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大白天的嚴峪不喜歡在房裏窩着,聽聞江淮他們連夜走了以後,就在唐棠上樓後放心大膽的坐在大堂角落裏吃棗糕,結果沒一會就見唐棠帶着來福心事重重的出門了,路過她身邊都沒看見她。
剛才唐棠還說要上樓洗澡,這會就匆匆出門,嚴峪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就悄悄的跟了上去,只見唐棠進了一家米鋪,鋪子上的徽标她認識,是唐家的。
‘他來這幹什麽?’嚴峪有些納悶,躲在門邊悄悄往裏看。
青城鎮并不太大,唐家在城裏也只有一家米鋪,但百兩銀子還是有的,唐棠打算先支些應急,到大城鎮再多取些。
唐棠一進鋪子就找到掌櫃說明了來意。
掌櫃是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幹幹瘦瘦的皮膚黝黑,面相有絲刻薄,此時正在帳臺後算賬,聞言擡頭瞥了他一眼,噗嗤一聲樂了,“真是什麽樣的貓三狗四都敢來裝我唐家少爺,你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麽熊樣,滾。”
唐棠被噴了滿臉口水,頓時愣了,從小到大,上有皇親護着,下有家裏哄着,從來都是橫行京裏的角色,誰敢同他如此說話,回過神來頓時激了,一把掀了他的賬本,砸了他的硯臺,指着他大罵,“你敢這麽跟我說話,你不想活了。”
來福也在身後幫腔,“瞎了你的狗眼,少爺不認識?”
掌櫃老神在在,一點不慌,悠悠道,“不好意思,真不認識,若說你是少爺,把印信拿出來我看看。”
印信早跟錢袋一起被偷了,唐棠咬牙道,“印信丢了。”
“如此,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掌櫃一聲冷笑,揚聲道,“來人,給我攆出去。”
“死老頭,你不想活了,你敢攆我,喂,啊——”
唐棠和來福雙全難敵四手,被幾名夥計提着掃把哄了出去,出了門口就被齊齊搡了個屁股蹲。
來福趕緊爬起身去扶他,偏頭怒罵米鋪夥計,“你們敢這麽對少爺。”
嚴峪沒想到唐棠是來支錢的,一見幾人出來,趕緊躲在了鋪子側面的巷子裏。
此處喧鬧引來了許多好事者前來圍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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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瘦掌櫃從門裏踱步出來,站在臺階上居高臨下的睨着他們,見他們的狼狽模樣眼底劃過一縷得意,看有人圍過來,冷聲一笑,大聲罵道,“年輕力壯不學好,穿的人五人六的就敢出來招搖撞騙,趕緊給我滾,不然就抓你去見官。”
此次唐棠出來,唐老爹只給準備了普通百姓穿的棉麻衣裳,他現在身上這身錦袍還是前幾天裝風雅時買的,但比之以往所穿的特供絲綢确實差了十萬八千裏。
圍觀的百姓聽聞米鋪掌櫃的話頓時議論紛紛,唐棠被諷的面皮時紅時白,轉身大聲辯解,但根本無人聽他的,人們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還有個滿臉橫肉的胖大娘更是嘴上無德,見唐棠長得白白淨淨的,罵他小白臉,說他出來騙還不如去賣屁股,那兩個黑眼圈說不定就是偷人讓人打的。
“你個大傻X,我打死你。”唐棠一聲喝罵,一個高竄起來舉着拳頭就朝那胖大娘呼去,那胖大娘毫無防備被一拳砸中了左眼,反應過來後憑着一股狠勁揪着唐棠一陣撕扯,兩人打的不可開交,人群頓時一片驚呼,由于唐棠是過錯方還敢打人,頓時被群起而攻之,來福拉開和胖大娘撕扯的唐棠奪路而逃,嚴峪本來還想去幫忙,一見他們脫身就又躲了起來,心道唐棠平時就臭屁,肯定不想讓自己看到他丢臉的一幕。
這一切的一切米鋪掌櫃都眼含笑意的站在高處冷眼旁觀,待人群散去後一個小夥計湊過來問,“掌櫃,您不怕他真是少爺啊。”
“不怕,前些日子老東家傳了密令來,少爺出門期間誰都不許幫他,我這可是遵命行事,再說他沒有印信,總不能随便一個阿貓阿狗都能到鋪子裏支錢吧,我這也是維護唐家的利益。”老掌櫃顯然是胸有成竹。
小夥計猶疑道,“可這也太過分了吧?”
“過分什麽?人又不是我打的,再說他們這些老爺少爺的天天高高在上,榮華富貴享之不盡的,總不能好事都讓他們占了,多少也得遭點罪不是,我這也是為他好,呵呵呵。”
這一段對話被躲在屋側的嚴峪盡數聽見,她突然想起在現世時看到過的一段新聞,新聞上說,一個國家的王子在服兵役時無端受其它士兵的欺淩,當長官問欺淩王子的士兵為什麽這麽做時,他們答,因為在将來王子登基後,他們可以同人炫耀欺負過國王,這個掌櫃顯然也有着此種的扭曲心态。
這個死老頭敢坑唐棠,嚴峪豈能冷眼旁觀,低頭在地上尋摸了一個拳頭大的石頭,躲在牆後比準位置,狠狠的朝米鋪掌櫃的後腦勺上擲去,只聽“啊喲”一聲慘叫,轉身便跑。
米鋪掌櫃掀開捂着後腦勺的手掌一看,滿手的鮮血,頓時怒不可遏,指着屋側的方向大吼,“給我去追。”
夥計們應聲去追,可追過去面對的已是空了的巷子。
嚴峪回來時,來福正守在唐棠房門前踱來踱去,一見她過來趕緊攔住她,慌說唐棠在午睡,嚴峪當然知道是假的,但卻假裝信了,轉身回了房間。
她一進門就打開了包袱,拿出了包在裏面的幾根金簪,這蝴蝶金簪總共一套有三根,是除了那半塊玉佩外的唯一陪葬品,出自臨淵王府,想必也是值些銀兩的。
唐棠去米鋪支錢,想必是盤纏用盡了,這金簪剛好派上用場。
嚴峪拿着金簪就去了來福房間。
“鹽兒小姐。”來福為了護着唐棠沒少挨拳腳,此時正在上藥油,一見她進來一聲驚叫,趕緊拉上衣服。
嚴峪沒想到會撞見這種場面,趕緊轉過身去,把簪子放在桌子上道,“我這兒還有幾根簪子,你拿去當了吧。”
來福穿好衣服走了過去,諾諾道,“鹽兒小姐,你都知道了。”
“嗯。”聽到腳步聲,嚴峪轉身把簪子推到了他的面前,“你随便跟他編個借口,別說是我給的。“
“我知道。”按理說他不該拿,但他們真的山窮水盡了,來福有一絲哽咽,他家少爺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委屈啊。
嚴峪也有一絲心酸,催促道,“快去吧,別等會他醒了。”
“嗯。”
來福沒有一氣把三根簪子都拿去賣,而是選擇先賣一根,畢竟這座鎮子太小賣不上價。
鎮子裏的當鋪好巧不巧就在唐家米鋪的斜對面,來福一路躲躲藏藏的來到了當鋪,當鋪老板剛才也出門看了熱鬧,一眼就認出了他。
當鋪老板也是個見財起意的,趁着鎮上就他一家當鋪,又知他們急用錢,故意壓價,給這根簪子開價五十兩。
來福從小在唐府長大,也是見多識廣,這簪子為純金打造,造型精美,雖不是古董,卻也值一百兩往上,當即就和當鋪掌櫃嗆了起來。
當鋪掌櫃心裏早有十足的把握,直接就撂了一句話,“最多再加十兩,愛賣不賣。”
來福本想一咬牙賣了,但當鋪掌櫃那吃定他的樣子着實讓人來氣,後來心道大不了拿簪子跟老板娘抵房錢,說不定能比這吸血鬼高點,把簪子收回來,撂下一句,“我不賣了。”起身便走。”
當鋪掌櫃沒料自己賭差了,話也不好往回收,追到門口揚聲道,“你要是不賣的話,這鎮裏可沒地兒收。”
來福心裏不忿,匆匆進門時不小心撞了一人,匆忙道了聲,“不好意思。”便想擦身而過。
“咦,兄臺等等。”
來福本就心情不佳,以為對方要找茬,冷聲問, “你有什麽事麽?”
被撞的正是早上的書生,他見對方誤會緩聲道,“兄臺別誤會,我只是見你這簪子好看,想問問在何處買得的。”
真是瞌睡了就有人來送枕頭,太巧了,來福疑惑道,“你想買?”
“是的,長姐素來喜歡蝴蝶,我看你這蝴蝶簪子頗為別致,就想購得一只送予她,不知兄臺是否方便告知何處購買。”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來福興奮得直接道,“你想要,這只就賣你吧。”
“君子不奪人所好,兄臺告知我在何處購買就好。”書生還在文绉绉的推脫,來福唯恐到嘴的鴨子飛了,沒工夫陪他墨跡,一把把簪子塞到了他手裏,“這簪子本來就要拿去賣的,賣你正好,”為了能賣上價又忽悠道,“而且這簪子都是大師獨家打造,天下絕對沒有第二支,你想買也沒地兒。”來福不知嚴峪身份,無意中說中了事實,這一套簪子确實是獨一無二的。
“那如此小生就奪人所愛了,不知兄臺想賣多少?”
來福本想說一百五十兩來着,後來想還得有個還價的餘地,于是一張嘴說,“二百兩。”
那書生對這簪子頗為滿意,拿在手裏賞玩個不停,竟一口應下了,“好啊,那兄臺便随我上樓取錢吧。”
來福沒想到這書生這麽痛快,拿到錢時還有些懵懵的,他想到剩下的那兩根簪子,心想不如一起賣給他得了,而他這麽一提,書生竟也答應了,看了簪子後又付了四百兩給他。
如此,這三根簪子,共賣得了六百兩銀子,來福心想,他們若省點花,也能到楚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