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以形補形

紀喬的眼淚把裴多律的小腹糊得亂七八糟,因為大哭而發燙的整張臉都埋在那兒,肌膚相貼的地方全是濕漉漉的。

這澡是白洗了。

等紀喬趴在他身上不再哭時,裴多律把他拉起來,輕輕抹掉他的眼淚,“哭夠了嗎?”

紀喬眼眶紅通通的,一抽一抽的,道:“沒有。”

裴多律道:“那你再哭會兒。”

別以後脫一次衣服哭一次,那還能幹點什麽。

紀喬呼之欲出的眼淚卡在了眼眶裏,過了會兒,慢慢滑下來,他自己擡手擦了下,烏濃的長睫毛糊着,他看着裴多律的小腹,不說話。

裴多律的浴巾被扒松了,他深吸了口氣,伸手攏住。

紀喬吸吸鼻子,才不是貓哭耗子。

事情已經這樣了,他會好好幫裴多律調養身體。可以變心,但要長命百歲。他說的那麽多話,總要有一個成真吧。

紀喬牽起浴巾胡亂擦了把臉,氣鼓鼓的。

裴多律呼吸一窒,誰教的紀喬這樣擦臉,他剛才是不是差點蹭到紀喬的臉了?

紀喬啞着嗓音譴責:“你是怎麽煉成腹肌的?是不是劇烈運動了?你不能劇烈運動。”

裴多律察覺到紀喬微妙的變化,哭一場把他們倆之間的禁忌沖垮了,說話沒那麽小心翼翼地維護他缺一個腎的自尊,還會指責人了。

裴多律被問倒了,腹肌當然是練出來的:“健身教練指導的,不辛苦。”

紀喬懷疑地看着他:“以後不許劇烈運動了。”

Advertisement

裴多律沒有直接答應:“我心裏有數。”

紀喬哼哼地下床,你心裏有數你能有腹肌?還是要靠同居前男友高強度監督。

裴多律提前公布自己的體檢結果:“醫生說我比一般人都健康。”

紀喬高興一點:“真的?醫生有沒有交代你怎麽補腎?”

光紀喬現在的手段裴多律都承受不住,他懷疑醫生再說點什麽,明天的補腎藥材會加倍。

“沒有,醫生說不能補得太過分。”

“虛不受補?”紀喬皺眉,眼神擔憂,怎麽會這麽虛啊。看來光補腎不行,營養餐要更豐富一些。

裴多律按了按額頭:“哪裏虛了?”

紀喬閉了嘴,不跟裴多律争辯,轉而提起別的:“你午餐吃什麽?在工地會不會吃得很差?午餐吃得太差容易貧血。”

他想起第一次在工地上看見的裴多律,滿身灰塵,唇色發白,忍着不舒服看圖紙。要不把這工作辭了吧,他打三份工養裴多律。

裴多律捏捏他猶帶淚痕的臉蛋:“午餐很豐盛,那天是趕路過來沒吃飯,特殊情況,你去外面把粥喝完,我再洗個澡。”

哭了一場的紀喬洗完澡就想睡個午覺,裴多律看出來他有點困,道:“剛吃飽,兩點再吃午飯吧。”

“好。”紀喬剛躺下,裴多律也在另一側睡下。

青天白日的,跟關了燈不一樣。

他同床共枕三天,幾乎沒有肢體接觸,兩人都很老實地各睡一邊。

或許是剛才抱着裴多律哭過,人總是得寸進尺的,他哭得時候裴多律也沒有推開他。

紀喬睜着一只眼睛,暗中觀察了一會兒,等裴多律睡下,心一橫,從被子下挪過去,翻身抱住了裴多律的腰,掌心覆在刀口處,好像姍姍來遲的保護。

紀喬安了心,沉沉睡着了。

裴多律等了會兒,握住了紀喬的那只手。

下午約好了一起看電影,裴多律對于兩人五年後的第一次約會,表現得非常重視,具體表現在他打開衣櫃,覺得每一套衣服都不适合約會,只适合上班。

搬過來匆忙,挑挑揀揀沒有能穿的。

他不動聲色地審視每一套衣服,最終按兵不動,先看看紀喬穿什麽,同色系更符合情侶款。

紀喬也洗了個澡,穿上了簡單的白T恤和牛仔褲,兩條腿筆直且長,牛仔褲是夏天的薄款,呈現出水洗的白色,布料貼合,讓人想捏一捏他的屁股。

紀喬買的打折款,款式非常一般,一看就不熱銷,但穿在紀喬身上就哪哪都合适,仿佛設計師就是為他量身定做的。

裴多律沒有牛仔褲,只能挑出一件白色短袖襯衫和深藍色暗條紋西褲。

紀喬古怪地看着裴多律多開了兩次衣櫃,不理解,在倒騰什麽呀?

裴多律建議中午去商場吃飯,然後直接看電影。

紀喬不樂意在外面花錢,還找到了一個很好的理由:“外面吃飯沒有幹海馬。”

他已經買好了一只仔公雞,洗淨切塊和幹海馬一起炖,海馬補腎,雞肉補精血,合起來就是大補。

要不是裴多律不适合飲酒,他還想泡海馬酒。

“我買了很多東西,你沒有一頓飯可以浪費。”

早餐來不及做太複雜,午餐裴多律在公司吃,他們協議結婚紀喬不可能送飯去公司,晚餐又不能太油膩。

總結下來,裴多律周末在家的午飯機會就格外可貴。

裴多律有些好笑,一頓飯都不肯放過,老婆比安排跟合作方吃飯的秘書狠多了。

因為補腎油水太多,青菜紀喬就不肯放油了,能水煮就水煮。

裴多律大概是味覺出了問題,覺得紀喬煮的青菜都特別誘人。

紀喬打開兩個保溫杯,倒出一些枸杞和紅棗,分別放時,被裴多律捂住了一個瓶口。

“我們一起喝一杯就夠了。”

裴多律覺得約會要浪漫一些,他們說開了禁忌,卻仍是領了結婚證的前男友,時間造就的陌生依然存在,需要很多契機重新産生暧昧與聯結。

總之,還不到一人一個保溫杯看電影的老夫老妻程度。

“也行。”

科幻電影叫好又叫座,周日下午兩點四十分的場次,時長三小時,五點四十結束,剛好可以吃晚飯,上座率有7、80%。

紀喬和裴多律坐在一起,出色的容貌在開場前吸引了許多人偷瞄。

紀喬坐得端端正正,盡量不被看出和裴多律有關系,仿佛他們倆只是選座湊巧罷了。

一座城說大不大,萬一這裏面有裴多律的同事,說好要保密關系的。

別的情侶共同吃一罐爆米花,坐得傾向對方,肩膀靠在一起,拿爆米花的時候時不時碰觸對方的指尖,擦出甜絲絲的電流。時有越界的舉動,來回試探,最後十指相扣。

紀喬正襟危坐,時不時用眼神催促裴多律多喝水。

他們坐得偏後,從座位縫隙能把小情侶的互動看得很清楚。

裴多律冷眼看着,紀喬和那個相親對象是怎麽做到衣服濕透要去開房洗澡的?

這種好事怎麽沒有輪到他?他可以開最貴的總統套房。

這樣毫無波瀾的毫無記憶點的觀影經歷,會在紀喬心裏留下深刻印象,覆蓋掉他和相親對象看的那場嗎?

電影後半場,裴多律擰着眉,對此次的浪漫評估為零。

紀喬心不在焉地看着電影,能和裴多律靜靜地坐在一起三小時,比電影本身有趣多了。他們雖然同居,但除了做飯和吃飯,不可能這樣相處。

紀喬時刻注意着裴多律,見他皺了數次眉頭,自己也坐立不安起來。小臂搭在兩人中間的扶手上,撓了會兒木質扶手。

裴多律眼神下瞥,紀喬這個動作,一般是打破現狀的預兆。

果然,紀喬撓了一會兒扶手,抓着頂部,腕子用力一擡,把兩人間的阻擾推掉,微微往裴多律那邊靠過去。

裴多律不動聲色地勾了一下嘴角,影院的空調打得太低,使得對方溫暖的氣息格外明顯。

紀喬嘴唇輕啓,低聲道:“你是不是想去洗手間?”

裴多律:“……”

他發現用喝水引起紀喬的注意是多麽幼稚了。

“不想。”

紀喬咬牙:“你想。”

裴多律沒怎麽認真看電影,不由惡意揣測是內容無聊,紀喬想出去透透氣。

紀喬用更低的聲音說:“憋尿對腎不好。”

已經兩小時了,裴多律又經常喝水。

裴多律:“……”

紀喬搡搡他的胳膊勸說:“去吧。”

裴多律閉了閉眼,算了,出去消個氣。

紀喬滿意地看着裴多律離場,伸手摸了摸椅背的餘溫。

空調溫度确實挺低的。

裴多律站在影院外面的走廊,可以俯視下面一層的中央大廳。

大廳搭建了一個舞臺,在舉行什麽小朋友舞蹈比賽。

他興味索然地看了一會兒,甚至想點一根煙。

他不抽煙,即使在無處發洩煩躁的前兩年,也不曾選擇煙酒消愁,因為他始終記得紀喬表白說的“長命百歲”才能陪他一輩子。

後面三年因為應酬有喝一些酒,每次都不多。

過去裴多律不願承認,他始終懷揣某種希望。

裴多律消了氣,從大廳收回目光時,看見三樓有品牌男裝店,想到空調的溫度,擡步下樓,給紀喬挑了一件外套。

付款時看見有電影聯名款的T恤,心思一動:“給我拿兩件。”

紀喬震驚地看着裴多律提着購物袋回來。

有些人上個廁所都能見縫插針地購物,沒想到裴多律也是這種人!

肩膀被搭上一件外套,裴多律在黑暗中展示他的情侶款:“就是我們正在看的這部電影。”

紀喬心情猶如“妻子在家做飯丈夫出去買根蔥的功夫刷了一輛寶馬回來”。

最讨厭商家用聯名款收割智商稅了!

但是裴多律的智商不低,而且外套很輕很暖和,紀喬認為裴多律應該非常喜歡這部電影。

紀喬張了張口,想跟裴多律補課一下他上廁所期間的情節,但發現想不起來。

因為他一直在憂心,裴多律為什麽上廁所又這麽多久,真的沒有毛病嗎……

電影結束時,裴多律打分略略高了一些,買了情侶款,從食之無味到不虛此行。

“選家餐廳吃飯吧。”

紀喬原本的打算是白嫖一部電影,除了停車費什麽都不出,結果裴多律買了聯名款還想吃飯,他為難地站在指示牌前把各家店看了一遍。

“不了吧,我定了食材,差不多要送到家了,而且現在高峰期要排隊。”

裴多律約會計劃夭折一半,見紀喬态度很堅持,便遂了他的意。

他沒有直接選擇電梯到負一層,而是一層一層地走樓梯逛下去,商場的樓梯方位一向雞賊,上下電動扶梯必然一個在東一個在西,顧客想要下樓,必須穿過半個商場,期間就可能停下來購物。

裴多律第一次覺得這設計很好,招攬顧客的店員沿路幫他挽留了十幾次紀喬,各個舌燦蓮花。

畢竟跟在美人身後拎包拎衣服的裴多律看起來英俊多金,如果能把美人忽悠進來,一定是超級大單。

摳門美人郎心似鐵。

店員一臉遺憾,裴多律面無表情。

下到一樓時,紀喬目光忽地一動:

服務臺挂着一個牌子,商場活動今日消費單張小票滿188送抽紙,388送水杯,888送一桶油。

一桶油诶!

裴多律買了三件衣服,小票紀喬不用看都知道滿888了。

送的油沒有特別貴,紀喬給裴多律做飯用的是更好的,不飽和脂肪酸比例高,其實在家裏用不上送的。

但是、這是一桶5升的油,像膠水一樣黏住了紀喬的視線。

裴多律好像沒有去兌換的意思,可能根本沒注意。也是,紀喬想象不來裴多律穿着考究西裝拎着一桶油的樣子,對他來說換了也沒用。

紀喬五年前也不會在乎。

紀喬一把接過了裴多律手裏的保溫瓶外套和購物袋,一本正經道:“你再去上個廁所吧,待會兒路上可能堵車。”

裴多律腦門青筋一跳,紀喬以為他有什麽毛病是麽。

紀喬無辜地看着他,一副“你不去我不走”的樣子。

看着好像很關心他,但是……

裴多律不想大庭廣衆跟紀喬解釋他腎功能很好,咬牙又去了一次洗手間。

紀喬乖乖站在原地,等看不見裴多律了,立即從購物袋裏掏出小票,一看消費金額四位數,最貴的就是他那件外套。

他擠到服務臺邊,仔細看了一遍規則,确認最高檔次是滿888,遞出了小票。

真是的,要是裴多律分兩單付款,就可以有多獲得一個水杯了。

兌換完禮品,紀喬疾步跑到洗手間門口等待,免得裴多律又購物。

裴多律虛晃一槍出來,在門口看見乖巧等他的紀喬,嘴角牽了一下,目光落在他手裏的調和油。

紀喬雲淡風輕:“等着無聊,順手換了禮品。”

裴多律沒有意見,全數接過來:“走吧,回家。”

蜜裏調油,是好兆頭。

路上果然堵車,到家時兩人餓了,裴多律拆了一盒巧克力。

紀喬喜歡吃甜食,裴多律卻沒什麽研究,托保險公司送的巧克力是歐洲一個著名甜品師傅手工做的,非常講究,非得讓人講講愛情經歷,他專門為此設計一款獨一無二的巧克力,情人吃到一定會動心。

巧克力怎麽樣沒見過,嘴皮子和錢廢了不少。

手上這盒是工廠限量款,沒什麽特別。

裴多律和紀喬一人吃了兩顆墊肚子,門鈴響了。

紀喬蹦起來開門,是快送小哥,送過來一個填充冰袋的泡沫盒。

紀喬拆了封口,拿出今晚的食材。

裴多律抄着腰,默默看着,不知怎麽委婉地跟紀喬提一提,偶爾可以出去吃飯,在家裏做飯是很溫馨,但是在外面可以有觀景臺,有樂隊,有“餐廳準備的”的鮮花……而不是各種血淋淋的腰子。

“你買了什麽?”

裴多律聲音驟然一沉。

“啊……牛鞭啊補腎……”紀喬遲疑地嘟囔了一句,“以形補形。”

裴多律:“……”

以形補形……裴多律閉了閉眼,快氣瘋了,握住紀喬的手腕,把他手裏的密封袋抖落回泡沫箱。

“我是割了腎,不是被閹了。”

作者有話要說:

紀貓貓啊,路走偏了。

裴總想象中浪漫的一天(no!)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