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在醫院停車場停好車,沈聽肆手指點着方向盤,看向邊上睡過去了的女人。

可能是生病了的關系,比平時更沒有防備。

臉頰暈染上不正常的紅,嘴唇微張幹裂,眉峰緊緊攏着,似乎非常難受。

沈聽肆熄火,将人叫醒。

陸爾不知今夕何夕的看向窗外:“到了?”

“嗯,能走嗎?”

“能。”

她撐了一下座椅才坐直身體,解開安全帶,伸手要去開車門。

沈聽肆已經先一步繞了過來,幫她打開。

刺骨的夜風霎時灌了進來,讓混沌的腦子有片刻的清明。

她扒着門框下地,坐了一路,發現兩條腿比剛才更軟了,腦袋也似乎更暈了。

沈聽肆看着她,又确認了一遍:“能走嗎?”

陸爾不敢點自己已經暈成浪中船的頭,只說了句:“可以。”

沈聽肆眉峰輕巧一挑,沒再多說,站邊上等。

陸爾緩了緩才收手,跟個醉鬼一樣朝裏走,結果沒兩步就扛不住了,整個人沒骨頭似的往地上躺。

胳膊肘被用力拽住,一雙有力的臂膀擋住了她下滑的勢頭,把人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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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爾有幸靠在了沈聽肆懷裏。

這個衆多女人觊觎的懷抱,堅實且溫暖,讓人倍感安心。

頭頂一聲輕笑,她勉強将模糊的視野掃清,也不敢擡頭看他表情,甕聲甕氣的說:“你笑什麽?”

沈聽肆半拖半抱的将人往急診帶,一邊回答:“突然發現你這人也挺倔的,站都站不穩了還在那嘴硬,這有好處?”

“沒好處。”陸爾非常實誠的回怼,“不好占你便宜,畢竟也是有主的人。”

沈聽肆沒反駁,陸爾明知不該有的失落又攀升了上來。

啧,真是賊心不死。

她在暗處扯了下嘴角,露出一個苦笑。

随後聽見他說:“騙她們的。”

嗯?陸爾愣了一瞬,勉力擡頭,只看到他光滑的下巴:“什麽意思?”

“不那樣說,那些女學生就不會消停,所以騙她們的。”沈聽肆垂眸跟她對視,“跟你一樣,我也還沒主。”

體溫量了下39度7,血常規顯示白細胞升高,扁桃體發炎嚴重。

醫生開了三瓶點滴,以及口服藥。

輸液室這個點居然全是人,醫院的生意真是一年到頭的好。

陸爾挂上點滴後沒多久終于有點活過來的感覺了,臉頰依舊潮紅,但是精神好了不少,眼睛又清亮了起來。

室內暖氣開的很足,之前發燒不覺得,這會也開始熱起來,後背滲出一層薄汗。

她單手解了圍巾塞到邊上,又去拉外套拉鏈,軟軟的鏈條受不住力,一連幾次失敗後她選擇了放棄。

另外一只骨節分明的手伸過來代替她的,一手領子一手拉鏈,還順帶幫陸爾将袖子給抽了出來。

“全脫不了,就這樣吧,剛發燒過寧願暖和點也別貪涼。”沈聽肆說完,将脫下來的那一半團了團塞到她腰後,“這樣可不可以?”

陸爾點頭,道了聲謝。

沈聽肆重新坐回去,撈起手邊剛買不久的咖啡喝了口。

沒多久,他注意到邊上時不時瞟過來的眼神,抽空斜過去一眼:“怎麽?”

後背的一團還緊緊頂在腰上,緩解疲累。

陸爾由衷贊了聲:“你還挺細心的,有點讓人意外。”

沈聽肆嘴角帶起若有似無的笑:“承蒙誇獎。”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此前一直保持很好的距離感好像突然沒了,就在這個夜晚,悄無聲息的消散。

陸爾懷疑是他們陰差陽錯的交集頻率過高,導致他把自己劃入了熟人甚至是朋友行列導致的态度變化。

不管如何,也不算壞事。

點滴有三瓶,換了一瓶後,陸爾從口袋裏摸出手機翻小說看,以前喜歡帶字典讀,現在準備朝配音演員方向發展,需要情緒轉換,由此換了這個。

“你父親怎麽樣了?”沈聽肆想起來問道。

“恢複挺好的,再一星期出院。”

“現在晚上不用陪了?”

“要陪的,今天沒辦法是例外。”

點滴挂最後一瓶時,陸爾已經看的很投入,視線凝在細小的字眼上,低低的念念有詞。

沈聽肆靠在椅背上,自斜後方觀察她。

他知道自己皮相有多誘人,不是自戀,這是衆多事件中得出的結論,因此他對女人望過來的眼神都很了解,那些暗藏心思欲拒還迎假裝偶遇甚至無所不用其極套近乎的招數簡直熟的都快爛了。

陸爾對他有好感,他也能琢磨出一二。

只是這人挺有意思,好感歸好感,送上來的機會她都不願意撿,相反還扔的遠遠的。

是以退為進還是真心實意有些難以分辨,但沈聽肆覺得大概率是後者。

既然對方有分寸,他就也無需刻意回避,姿态一放松,搭把手這種舉手之勞的事情也是願意做的了。

從醫院出來又是一個深夜,室內外溫差極大,沈聽肆拎起領子幫她把衣服穿好,随後先一步去停車場取車。

大晚上的讓人送她來醫院,又陪護到深夜,此刻還要親自送回家。

這已經不是一聲謝可以解決的了,陸爾靠在椅背上說:“下次請你吃飯,時間你定,不要拒絕,這是我必須做的。”

她先一步擋了他的道,沈聽肆覺得好笑,欣然答應下來。

深夜的道路好開到飛起,沒多久便又到了華林段。

陸爾眸底明明滅滅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住哪?”

該來的還是來了。

但陸爾的自卑在陸佑剛入院那天已經被全數瓦解,住在什麽地方比起自己老爸是爛債一堆的賭鬼簡直是小巫見大巫。

“君悅公寓。”她閉着眼說。

沈聽肆沒反應,車子繼續往前走,到公寓樓下時才說了聲:“到了。”

陸爾攏着衣服下車,車窗半開,她跟裏面的男人對視,覺得應該再說點什麽。

她想了想,又把之前提的那餐飯拎了出來:“說好了下次請你吃飯,務必賞光啊。”

沈聽肆點頭:“好。”

年紀不小了,生病後已經不是幾瓶點滴就會救回狀态的時候了。

陸爾睡了一覺起來,還是有昏沉難受的感覺。

她拖拉着起床,找東西墊了肚子,随後拎包出門。

不是去鬼混,而是去醫院。

前一晚沒來,需要檢查一下陸佑剛的死活。

進去的時候老頭四仰八叉的在床上看電視,過的很是滋潤的模樣,邊上床頭櫃一堆東西,都是陸爾提前買好的水果糕點,以防不在的時候餓了可以吃。

“這是誰給你買的?”陸爾瞅了眼陌生的殘羹冷飯,看外面包裝袋還是特意欽點的。

陸佑剛愣了愣:“不是你買的嗎?”

“不是。”

陸佑剛也納悶了,這個是早上外賣小哥送過來的,他以為陸爾今天也不過來,所以給自己整了頓外賣。

不過陸爾也确實起遲了,并且也沒給陸佑剛帶吃的,她是打算過來先看看情況,過後決定買不買。

也幸虧是沒買。

外賣單還沒丢掉,醫院的地址,收貨人顯示陸佑剛,後面一串隐藏的手機號。

陸爾看着顯示的那幾個數字突然升起一個荒唐的猜測,快速掏出手機前後一核對。

真是沈聽肆?

見鬼了吧?

她走到窗口,借着溫度提勇氣,将沈聽肆的號碼複制到微信查找,沒有任何結果顯示。

她短信發過去:是你幫忙點的外賣嗎?

“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這麽閑呢,小學雞嗎?還跑去告狀!”沈聽肆翹着二郎腿坐在藤椅中,手上把玩着一把雕刻工具,看臉上咬牙的表情真恨不得将刻刀往池行風臉上砸。

前一晚睡遲了,本打算早上睡半天的,好死不死被一個電話給砸醒了。

忍着一股子起床氣接通,他也沒看來電是誰,這個點能打過來的除去工作上的很難有其他。

結果就是有其他。

舒海英劈頭蓋臉的在那叫:“寶貝孫子,你有媳婦了?”

沈聽肆迷了好一會才回答:“什麽媳婦?奶奶,您又做夢呢!”

随後舒海英便将池行風一通賣,好家夥,這小子居然把聖誕那晚随意拿來的借口進貢到舒女士那了。

真是賣友賣的連褲衩都沒剩。

舒海英沒聽沈聽肆解釋,撂下一句:“過年記得把人姑娘帶回來給我看看,有了就不要藏着掖着,是該成家的年紀了,沒什麽好不說的。”

沈聽肆昏沉的睡意一掃而光,簡直開始頭疼:“不是,到底他是你孫子還是我是你孫子?怎麽就信他不信我呢?”

“我信你還能有孫媳婦嗎?我都盼了多少年了,一只腳都邁進棺材了,到現在都沒個影,你還好意思說?反正過年不把人帶來你就給我去相親。”

說完,便霸氣的挂了他電話。

舒海英過去也不是這麽□□的人,甚至還崇尚戀愛自由。

但自去年腦梗住院了一次,似乎真切感受到了已經是生命将盡的黃昏年紀,性子也調了個,非常熱衷于給孫輩相親。

孫輩裏面親孫就沈聽肆這麽一個,她就可着這麽一個禍害。

沈聽肆一股子邪火沒處發,于是調頭到了池行風這找麻煩。

池行風也不容易,兩家世交,關系自來親厚,不禍害沈聽肆,那相親的麻煩就要落自己頭上了。

他在那頭一個勁的笑:“誰讓你亂說話,好兄弟,一生走,你說我就信呀!”

陸爾的短信便是這個時候進來的。

這個外賣點的也有些腦子發熱。

輸液那會,看着陸爾小小一個縮在位置上,低頭專心看小冊子,露出的一截脖頸白皙光潤,耳廓的圓弧漂亮且可愛。

他莫名其妙的就感覺像對着一個無知的孩子,心想這麽燒了一次,白天理應起不來,身後還有這麽一個亂七八糟的爹。

恻隐心起,便幫着預定了一份。

轉頭就把這事給忘了。

這會特意來信息詢問,他又覺得有些尴尬,感覺真是多此一舉,又怕對方想歪。

他輕輕轉着手機,默默思忖着,沒有第一時間回過去。

耳邊聽見池行風說:“我第一次碰到堅持這麽久的女人,明裏暗裏拒絕不少次,愣是跟沒聽懂一樣,是我魅力大漲?”

沈聽肆冷哼了聲:“拒絕到把自己車給人開?你要不要拒絕的再狠一些?”

“那是我太累了,實在開不動了。”池行風厚顏無恥的攤手,“女人需要體貼,但總不能把自己命搭上。”

“我看人姑娘挺真誠的,要真不喜歡确實該斷的利落些。”

池行風沒接這話。

都是成年人,心裏基本都有底,沈聽肆也沒再繼續提醒。

這麽一打岔,直到離開時沈聽肆才又想起來那條短信,回過去: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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