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季聲凝覺得自己最近可能撞邪, 需要去找個地方燒燒香,拜一拜。

比如回回家裏來人碰到了呈言,又比如, 她在跟孫一冉在樓下咖啡廳交接禮物的時候,竟然能碰到沈安知。

還真是陰魂不散的很。

不過沈安知是跟秦征一起下來的, 兩個人并肩向外走着,不時私聊兩句, 旁邊沒有帶助理,想來應該是私交。

孫一冉還在給季聲凝系數着這大包小包, 各種奢華複古的箱子裏都是什麽, 就看到沈安知和秦征走了進來。

秦征一身正統的黑色定制西裝,量體裁衣,一看便是海城老裁縫的手藝, 從內到外透漏着一種刻板嚴肅的氣息。

沈安知則輕松許多, 低飽和度的水藍色外套, 內搭了最簡單的白色T恤, 黑色長褲配了同色系的運動鞋, 是少有的,少年氣十足的裝扮。

兩個人甫一進入咖啡廳,就引得周遭所有人熱議。

自家公司樓下,大老板秦征自然是盡人所知,更多的,是驚豔于沈安知的臉。

帶着一種斯文的優雅帥氣。

“我說找不到你,上班時間你在幹什麽?”秦征皺着眉,冷眼看着蹲在椅子上的孫一冉, 有一種高高在上的俯視感。

秦征長得高, 面色沉, 相較于了呈言帶着痞氣的帥,他更像是傳統的商界大佬模樣,永遠都是黑白灰的西裝和淺色襯衣,不茍言笑,冷漠寡言。

季聲凝見過秦征的次數不多,但彼此認識,她對秦征的印象一直不好。

最初就非常讨厭他那種自以為是的高高在上的表情,後來看着他壓榨般的對待孫一冉,更是冷眼看着這段感情的發展。

季聲凝始終認為,一個人對另一個人無條件的好是有限度的,在限度崩裂之前,或許都沒有任何的征兆,一旦崩塌,再無複原的可能。

她等着,孫一冉掉頭就走的那一天。

當下看着秦征這幅老板姿态,冷哼着擡眸替孫一冉回了話,“貴司原來是有上下班時間的嗎?我還以為貴司沒有時間概念,休息也是工作,工作也是休息吶。”

秦征這才偏頭看到了旁邊的季聲凝。

一身香奈兒的秋冬新款,頭發束成了高高的丸子頭,臉倒是素淨,沒有塗抹太多的脂粉,漂亮是漂亮,就是太過優渥,像個溫室裏的花朵。

秦征最讨厭圈子裏這些被精致豢養的小姐們。

“畢竟不是人人都是季小姐,養尊處優就好,這社會要進步,還是需要工作的。”

“可不,”季聲凝冷笑着,眼眸直直的看向秦征,“如果沒有人兢兢業業任勞任怨的工作,秦總怎麽能賺得盆滿缽滿,肥了自己的腰包那。”

秦征第一次被人伶牙俐齒的這樣怒怼,竟然氣笑了,“季小姐好口才,秦某甘拜下風,就是我的助理可否還給我。”

“秦總這話說的,一冉是個獨立的個體,并不歸屬于你,當然也不歸屬于我,何來歸還一說。”

秦征想要說的話還沒等說出口,季聲凝又加了句,“我跟一冉還有事情要做,貴司如果有所謂的上班時間,那我在這裏等到下班時間,還麻煩五點一到,就讓一冉離開。”

季聲凝全程冷言冷語,孫一冉坐在一旁的凳子上沒有起身,像是突然從這段關系中抽離出來了似的,有一種旁觀者的心态。

秦征對她,當真有一種言辭冷漠的霸道,更或者說,屬于資本家的優越感。

他把孫一冉當成是他個人的附屬,卻吝啬的連一個問候都沒有,他關心的,只有孫一冉的工作完成情況。

饒是孫特助的名聲已經內外皆知,無所不能,秦征依然在心裏把她貶低的一無是處。

秦征懶得搭理季聲凝,只當她是沒見識的大小姐耍脾氣,擺出一副不跟她計較的姿态,“好,那季小姐先忙,我就不打擾你們兩位了,希望孫小姐忙完,可以盡快回到她該去的地方。”

這話雖然是跟季聲凝說的,秦征的眼眸卻看向了旁邊的孫一冉。

孫一冉把目光躲閃了,她沒有應也沒有拒絕,仿佛這話裏面沒有她。

秦征開始感受到了真正的怒氣,來自于孫一冉第一次對他話語的無視。

他把這種情緒的失控歸結為下屬的失職,他剛想要以上司的姿态訓斥孫一冉一番,可眼看着是在自己公司樓下,還有沈安知和季聲凝在,只能強壓着怒火,拍了拍沈安知的胳膊以示再見,轉身就上了樓。

季聲凝對着秦征的背影,就用鼻子發出了一聲冷哼。

她原本以為沈安知會跟着一起離開,卻沒想到他竟然拉了一把椅子,順勢坐了下來,低頭認認真真看了看擺在地上的東西。

“金棕色海泡石、琥珀煙咀,聲聲,這麽好的古董煙嘴,送給尤家老爺子,有點浪費。”

季聲凝沒有理他,這種聽起來讓人不舒服的話,她自動屏蔽。

她剛想轉身去安撫一下孫一冉,就聽到沈安知低聲說道:“聲聲,我跟你說過,之前的事情是場誤會,尤家沒有能力幫助朝季度過這次難關的。”

季聲凝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看向沈安知的眼神裏寫着清晰的“然後那?與你何幹”。

“聲聲,我不希望你嫁給不愛的人。”

季聲凝終于忍不住,輕吐了口氣,忍着怒火的說道:“沈安知,你在演偶像劇嗎?你現在跟我說的這些東西到底有什麽意義有什麽用?那你倒是跟我說說,我愛誰?”

“我可以娶你。”

“哈?”季聲凝仿佛在聽天大的笑話,“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我知道,聲聲,雖然我也并不能确定自己一定能救朝季與水火,但比起尤家,我更勝一籌。”沈安知話語裏帶了幾分焦急,若非季聲凝的表情實在是排斥感十足,他甚至想上前握住她的手。

“不不,”季聲凝搖了搖手,“怎麽,你大發善心,娶我是想救朝季?那不用娶,你随便救,想怎麽救怎麽救,我一定不攔着。”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喜歡你,過去是真的喜歡,現在也是,季家已經沒有利用價值,我還想要娶你,足以見得我是存了真心的。”

這次季聲凝是真的要被笑死,她幹脆起了身,以一種俯視的姿态看向沈安知,冷笑着說道:“沈安知,你以為你是誰?你對我存不存真心跟我有什麽關系,我當年那麽好騙的時候都沒喜歡過你,你還以為我今天能對你存了什麽念想不成。”

“更何況我告訴你,這煙鬥不是送給尤家的,正如你說的,他不配,這鬥子是送給了呈言爺爺的。”

“我跟了呈言快結婚了,只不過到時候就不給沈先生送請帖了,省的婚禮現場再惹得我不愉快了。”

說罷,雙手插在胸前,一臉“好走不送”的表情。

沈安知卻并不相信,“聲聲,了爺如果知道你打着他的旗號說這種話,怕是朝季就再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沈安知那一臉深情的,仿佛打從心底裏痛徹心扉的替季聲凝考慮的神情,簡直讓她犯了惡心。

季聲凝幹脆給了呈言播了電話去,公放打開。

電話滴滴兩聲就被接起,只不過略空曠的回聲表明他還在開車。

“怎麽了?”

“親愛的,爺爺有什麽忌口嗎?我在這裏看一冉幫我帶的東西,想要跟你确認一下,還有,咱們訂婚的日子确定了嗎?”

剛剛下車之前季聲凝還在說要考慮考慮,這冷不丁的電話打來,話語親昵的連親愛的都叫出口,想來電話那頭有人惹她生氣,當下要搬出自己來壓人。

了呈言眼眸帶了笑,話語分外配合,“你送的爺爺都會喜歡的,訂婚的日子我想訂在下個月月初,可以嗎?”

有了了呈言的這句話,季聲凝瞬間取消了免提,把手機放到了耳邊,“好啊,那具體的我們再商量,謝謝親愛的。”

這話說的,甜膩的齁人。

季聲凝自己都險些被自己惡心的起一身雞皮疙瘩。

可效果分外的好,沈安知一張臉慘白,也不知道是她跟了呈言即将結婚的消息震驚到了他,還是他的哪些如意算盤再次被打破,內心崩潰。

以至于沈安知從咖啡廳門口消失後,孫一冉立刻精神了起來,仿佛忘了剛剛自己備受秦征打擊的事情,給季聲凝樹了個大大的大拇指。

“姐妹,牛逼!這招狠,不過了爺更牛逼,他竟然這麽配合你,那可以是了爺啊,絕了,我今天是開了眼了。”

“話說,”孫一冉目光直視着季聲凝,“你倆真的下個月訂婚?這還剩半個月的時間,未免太倉促了點吧。”

“訂個頭啊,”季聲凝不以為意,把禮物分類整理好,琢磨着要不要讓孫一冉發揮一下特助的特權,讓門口安保把東西給她拎到車上去,“以了呈言那個腦子,我親愛的三個字一出來他就知道我在打着他旗號蔫壞,沒拆穿我,估計就是給我這個未婚妻一點薄面了,結婚八字還沒一撇那。”

“我走了,回頭我把錢給你打賬上。”

說着潇灑的揮了揮手,“對了,讓你的人把東西給我拎着。”

“放心大小姐。”

季聲凝回到方園的時候,已經臨近晚上八點。

車停在車庫裏,旁邊的車位空空,了呈言的庫裏南還沒有回來。

東西實在是太多,她一個人完全沒有辦法拿得了,只挑幾件貴重的,把剩下的鎖在了後備箱裏,打算找個機會放到了呈言的車上去。

家裏,容姨已經做好了飯,溫在溫飯器內,依舊是清淡的口味。

昨晚銅鍋火鍋都已經吃了,再喝清粥人就覺得嘴裏寡淡的很,季聲凝只舀了一勺就覺得沒什麽食欲。

剛好陳煜時把原文發到了郵箱裏,季聲凝幹脆點了些鹵味辣味,開了瓶酒,人就坐在了落地窗前一頁頁的翻看書籍。

是一本描寫女性自我救贖的小說,名字簡單,叫《save》

随着女性權益的抗争,這幾年歐美非常時興寫女性文,不論是自我救贖還是原生抗争,亦或是血淋淋的揭露殘酷現實,全都是圍繞着女性來描繪的。

這其中不可避免的,全部要涉獵到情愛和不平等。

季聲凝最早被陳煜時發現,就是因為她翻譯過一篇小衆的,藤校女學生撰寫的自述文。

不長,譯成中文也不過七八千字,洋洋灑灑,沒有所謂的行文框架和邏輯,幾乎像是想到哪裏寫到哪裏,卻勾勒出了一個女孩子,幾乎都要走過的一生。

是普世的,沒有誇大也沒有美化的,大部分人都可以在這其中找到自??己影子的一生。

季聲凝翻譯的細膩,但多少夾雜了些許的個人情感在內,文風一旦具有煽動性不再客觀,就會引起無腦式的追捧。

季聲凝的那篇文章,在國內網站,有高達10w的轉發。

陳煜時發現了她,聯系上了她,并從第一面,就痛斥她的行為。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認真,譯文最忌諱的就是摻雜個人感情,把你以為的化作是作者想要表達的,這是致命的。”

“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一樣有條件讀到,甚至讀懂這篇文章,你現在的行為,是偷竊了別人的成果,署上了你的名字。”

那一刻季聲凝才知道,自己随随便便的翻譯,意味着什麽。

所以,從時起,她開始嚴肅而認真的對待她的這項事業。

這本書,跟過往的所有暢銷小說都不同。

它太晦澀,太細致了,甚至作者幼時摟抱的娃娃,她都恨不得把每一根發絲寫出。

所有的情緒描寫,觀點認知,又太過的冷靜客觀。

最初的三章,季聲凝讀了足足半小時。

這是她從未有過的速度。

可從第四章開始,故事漸入佳境,她才終于能讀懂,那些細膩的描寫意味着什麽,每一筆都是一個女孩子對過往最深的剖析。

以至于桌上的酒沒動,外賣的盒子甚至沒有打開,她就窩在窗戶邊的沙發上,捧着電腦,看的有些昏天黑地。

她再擡頭時,晨光都已經微微亮起。

季聲凝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看了眼文案的進度,還不足百分之三十。

她終于明白陳煜時把這本書扔給她的原因了。

果然是個吃力不讨好的文,這前三萬字如何在不改變任何原作內容和行文的前提下翻得有吸引力,真的太難了。

她起了身,使勁旋轉了一下自己的脖子,就去淋浴室沖了個熱水澡。

出來時,剛好看到容姨推門進來,想必是準備早餐的。

只不過這一桌的晚餐還□□裸的擺着一動未動,旁邊的鹵煮辣味鮮明,也紋絲未動,倒是一瓶酒喝了一半。

容姨有些驚訝的問道:“季小姐昨晚沒吃東西嗎?”

“沒什麽胃口。”季聲凝糊弄着,怕容姨一個不小心告訴了了呈言,後續再徒增煩惱。

“是不是我做的不好吃,季小姐早上想吃什麽跟我說,我來做。”

“不是你的問題,”季聲凝向前走了兩步,靠在了門邊上,“容姨,我早上也沒什麽胃口,您看要不您先回去,我這有點困,想睡一會兒。”

容姨滿目猶疑的看着季聲凝,再接收到她确定的,強硬的信號後,只能開了門,還不忘加了句,“我就在對面,如果季小姐想吃東西了,随時來跟我說。”

“好,放心容姨。”說着,瞬時關了門。

毛巾擦着半幹的頭發,打算回房間睡個昏天黑地再繼續“奮鬥”。

而門外,容姨思忖了許久,像是費盡下定了主意似的,給了呈言打了個電話。

對方很快接起,了呈言清冷的聲音響起,“是季小姐出什麽事了嗎?”

“不不,”容姨連忙澄清,“季小姐沒什麽事情,只不過了爺……”

“季小姐最近沒胃口又嗜睡,她是不是懷孕了?”

作者有話說:

季聲凝:我謝謝您嘞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