚了？”
唐悅的眼底下面有層黑眼圈。
“沒有。”
她吸了口氣，覺得這邊空氣不太好，催着白音回去。
白音點頭，看了眼海邊動彈不得的蔡志勇，道：“待會會有人帶走她的，你別擔心。”
唐悅嗯了下，随着他一邊往前走時，一邊問道：“你怎麽會出現在這？”
白音：“路過。”
唐悅：“……那可真巧。”
白音沒打算瞞着她，“從蔡志勇跟着你去了鄉下，那個時候我在，我一直盯着他的，這次也是，我把視頻錄下來，和其他證據一起提交了，待會警察那邊就會收到消息把人送進去，至少得坐好幾年。”
“你跟蹤我？”
白音：“嗯。”
“為什麽？”
“想多見見你，想跟你單獨聊會天，看你一直沒有時間，就這樣了。”
唐悅覺得有點不自在：“我跟你關系一般，幹嘛這麽盯着我？”
白音停住腳步，轉過頭看向唐悅。
唐悅也許是在地板上睡了一晚上的緣故，神情帶着點疲憊。
“我跟你以前難道也有什麽關系嗎？”
白音嗯了下，“不深。”
唐悅：“不深你……”
“我要回去了。”白音說，“楚川說的話，你十分信三分，最好就是一分也不要信。如果真的有疑惑可以自己問我。”
“他會騙我嗎？”
白音古怪一笑：“這個可說不定。”
“正巧我也有個問題想弄清楚。”
“你知道，為什麽沒有返祖跡象的人，後面會成為妖？之前有過這種事嗎？為什麽組織內部不管呢？”
“因為……”白音在清晨太陽下，露出一絲非常奇怪的笑意，他今天已經笑了好幾次了。
“沒有制定相關的規矩來呀，像你之前看見的那一份制定條約，已經是很多年前的東西了，沒人有那個能力去訂正，只能在這後面不斷添加什麽，人類也不會管這中間的事情，最多不功不過，該做什麽就做。”
“還有，你覺得，是用什麽東西探測人與妖族生出的小孩有沒有返祖跡象呢？”
唐悅瞳孔驟然緊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