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等你
就這樣過了一個月,付書野早出晚歸,子禾便在家中料理。
早上他會早起準備早飯,兩人一起吃完後送她出門,晚上回來總能見他等在籬笆門口,小院子也總是飄着炊煙。
酒樓那邊客人逐漸多起來,大廚也多了跑堂也多了,付書野真的忙起來。
這天剛領了月銀,李秋笑着來找她:“先生~我有個小事想拜托你。”
付書野暫且停下筆,擡頭笑道:“你說。”
“就是,我最近喜歡上了一個公子,想給他寫一首詩以表心意,您看看能不能幫幫忙呀?”李秋一臉腼腆。
付書野點點頭:“可以,不過我字不好,只念出來你自己寫罷。”
李秋迅速扯過紙筆:“沒問題沒問題,您說。”
付書野随口就來:“在天願做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李秋愣了一下苦笑道:“先生,這太好了,不像我寫的。”
“追男人也要先生幫忙,要死了你!”身後掌櫃的踏門而來,賞了她一記鐵拳。
“哎呦掌櫃,你手好黑啊。”立秋捂着腦袋溜了。
劉承走進前臺裏:“書野,明後兩天休沐,可有興趣随我去探訪一圈?”
付書野心裏罵了句你妹,知道休沐還探訪,有加班費麽!
面上很禮貌的回道:“多謝掌櫃擡愛,只是明後兩天我想在家陪陪夫郎。”
劉承一笑:“嗨,是我唐突了,那休沐過後我再找你詳談此事。”
“好,多謝掌櫃。”
這會兒已經立冬,付書野下班天就擦黑,走到家天就黑透了。
剛進籬笆門,房門也打開了,裏頭走出來一個陌生男子,粗布麻衣看起來二十幾歲,見了她也是一愣。
子禾從他身後走出來,忙小聲對付書野解釋:“妻主…這是前村的陸哥哥。”一邊不安的打量她,畢竟從沒帶過人到家裏做客,妻主會不會不高興…
看他小心翼翼的樣子,付書野只對那男子微笑颔首,便邁步走進去,路過蘇子禾揉了揉他腦袋:“你們聊,我先去更衣。”
縮了縮頭,子禾小手攪在一起稍稍安心了些,流轉着眼眸擡頭道:“陸哥哥,今天咱們先,聊到這吧。”
男子很溫和看起來是個好脾氣的人,本來也打算走了的,再說女主人回來他也不好久留的,便順着他的話微笑着:“好,改日我再來河邊,咱們再說話。”
“嗯。”子禾送他出了籬笆門,禮貌的等人走遠,急忙提了裙擺往回跑。
付書野一拉開門被他撞了個滿懷:“哎呦~~”她趕緊扶住他笑道:“急什麽呀?”
“妻主…”子禾忙站直。
付書野牽起他糾纏一起的小手,帶他往廚房走邊道:“老遠就聞到香味了,子禾今天做什麽好吃的啦?”
“雞肉和土豆。”子禾小聲回着,還默默聞了聞空氣,這味道能飄出去那麽遠麽?
聞言,付書野回身瞧他:“你自己把雞收拾了?”昨日她買的雞,可是活蹦亂跳的啊。
驟然離這麽近,子禾瞳孔縮了縮忙道:“不…不是的,前面是陸哥哥幫忙做的…”
她笑了,彎下腰面對面,認真的看着他:“子禾,你知道什麽樣的人是聰明人麽?”
他擡眼瞧她一下,非常努力思考着。
付書野探過頭在他臉頰落下一吻道:“會尋人幫忙的,就是聰明人。”自己不行還硬上的,就是小傻子。
她本沒指望他能聽懂。
沒想到他眼裏抹了一絲笑意,歪着小腦袋瞄了她一眼,顯然是聽出自己是在誇他了。
付書野心裏喜滋滋,她的小夫郎真的很聰明,更喜在他那一抹笑意,雖然轉瞬而逝,但真是來之不易啊。
吃完飯,付書野用文火燒一鍋熱水,不為別的,只是刷碗用。
是這一個月養成的習慣。
子禾見不得她進廚房,每次她碰點什麽他都局促不安的在旁邊看,好幾次差點哭出來。
也不知是因為那次她差點燒了廚房,還是做飯實在難吃。
之後她就把廚房重地交給了小夫郎,但明令說不準用涼水刷碗。
于是他把碗筷收到竈臺上,付書野這邊溫着水,兩人趁這個空檔就先回屋歇一歇。
一出廚房門,付書野腳下一滑差點摔個底朝天。
“妻主!”身後一聲呼喚,一雙小手用力的想把她扶起來,付書野站起來,笑意漸濃,回身把人擁到懷裏抱着:“子禾你看~”
小男子順着她的話擡頭,眼睛變得明亮,細細雪花紛紛揚揚灑下來,在月光下每一顆都閃着光呢。
“下雪了~”他伸出小手去接。女人在身後擁着他,以至于他沒感覺到一點冷,什麽孤苦伶仃風雪凄寒,都沒有。
因着這個懷抱,他只看到了雪花晶亮,月光溫柔。
“嗯。”付書野下颚挨着他頭頂,笑着:“是這個冬天的第一場雪~”時光千年,雪月依舊,她默默抱緊了他,才至心底不那麽空蕩。
甩開了那些憂愁心思,她笑道:“子禾~明日咱們去集市逛逛,這都入冬了,咱們的棉衣還沒買呢。”
“妻主,我有兩套了。”子禾小聲提醒着,意思他夠穿了。
牽着他往卧室走,付書野扯着理由:“可是冬很長啊,咱們要備的東西還多呢。”
子禾忙點頭應了,心裏卻有些忐忑……
進了卧室,卻沒比外頭暖和多少。
付書野開始盤算,除卻吃穿用的,現在還有二兩銀子能存下,夠不夠把小房子翻修一下?
至少牆要厚實一些,窗子重新裝過,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地暖……想多了,二兩銀子一琢磨就不夠。
她開始不滿足了,寒衾冷被實在影響幸福感,況且她的房子在山腳河邊,冬天一定比村鎮裏頭的房子冷很多。
“妻主累了麽?”子禾小小的聲音在身邊響起。
付書野才發現自己坐在桌前放空了,忙收回思緒,賺錢的事就上班再想吧,一個月好不容易休兩天,先陪他是要緊。
“不累。”她輕輕拉過他坐在自己身旁:“我在想,子禾會寫字麽?”
子禾瞧着桌上的筆墨紙硯,猶豫着點了點頭:“會一點點。”
付書野還挺意外的,這年代能讓兒子讀書的人家非富即貴,子禾顯然不在其中:“子禾寫個我的名字好不好~”
他沒有擡手,諾諾道:“我…我寫的不好。”
付書野心想應該比我好……她就勝在做了個賬房,不怎麽用寫字,不然這像狗爬似的毛筆字非吓死個人。
沾好墨把毛筆遞給他,付書野趴到桌上側頭看他:“妻主想看~”
子禾心裏一跳,女人趴在桌上的模樣…是…是撒嬌麽…妻主也會撒嬌麽?
沒辦法被趕鴨子上架,他只好拿起筆,回憶着腦海深處的技巧,一筆一畫的寫下她的名字:付,書,野。
某人瞧了,眉毛一挑。
子禾的字雖然生疏,但整體稱得上隽秀了,只要勤加練習一定不得了啊。
坐起來,她有點興奮的說:“子禾,我這有個賺錢的門路,你想不想知道。”
子禾也學她正襟危坐,非常認真的點頭表示想知道,他很想能做些什麽幫到她。
付書野知道他在偷偷給人家繡帕子,一張帕子賺十幾文錢,那個陸哥哥八成就是牽線人。
“是這樣,替別人寫書信可以賺錢哦,一封家書二百文,抄錄詩詞則會少一些,平日裏也有寺廟需要抄錄經文的,篇幅長價錢也高。”
說到:家書二百文的時候,明顯看見子禾的眼神亮了起來。她的小夫郎原來是個財迷呀。
“妻主,我可以做麽?”他小心的詢問。
“子禾要錢幹嘛呢?”她順勢問上一句,心想他如果說出什麽想要的東西,明日正好買了。
“嗯…”他又低下頭去,猶豫着不敢說。
他是想把外面的牆修一修的…可這樣說出來像是在說妻主不能照顧好家裏,他不敢……
“子禾?”付書野輕聲喚他笑道:“我不問了,你好好練字,便不要做繡花的活計了可好?”
他心裏噗通一下,妻主怎麽知道…
“妻主對不起…”手緊緊攪在一起,他低着頭豆大的眼淚簌簌落下:“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敢了…”
他不敢擡頭看她了,縱使妻主最近脾氣溫和,可這事她一定生氣…自己偷偷賺錢,還瞞着她…哪個女人都會生氣的。
付書野腦子轉了個彎就想明白他為什麽着急害怕,夫郎抛頭露面賺錢可不就是在說女人不行麽?
這裏的女人……應該寧可全家餓死,也不允許夫郎去賺錢吧。
起身把他從椅子上抱起來,坐到自己腿上。
付書野低頭輕輕吻他眼角,惹他止了哭,眼淚汪汪的看着自己。
她笑着與他額頭相對輕聲道:“子禾,我沒有話裏有話,是真的怕你做針線活傷眼睛。”
她的小夫郎,玲珑心腸,聽得懂迂回的誇獎,也容易把許多話想複雜。
“你賺錢是想為我分擔對麽~”
懷裏小人兒連連點頭,又落了兩行小珍珠。
付書野溫柔的擦拭他臉頰道:“你可與我說的,你看,妻主是不是有更輕松的法子,可以賺到更多的錢?”
見她真的沒有責怪,子禾漸漸放下心來,這才意識到被她抱在懷裏,臉頰唰的抹了一層紅暈。
女人又問一句:“方才咱們說過,什麽樣的人是聰明人來着?”
子禾揚起頭來小聲答:“會找別人幫忙的人。”
“嗯~”付書野用額頭頂了他一下,笑着看他流光眼眸。
他被她的小動作羞的不言語了,女人的呼吸在他唇邊,這樣近……
付書野握住他微涼的手,唇瓣輕輕觸碰,用呼吸糾葛告知他,她将要做什麽。
溫柔的,耐心的,親吻他唇角,懷裏人兒呼吸重了些。
她微微張口含住他嬌弱唇瓣,吸吮汲取兩分甘甜,就在火苗即将旺盛的下一刻停在了他緊扣的牙關,顫抖閉起的眼,緊握成拳的手……
回憶起他沐浴時微白的臉色,與此刻如出一轍。
他是怕的……
附書野胸口微酸,按下自己躁動的心,将人納入懷抱,輕輕撫順他單薄脊背,一下一下一下……
此時此事,不必言語,若溫柔能撫平那積久的不安,我願連帶三分月色一并給你,子禾…
靠在女人胸前,他抓着她腰間衣衫,背上她的手溫暖輕柔…一行清淚劃過,他不知如何說從何說,他非故意如此,可……對不起妻主……
“對不起…子禾……”女人卻先開口了。
他咬住嘴唇,彎眉緊蹙淚如雨下。這一句對不起與過往種種遭遇比較,是如此千斤沉重又如此無用…
對不起子禾,對不起我沒有早點死過來,付書野低頭吻他發頂,任由他在懷裏泣不成聲,那些委屈總是要發出來的。
日子還長,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