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陸爾很快振作起來, 每天按時去工作室報道,但是她要求工作不要排滿, 呆幾小時就返家, 她不像是去上班,更像走個過場去完成任務的。

沈聽肆反而對她的狀态很滿意,每天下班按時就往她的住所跑, 熱騰騰的飯菜已經備好。

随意吃着,聊聊無關緊要的話題。

他發現這些畫面反而是自己很懷念的,失而複得之後有種說不清的滿足和慶幸。

表面看起來似乎什麽都在朝好的方面發展, 除了他們至今沒有好好親近過。

沈聽肆覺得沒什麽,任何事情都要循序漸進的來,他可以等, 可以給陸爾時間, 磨合過程也不全是難熬的。

夏末秋初,樹葉漸漸枯黃。

在南城逗留許久的艾絮在某個午後找上了門。

她覺得陸爾把她當成了傻子在耍,所有的承諾不過是緩和她情緒的借口,自己的出現反而增進了陸爾和沈聽肆的感情。

陸爾試着解釋, 對方激動的不管不顧自說自話, 她明白艾絮不過是需要一個抒發情緒的渠道,于是沉默下來做一個忠實的傾聽者, 盡管內容都是批判自己的。

陸爾住的地方小, 日子過的也不考究, 能拿出來招待的只有果汁飲料和一些小零食。

艾絮看不上這些玩意,最後只有陸爾一邊吃一邊心不在焉聽。

等人發洩的差不多了,她才拍了拍手, “再等一星期, 一星期後若是我還安安穩穩的留在沈聽肆身邊, 你就可以找上門去告狀,你得不到的也千萬別讓我得到。”

艾絮愣了一下,表情是極端激動後的呆滞。

陸爾撈着紙盒純牛奶遞過去跟她面前當擺設的輕輕一撞,笑說:“就這麽說定了。”

事實上都不需要一星期,第二天清晨,陸爾拎着一只行李箱坐上了一輛出租車,繞着南城晃悠了兩圈,中間又換乘了數輛,最後打給一個之前就約定好的司機,就這麽大搖大擺的離開了這個地方。

Advertisement

當天上午沈聽肆收到消息——陸爾沒有去工作室。

他沒在意,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去了某娛樂公司參會,之後又是酒局應酬,等結束時已經是深夜,傍晚給陸爾發去的消息沒有一點回應。

張哲聖站在邊上,低聲問:“沈老師,您準備回哪裏?”

沈聽肆扯下領帶随手一扔,又順手解了扣子,帶着滿滿的酒氣說:“去她那邊。”

緊接着閉上了眼休憩。

張哲聖便照例将沈聽肆送去了陸爾那邊,最近來這邊的次數太過頻繁,他也已經習慣。

往常将沈聽肆送到,沒有特別囑咐的話,會先行離開,等次日上午再來接。

今天沈聽肆喝了酒,張哲聖便特意把他送上樓,想着等門開把人送進去再走。

然而褐色的防盜門沒有一點反應,随着時間的延長,氣氛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來。

張哲聖不敢看沈聽肆的臉色,連忙低頭給陸爾打去電話,傳來的提示音讓他錯愕的下意識看向了身旁的人。

沈聽肆注意到,冷聲問:“怎麽?”

張哲聖結結巴巴的說:“空、空號了。”

酒醉讓沈聽肆往日冷白的膚色染上了些許暖人的粉,整個人看過去也變得更有人情味,不至于拒人千裏。

可聽完張哲聖的話後,薄唇倏地抿成了一條直線,側顏鋒利的線條明晃晃顯露着他正處于暴怒邊緣。

張哲聖當下也有些手足無措,這種局面是從來不曾遇見的,明明前一日還你侬我侬好的跟什麽似的,轉眼間居然就消失不見了。

連帶手機都成了空號,微信這種就更不用說了。

種種情況都昭示着陸爾一聲不吭的跑了,還跑的徹頭徹尾尋不見蹤跡。

站了好半晌,張哲聖覺得一直杵在別人門口也不是個事,大着膽子說:“沈老師,已經很晚了,要麽先回去等天亮了再試着找找看。”

沈聽肆沒反應,低頭從口袋中掏出備用鑰匙。

這裏的鑰匙他有,只是每次過來執意讓陸爾過來給他開門,就像這個人每天都在等他回來一樣。

公寓裏的裝扮跟往日沒什麽不同。

廚臺上放着前一天買來的蔬菜,茶幾上擺着吃剩的面碗,連衣櫃中還剩着大半的常服,甚至往常在使用的手機都随意的扔在床鋪上。

除了一眼就少了的筆電,所有的東西看過去都跟他一樣在默默等待它們的主人,仿佛那個人下一秒就會憑空出現。

張哲聖的表情不忍又尴尬,他想試圖安慰沈聽肆幾句,又覺得無從下口。

他默默站在邊上,時刻注意着沈聽肆的動向,也擔心他突然暴怒起來砸了這裏。

不過沈聽肆什麽都沒做,很冷靜的觀察了一圈後,便先一步離開了這裏。

張哲聖不由得跟着松了口氣,心想沈聽肆的反應沒過激,比自己預料的好很多。

然而上車後沈聽肆并沒有回四季華府,而是大半夜的找上了池行風,又讓池行風将吳蕊給找了出來。

這兩人也已經分手,并且分的很不愉快,關系可不單單是降至冰點那麽簡單。

吳蕊壓根不接池行風電話,磨了很久在得知是有關陸爾的事情之後,才裹着睡衣一臉土色的走了出來。

只是得知他們的來意後,吳蕊卻顯出一臉的茫然,她甚至還不信沈聽肆的,親自給陸爾打去電話,确認事實後第一時間緊張起來,生怕陸爾出意外,又大肆的咒罵沈聽肆不是人,亂七八糟一大堆之後崩潰的哭了起來。

沈聽肆冷漠的聽着,意識到吳蕊确實不知情後,二話不說又轉身上了車,缺德的抛下池行風獨自承接吳蕊的怒火。

張哲聖漫無目的的開車四處遛着沈聽肆。

他沒發話回四季華府,又沒有別的明确目的地,張哲聖只能自己亂晃。

這一整夜沈聽肆面無表情的去了陸爾所有可能去的地方,但是一無所獲。

她怎麽可能在南城,她絕對不可能再留在南城。

如果在南城就不會把她父親送走,如果還在南城不至于讓吳蕊這個反應,她的社交圈不大,至交好友就一個。

沈聽肆木然坐在後座,酒勁過去後的臉色蒼白的離譜,就像大病一場方緩過來。

已經淩晨兩點,張哲聖快扛不住了,已經不是初出茅廬的年紀,熬夜這種事哪吃得消。

但他嘴上又不敢說,只能默默在心裏祈禱沈聽肆還是別折騰了吧。

人都走幹淨了,就算找也不是一時半會能找回來的。

沈聽肆不知想到什麽,點着方向讓他繼續開。

逐步的朝四季華府靠近,張哲聖覺得奇怪,若是回家不用指路他也能知道,果然車子沒在這處停下,又繼續朝西駛去。

在另一頭的一個小區門口停了。

大馬路上已經不見人影,街景蕭條,門衛處還亮着燈,值夜保安在輪崗。

沈聽肆打了個電話,随後從車上走了下來。

後半夜的風冷的驚人,張哲聖怕他凍出病來,連忙拿了外套要給他披上,沈聽肆卻擡手制止了。

他自虐般的站在冷風中,肅着一張精雕細琢的臉,眼簾微微下落盯着地上,大高個身材卻莫名透出一股慘兮兮的可憐勁。

張哲聖皺眉看着自己的老板,這個當下也禁不住恨起陸爾來。

這個女人也真的是不知好歹,沈聽肆這樣的男人已經遷就她到這個地步,居然還能使性子搞失蹤。

沒多久,濃黑的夜色中快步跑來一個人。

穿着白色家居服,外面随意披了件外套,長發微亂,素面朝天的臉上帶着緊張與錯愕還有一絲隐約的歡喜。

艾絮怎麽都沒想到沈聽肆會主動給自己來電話,迷迷糊糊睜眼看見的那一刻,她都差點以為自己還在做夢。

然而特制的鈴聲告訴她,确确實實是真的。

她二話不說便跑了下來,但真到跟前了,又有點莫名的怯步。

沈聽肆不等她問話,先一步開口:“陸爾去哪了?”

艾絮一愣,攏着衣服的手微微收緊,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她不在家嗎?”

沈聽肆仔仔細細的觀察着她臉上的表情,不放過分毫,“你們私下不是一直有聯系嗎?她走了你會不知道?”

艾絮倏爾睜大眼,一臉的不敢置信,但很快又收斂起來,盡量将情緒壓下去,“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她走不走我怎麽會知道。”

“你們私下那些小動作,為的不就是讓她離開我嗎?”沈聽肆的聲音聽起來完全不像是質問,他近乎稱得上是請求般的說,“你告訴我她去哪了,以後只要我能幫的,你随時來找我。”

艾絮終于等來了他的妥協,但這樣的妥協還不如沒有。

眼底猛然一酸,委屈難過的淚水瞬間便奪眶而出。

她們自以為隐藏的很好,卻不想都在沈聽肆的掌握之中,陸爾口口聲聲的威脅籌碼,不過是他哄她的玩樂,從一開始到現在原來他什麽都知道。

他只是放任着,任由陸爾在那胡作非為,只為了她高興就行。

那自己又是什麽?

跳梁小醜嗎?

做了這麽多,從頭到尾的堅持都是為了什麽?

艾絮當下就崩潰起來,哭的情緒失控,前一秒還以為看到了希望,下一秒又狠狠将她拍入地獄。

為什麽要這麽對她?

沈聽肆不耐煩的一撇頭,整個耐心告竭,忍了一晚上的憋屈恐慌惱火在這煩人的哭聲中近乎要潰堤而出。

忍了又忍,才過去一把将蹲地上的人扯了起來,讓她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說:“你告訴我陸爾在哪,我就把你捧上殿堂級小提琴手,你渴望的榮耀未來都可以有。”

艾絮抽噎着搖了搖頭。

沈聽肆:“這不是你的夢想嗎?這不是你最大的願望嗎?我一定幫你實現,只要你告……”

“我不知道!”艾絮嘶聲哭吼道,“我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她沒有跟我聯系。”

“你們前一天還見面了。”

“是!”艾絮崩潰喊道,“她說讓我等一周,然後就沒然後了,我說的是真的,我真不知道她去了哪裏,你不要問我了!”

沈聽肆直直的盯了她一會,終于失落的垂下了手。

張哲聖都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大着膽子說:“沈老師,先回去吧,您先去休息一會。”

只是回到車上,這一晚并沒有就此過去。

沈聽肆冷眼看着窗外又說話了:“去海港。”

張哲聖真的要崩潰了,這是瘋了吧,深更半夜的去什麽海邊,難不成去殉情啊。

他一臉菜色的将車子開上高架,過高速收費口,朝着最近的海港駛去。

頂着熊貓眼到了那邊,已經是日出時分,金色的海平面瑰麗壯闊,邊上居然還真有小年輕結伴看日出。

海風肆意吹拂,海浪聲一聲疊着一聲。

沙灘上獨自坐着一個青年,黑色的背影單薄而孤寂。

柳慕遠還在。

沈聽肆猛然閉眼,最後一處的可能也徹底斷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