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冰箱裏有水餃, 沈聽肆下了一碗。
深夜不宜吃多,因此他煮了沒幾個。
陸爾吃的心不在焉。
柳慕遠電話裏最後說過陣子見, 那聲音聽着就跟要找她算賬一樣。
腦子被驢踢了吧, 都分多少年了,這會又跟狗皮膏藥似的貼上來。
陸爾悶悶的将水餃吃完。
很快到了決賽,提前過去彩排了兩次。
然而最後卻來了個突發事件, 禮宸無故退出了賽事。
陸爾得知消息的第一時間給他去了電話。
禮宸說接了新工作,不想放棄,比賽就算了。
陸爾仍舊不可思議, 有專業的配音工作室找上自己,憑禮宸的實力必定有更多好的工作機遇。
這些都是這場賽事賦予他們的,但在節骨眼卻無故退出, 先不說名譽損失, 哪怕有心想跟他合作的也會多幾分考慮。
這完全是得不償失的事情。
因此這話陸爾不信。
禮宸笑說:“你專心比賽,我有我的路要走。”
“師哥,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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禮宸頓了一下,才開口:“沒有, 我挺好的, 未來我們也一定能再合作。”
因為禮宸的缺席,賽事需要大做調整, 整個幕後都忙翻了, 連帶參賽者也被殃及。
所有人都怨氣滿天, 到處都充斥着罵罵咧咧。
陸爾走到窗口,撐着窗框擡頭看緋色彌漫的天空,為這件事更多的是為他有所長不得發揮的遺憾。
禮宸真不該就只走到這裏的。
到底是為什麽?
幾天前傅艾菲沖他發了好大的火, 這是從來沒有過的。
一個花錢買來的情人, 私下傾心于旁人其實說的過去。
傅艾菲又不是小年輕, 還不至于一天到晚為點情情愛愛折騰,睜只眼閉只眼也就過去了。
商人多的是應酬,不論男女。
傅艾菲事業版圖涉獵頗廣,幾乎多方涉足。
幾天前的一場飯局上,某老總酒後談及八卦,說女兒深夜看到沈聽肆陪一個女人吃面,女方就是最近熱門賽事的參賽者,還私下偷偷拍了照片。
沈聽肆在任何一個圈子都是名人,手機在桌上一輪傳閱,傅艾菲自然而然也看到了那幾張角度感人但依舊不掩風采的照片。
傅艾菲倒是知道陸爾這個人,也隐約知道禮宸那些不見光的心思,聯想到多次給沈聽肆抛出的橄榄枝無一有回應,八成也有禮宸觊觎他女人的成分在。
一股邪火陡然升起,毫無保留的都傾瀉在了禮宸身上。
這個破比賽也不用參加了。
禮宸不同意,兩人間有了認識以來最長的一次争吵。
傅艾菲心情好的時候不介意他那點假惺惺的清高,甚至還有別于其他人的滋味,感覺也蠻有意思。
可動起真格來,這點清高就像是高湯中飄着的一只蒼蠅,惡心到讓人反胃。
還想繼續比賽?
可以,比賽結束你的配音生涯也就終止了。
自己回去掂量吧。
傅艾菲丢下這句話就扭頭走了,嘻嘻哈哈的跟人約美容打牌去了。
對方的放松更襯托出禮宸的狼狽。
在過去很久之後,又或者只是幾分鐘,禮宸彎下了自己高昂的頭顱,選擇向現實妥協。
他還不至于撞了南牆也不回頭。
社會上滾打多年,已然明白了生存規則。
只是時常反骨,想在規則外闖一片天。
總歸是天真作祟。
決賽當天,各平臺進行直播,不容出一點差錯。
每個參賽者都會有嘉賓搭檔。
陸爾的配音選段是沒有太大技術含量的動畫,配備也是一名兒童節目主持人。
跟前面幾位的大熒幕配音做對比,她的就顯得有點不那麽高端。
今天後臺人擠人的多,賽事上還有當紅歌手做暖場,場外更是高舉燈牌的各路粉絲。
“放輕松,照常發揮就行,你的基礎很紮實。“搭檔老師安慰她。
陸爾确實很緊張,直播跟錄播不同,連帶工作人員都比平時要嚴肅的多,心情是會受影響的。
跟老師交談了幾句,她起身去了趟衛生間。
距離開始不到半小時,她的妝造已經結束,現在就只是坐等。
站在洗手臺前洗手,腦子有點懵,特別想冷水洗個臉,但是不行。
陸爾冷水沖手沖的久了一些。
突然察覺到什麽,她擡頭望向鏡子。
斜後方站着個衣冠楚楚的男人,雙手揣在兜裏,眉眼間都是嚣張的痞色,嘴角帶着一點弧度,笑得卻并不真誠。
水流自動斷了,陸爾轉身去吹幹機下吹手。
再回身時他還沒走。
陸爾遲滞了一下,在那道盎然的目光下率先開口:“沒想到你會成為特邀評委。”
又頓了一下,“還是金牌編劇。”
職業是從旁人口中聽來的,那個當下陸爾有片刻的茫然,印象裏柳慕遠對文字并沒有偏好,他熱血張揚充滿朝氣,完全不像能靜下來書寫故事的人。
柳慕遠“啧”了一聲,說不上是抱怨還是失望地說:“你稍微關注我一下能死啊?”
“……”陸爾側身要過去。
他突然伸手截住,盯着陸爾冷淡的側臉,低聲說:“不是你喜歡看故事嗎?”
陸爾詫異的看向他。
“你現在喜歡看什麽類型?”
陸爾說:“我已經不喜歡看小說了。”
本來是五進三,少了一個禮宸,加了一個複活賽,于是成了7進三。
一輪又一輪,沒人找陸爾PK,她只有一場動畫配音。
她與搭檔老師對視一眼,音頻響起。
短短的片段,涉及到十個人物,陸爾是今天的重點,一個人抗下了六個。
當不同的音色從一個人嘴裏出現時,所有人都不由自主的嘩然。
臺詞緊湊,完全沒有喘息的空間。
陸爾卻很好的消化了這種語氣上的局促感,若是将她屏蔽掉,你會以為這就是由六個人分工合作的。
舞臺上燈光明媚,她穿着黑色西裝搭配同色紗裙,妝容精致,長發散落,一只耳朵上挂着漂亮的耳飾,目光灼灼的盯着屏幕,全副注意力都投注在配音上。
她自己不會知道,這個當下她耀眼的仿佛是一顆啓明星,拖着漫天晨光遙遙而起。
不遠處的評委席上,在旁邊人交頭接耳交換意見的時候,沈聽肆默默的看着陸爾,嘴角帶起一絲寬慰的笑意。
所有人都以為當天的冠軍會是黃芩琴,畢竟從一開始就踩着背靠後臺上來的,本人也沒有一點掩飾。
結果并沒有,爆冷被複活賽上的一名參賽者奪冠。
黃芩琴次之,陸爾則是第三。
這個結果她很滿意,能走到這是完全沒有想到的。
賽事落幕,彩帶洋洋灑灑的飄落下來。
評委們也走到臺上跟參賽者說臨別鼓勵,沈聽肆徑自走到陸爾面前。
陸爾沖他揚眉輕笑,眼裏碎滿了驕傲喜悅的光芒。
沈聽肆什麽都沒說,只是用力抱了抱她,随後站在她身側,在無人察覺的地方悄悄十指相扣。
整場賽事順利落幕,之後是慶功宴。
陸爾坐沈聽肆隔壁,這天她喝了不少酒,結實了不少業內人士,同桌其他人都交換了聯系方式,盡管有些平時都沒說上幾句話。
黃芩琴很早就擠去了旁邊那桌,一一敬酒後緊挨着柳慕遠不肯走。
柳慕遠隐有不耐,但可能礙于場合并沒有弄得很難看。
知道內情的說這兩人有婚約是家族聯姻,但柳慕遠對黃芩琴并不感冒,只是家裏老人去世前定下的,所以至今還沒推掉。
陸爾默默聽着,所謂的老人應該是柳慕遠的爺爺,就她所知老一輩就剩了這位老爺子,并且在他們交往的時候他的身體就已經不太好。
來敬酒的很多,黃芩琴跑了,就逮着陸爾和冠軍折騰。
她倒是還能撐,另一位已經跑了兩趟廁所了。
“女孩子酒量不好,還是少喝點。”一只手蓋在了她杯口。
陸爾擡頭,看見的是沈聽肆尖削的下巴。
一桌人的視線都投注在他們身上,有片刻的安靜。
來敬酒的僵了一瞬,很快笑哈哈的點頭認同,“還是沈老師周到,來,大家随意。”
沈聽肆移開手,搭在陸爾椅背上。
陸爾抿了口,便放下杯子。
“不好意思,我去趟洗手間。”她說。
坐着的時候沒感覺,起來走動時發現腳步已經不太聽使喚。
過道上若不是沈聽肆拽了她一把,差點撞上人。
陸爾傻笑的靠在他身上。
沈聽肆低頭與她對視,“這會不避着人了?”
“比賽結束了。”酒醉的關系,陸爾的聲音出來有點糯糯的嬌憨,“我不怕了。”
“本來也沒什麽好怕的。”
陸爾徑自搖了搖頭,不多解釋。
沈聽肆摟着她去了洗手間,陸爾在裏面吐了一次。
再出來時,沈聽肆手上撈着一只溫水杯。
“漱漱口,舒服點了嗎?”
“嗯。”陸爾接過,一半漱口,一半小口小口喝了下去。
她眼尾帶着一點粉色,眼眶濕潤潤的,頭頂的燈光一鋪灑,軟軟的就像一只可以随意揉捏的兔子。
沈聽肆靠過去,輕輕吻住她。
一手将她手上的杯子拿走擱在洗手臺上,一手輕輕扶着她的腰。
陸爾仰着頭,格外的順從,仍他采撷的姿态。
“怎麽辦?”
陸爾眉梢一揚。
沈聽肆拇指來回揉着她的嘴唇,“想回家了。”
陸爾張嘴咬住他的指尖,舌尖自上滑過,“那就回啊!”
兩人回飯局上招呼了一聲,随後在衆多各異的目光中離開了大廳,那些不知情的人這才恍然大悟這兩位完全八竿子打不着邊的人居然是情侶。
柳慕遠緩慢轉着酒杯,目光冷冷的在陸爾身上徘徊,直到消失不見才收回,一口喝完了杯中紅酒。
“她連看都沒看你一眼。”黃芩琴湊在柳慕遠身旁,滿意的看着他忍耐的表現。
她喜歡這個男人,打小就喜歡,兩家有聯姻苗頭的時候,她簡直高興的差點昏過去。
長大了,膽子也大了,在長輩默認下她死皮賴臉的跟在柳慕遠身邊,時間一久自然知道他有個還沒放下的前任。
男人的癡情絕對是加分項,她在嫉妒的同時對柳慕遠就越發的癡迷。
黃芩琴伸手撫上他的胳膊,柳慕遠不耐煩的抽手,“你離我遠點!”
陸爾走了,他也沒了興致再留。
沒想到跟她在一起的人是沈聽肆,不是随便能打發掉的阿貓阿狗。
這讓柳慕遠的心情更糟糕不少。
臂彎搭着外套,大步流星的朝着停車場走去,半途點了一只煙,連着吸了好幾口。
黃芩琴小跑跟着他出來。
在後面叽叽喳喳個沒完,對于柳慕遠來說這簡直是火上澆油。
他猛地停下腳步,黃芩琴一個剎車不及撞上他的後背,随後順勢摟住了他的腰。
柳慕遠一陣厭惡,将人拉扯出來,一點不留情的往旁邊一甩。
“我已經跟你父親提了解除婚約,一開始就只是承諾的嘗試一下,不合适就作廢,你應該記得。”
黃芩琴踉跄站穩後委屈地說:“什麽不合适!你不過就是為了陸爾罷了,說的倒是好聽,你把我當什麽?應付家裏的棋子,事業穩定的籌碼,現在沒用了就想着踢到角落嗎?”
柳慕遠哼笑了聲:“你唯一的優點也就是對自己的定位了,好在也不是完全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