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沈聽肆重新回屋, 關上門。
擡頭看向艾絮,她尴尬的勾了下耳畔的長發, “抱歉。”
沈聽肆沒說什麽, 他大概知道這人為什麽要穿這一身出來。
兩人還在交往的時候,他曾說過每當看見她穿上他的襯衫就像這個人真正屬于他一樣,看過去特別性感乖巧, 感覺還能壓着人再來千遍。
雖說是玩笑,但從那後艾絮每次洗浴後都會下意識的套着他寬大的襯衣四處晃蕩。
“去把衣服換了。”沈聽肆走到餐桌旁,徑自給自己盛粥, “洗手臺有一次性浴袍,半小時後你的衣服就能幹了。”
“聽肆……”
“去!”
艾絮難堪的走回浴室。
白粥煮的軟糯,瓷盤上是幾種下飯菜, 陸爾有時候起來想吃的簡單些, 就會自己随意做點,這些就是她先頭準備的,被他帶過來了一點。
沈聽肆陡然将筷子一扔,煩躁的沒有一絲胃口。
他能理解陸爾的反應, 換個人都無法接受, 這是在極度挑戰彼此信任的底線。
但若要解釋,他一時之間又不知道該從何下口, 不論說出什麽可信度都很低, 都無法掩蓋他收留一名女性過夜的事實, 尤其這位還是在過去跟他有過感情牽絆的。
等艾絮再出來時并沒有穿那一次性浴袍,而是換上了自己還有些潮濕的衣服,也沒留下用餐, 很是識相的先走了。
沈聽肆沒有送她, 她也沒要求。
插上電的手機突然亮起, 有幾條消息,其中一條便是陸爾出發回來時的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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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聽肆轉手撥出一個電話,意料之中的沒接。
現在正氣頭上,稍微冷靜一下也好。
窗外烏雲遮掩,方才還不錯的天氣,突然就變了樣。
沒多久豆大的雨滴瘋狂的砸落下來。
沈聽肆站在落地窗旁,接完一通助理的電話,随後披上外套快步走了出去。
直接下到停車場,很快車子駛出路面,左轉去工作室卻在路口調頭又開向了另一個方向。
長長的華林段,在濃重的雨霧中居然找不出幾個人影來。
這導致冒雨行走着的艾絮格外顯眼。
像湖邊任憑拍打無可依靠的蘆葦。
沈聽肆猛地将車停在她邊上,敲了一記方向盤。
艾絮停下腳步,轉頭看過來,雨水不斷沖洗她的視線,讓她并不能很好的睜開眼。
車窗降下,沈聽肆蹙眉喊了聲:“上車!”
她露出一個似哭的笑容,微微縮着腦袋,站着沒動。
就像她還能在這人跟前放肆,而對方可以無限包容一樣。
又或者就是想看看這人還能不能再讓自己任性一次,她在滿懷期待中選擇了賭一次。
很快沈聽肆低罵一聲,從車上快步下來,一把拽過呆立的人塞進副駕駛。
雨聲嘩嘩,薄薄的玻璃仿佛隔出兩個世界。
一條幹淨毛巾落到她肩上。
沈聽肆拿着另外一條胡亂往自己身上一抹。
“聽肆,你這樣叫我如何真正死心。”艾絮捏着毛巾,看發尖水滴顆顆落在手背上,話音無奈落寞又摻雜着淺淺的難受。
沈聽肆将毛巾扔到中控臺,冷笑了聲:“這不就是你費盡心機要看到的嗎?”
艾絮一愣。
“把裏面的垃圾桶放外面,不就是為了讓我盡快知道你生理期?”
艾絮生理期痛經特別嚴重,過去沈聽肆每次都會陪她去輸液幾天,那真正是要去半條命的模樣。
那時候的心疼是真的。
而眼下,談不上什麽心疼,只是出于對這個人的了解,知道會在心情不佳的時候折騰自己,說道德感高也行,多管閑事也行。
當然前一晚的項鏈也是催化劑,總歸讓他無法再徹底心冷下去。
艾絮臉色白的恐怖,有種如紙般一戳就破的脆弱感。
她撇頭坐在那,無聲的難堪和倔強彌漫着。
車子重新開出去,很快到達她所在的小區。
沈聽肆下車從後備箱拿出一把傘打開,走到前方拉開副駕門,“下來吧。”
艾絮看他一眼,抿了抿唇,走到傘下。
沈聽肆将傘遞出去。
她沒接,輕聲說:“你車子髒了。”
沈聽肆抓過她的手,将傘塞進去,艾絮拽住他的手不放,力道大的就像抱着一塊決定生死的浮木。
沈聽肆目光落回她臉上。
這張豔麗的臉此刻充斥着病态,漆黑的眼睛又一次被水汽彌漫。
“我想去醫院。”
沈聽肆說:“然後守在你床前對你噓寒問暖?”
“聽肆……”
沈聽肆擡手用力将她的手扯了下去,“網約車不會栽一只落湯雞,所以我送你到這裏,還想去醫院就換身衣服再叫車。”
說完轉身快步走進雨中,繞去另一頭上車。
外面傳來撕心裂肺的質問:“你憑什麽這麽對我,我父親因你入獄,你憑什麽還能這麽對我?!”
沈聽肆唇角微抿,還是将車子開走了。
直接去了洗車店,随後給張哲聖去電話。
車廂內靜悄悄的,看到自家老板裏外濕了個透,這個天氣倒是不怎麽冷了,但是被雨水一澆也夠嗆。
張哲聖很有眼力見的開了熱空調,熱風立馬呼呼吹出來。
後座的沈聽肆完全沒有察覺,他撈着手機,面色凝重地盯着屏幕,手指也不見劃拉。
張哲聖從後視鏡瞟了他幾眼,欲言又止。
很快電話響起,張哲聖松了口氣,按了接通,聲音很快擴出來。
“小張,我哥今天有來單位嗎?”
是闫莉莉的聲音,按理張哲聖比她年長幾歲也該叫聲哥。
“沈總今天還沒來單位,你可以再等等。”張哲聖又看向後視鏡,跟沈聽肆的目光撞個正着,不出意外這位的臉色更差了。
“我打他電話沒接,你能幫我轉告一下嗎?”那頭嬌滴滴地說,“我天天被個男生跟蹤實在害怕,也有跟學校反應作用卻并不大。”
張哲聖要開口,沈聽肆先他一步說:“你應該去找警察,比我有用的多,挂了。”
“哥?哥,對方是我同學,又沒有實質性傷害……”
沈聽肆警告的看了張哲聖一眼,“我說挂了沒聽見?”
張哲聖連忙将通話掐斷。
想了想還是提醒了一句:“沈總,最近年輕女孩被變态跟蹤的新聞倒确實很多。”
“你以為她是善茬?”
真那麽害怕,老早去找她那個媽了,還會等到現在?
不大的公寓內,電視上放着一個文藝片,吳蕊窩在沙發中百無聊賴的看着。
零食飲料散了一茶幾,她将新吃出來的空袋扔過去。
同時手機響了,她看了眼來電“啧”了一聲。
起身往廚房走,一邊接通。
“你問她做什麽,他自己幹的好事,自己心裏沒點數……我不在家……要你管,你們這幫男人都哪涼快哪呆着去!”
吳蕊泡了杯咖啡出來,對上陸爾詢問的眼神。
“沈聽肆在找你,跑池行風那邊去了。”
這個消息一點都不意外。
陸爾把他拉黑了聯系不上,眼下時間近零點又沒回四季華府,他是該急的跳腳。
不過她并沒有覺得舒服多少,整整一天了,繁雜的思緒并沒有梳理幹淨。
“你就在這裏住着,讓他去急,有膽子把女人往家裏領,就該知道是個爛攤子。”
這是吳蕊很早買的一套單身公寓,跟父母鬧矛盾了就會過來住幾天清淨清淨,之前陸爾沒地方住時還說起搬過來,但考慮到并非是徹底閑置的居所,為了不影響他人的生活節奏,陸爾沒同意。
這個地方池行風不知道,正好給了她一個臨時避所。
第二天沒工作,陸爾準備足不出戶,結果九點多接到電話通知去工作室。
具體什麽事項也沒說清,但陸爾知道工作室在計劃接一個鄉村劇的配音,主打脫貧攻堅,很有象征意義,并且配的好了很大可能會得獎。
她稍微收拾了下便趕過去,這會不是高峰,一小時後到達工作室樓下。
另一頭有四個人過來,陸爾認識其中三個,一個是工作室老大林黔,一個是當紅實力派小生,還有一個則是沈聽肆。
他的目光從出現的那一刻便重重的落在陸爾身上,熾熱且強勢,似要把她看個對穿。
陸爾抿唇下意識往後退了步,緊接着又覺得自己窩囊,怕什麽,該心虛的人明明是他!
林黔沖她招呼了聲,随後便把她交給了沈聽肆,還調侃了句:“你本事不小,讓沈老師急眼不容易,你們說話,我們先上去。”
陸爾傻眼,忙要跟上,被沈聽肆一把拉住,“你跟我過來!”
兩人拉拉扯扯的走到僻靜處,陸爾覺得眼下跟他沒什麽可說的,完全沒心情跟他獨處,因此借一切機會跑路完全不配合。
沈聽肆沒想到鬧起脾氣來是個這麽難以控制的,最後猛地靠攏将她逼到牆上,低聲威脅:“你再亂動我就在這吻你。”
雖說是角落,但不遠處走動的人稍微注意下也能發現異樣。
陸爾震驚于他的厚顏無恥。
沈聽肆挑眉,“你要是不信盡管可以試試。”
陸爾扭頭不作聲,但也沒再掙紮。
這幅倔強賭氣的模樣讓沈聽肆目光柔和下來,苦笑着勾了下她的耳垂說:“氣性這麽大,就算是死刑也得死的明白點,哪有辯解機會都不給的。”
陸爾仍舊沒吭聲。
沈聽肆将經過一點不漏的說給她聽。
“下次肯定不會了,這次對不起,請再信任我一次。”
沈聽肆停頓了下,“還有……不要不回家,太不安全了。”
他起先以為她在氣頭上找朋友散心解悶去了,便一直在家裏等,直到夜深依舊沒有回來的跡象,并且手機完全打不通,實在坐不住跑去了池行風那邊。
被嘲笑了一通先不說,就算得知陸爾在吳蕊處,心中的惶惑躁郁也無法減輕分毫。
負氣的夜不歸宿跟工作原因無法回來的感覺完全不同,他神奇的發現居然無法接受陸爾非正常原因的長時間離開。
他一晚上沒睡,天剛亮就打了幾個電話,随後來了這裏。
直到徹底見到陸爾,懸着的心才踏實的落回來。
沈聽肆想把她的臉掰過來,陸爾拒絕,但觸感潮濕。
他驚訝,緊接着一慌,“別哭,絕沒有下次了!”
陸爾狠狠抹了把自己的臉,憋着的委屈因為他的話而全部漫了上來,她自己都覺得丢人。
她并不想這麽輕易原諒他,但分手的念頭一時間也沒有。
兩個人在一起,不該輕易考慮分開。
她帶着濃重的鼻音說:“這麽輕易的原諒你,我太虧了。”
沈聽肆眼底布滿血絲,尖細的下巴上冒出點點胡渣,難得見到的狼狽模樣,但在下一秒如釋重負的笑容裏,所有的憔悴和頹敗又瞬間消失。
“你想怎麽懲罰我?都聽你的。”
“我不回家。”
“不行。”他拉起陸爾的手貼在自己臉上,“給你扇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