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季聲凝對了家的事情知之甚少。

圈子裏的信息也不多, 只知道了家不僅有錢,更是有權。

背後的關系網盤根錯節,任誰都無法撼動。

因而這種家庭更是低調。

了呈言是大學留學海外時自主創業, 當然,若是說沒有了家的幫扶是定然不可能, 但終究是走上了跟了家目前主控範圍不同的領域。

做投資金融和線上産業鏈,同時涉及部分并購項目和地産。

是以, 了家就越發隐居在後,鮮少出現在社會圈層裏。

這種比old money更加神秘的家庭, 很難去拿捏交往的尺度。

臨近中秋, 季聲凝雖說并不焦慮,但也仔細考慮過,老派的北青人到底喜歡些什麽。

家庭聚餐, 說是看爺爺, 怕是要面對整個了家的家族。

從穿搭到言行, 都要慎之又慎。

季聲凝去祝梵音那裏坐了一下午, 兩個人對着最新的設計禮物糾結半響, 卻還是覺得缺了點什麽。

不論是簡約大方的連衣裙還是利落果決的褲裝,甚至還有保守低調的小禮服,季聲凝試了試,總還是不太滿意。

“要不你穿旗袍?”

“我考慮過,”季聲凝托着腮,腳上圾着一雙拖鞋,啪嗒啪嗒敲擊地面發出輕響聲,身上還穿着真絲睡袍, 随時方便換衣服, 眉頭皺着, 猶疑的說道:“是不是有點太做作了?”

“我好像撐不起來,更何況我也不是什麽古典美人。”

季聲凝的長相是衤糀大氣冷豔挂的,與旗袍的配适度,是要差了些。

“你問問了爺不就行了。”祝梵音靠在沙發上,懷裏包了個抱枕,單手撐着側額,閑散的說着。

季聲凝搖了搖頭,“你覺得了呈言像是會知道自己爺爺什麽喜好的人嗎?還不如我猜。”

祝梵音端詳着看着季聲凝的臉,突然彈起來,打了個響指,“我記得你出國之前往我這裏送過一件素白錦緞的簡約中式小禮服,讓我修補的,我後來一直給你挂着,你等等。”

說着,祝梵音頗為興奮的打着赤腳,就上了三樓的隔間。

裏面是他的工作室和部分不對外服裝的展示區。

季聲凝想了半天,才想起來祝梵音說的是哪一件衣服。

那是盛晴給她留下的為數不多的東西之一。

她的親生母親去世的時間太早,饒是季聲凝想要努力去想,也實在沒有太多的記憶。

遺物大多被季巍瀾處理掉了,還有一部分或許韓心雲看着不舒服,也都從季家老宅裏挪走,不知去向,等到季聲凝長大了想要去尋找幾件母親留下的東西時,能尋到的不多,以錢財為主。

幾件裙子,幾盒首飾。

高透濃翠的玉镯、金雕盤花的項鏈,還有不少鑽石戒指和耳環,顆粒大而品相好,像是新婚幾年,丈夫縱容着愛人,滿世界的尋覓好東西。

許是因為季家那幾年實在太過富足,不論是季巍瀾還是韓心雲都沒有把那首飾放在眼裏,這才默許了季聲凝把這些東西都斂了回去。

祝梵音說的那條裙子,便是其中之一。

盛晴比自己瘦小些,裙子量體裁衣,季聲凝穿着腰身處略微向上,顯得不倫不類。

她便送了祝梵音這裏來改款,只不過後來出國,這事情也就放置在腦後了,現在看到祝梵音從樓下拿下,才喚醒了記憶。

裙子其實有些許旗袍的制式,腰際收緊,小立領,領口盤口一路開到側腰,下擺開了個三公分的叉。

但材質是素白綢緞的西式料子,在側腰處綴了一圈半盤旋的暗花繡紋,是小朵的牡丹花開。

隐隐約約的,看不真切,竟然不僅不俗,還分外雅致。

因為盛晴矮些,這裙子原本應該是在小腿處,穿到季聲凝身上,則到了膝蓋,開叉去,最後的保守度,落在了大腿下側。

恰如其分的呼應了季聲凝那張明豔大氣的臉。

是圈子裏近幾年風聲最大的所謂純欲風格。

祝梵音給她簡單畫了個白開水系的妝容,盤了個松散的發髻,飾品全都是白色珍珠制品,只有腕上是一只翡翠玉镯。

遠遠望去,素淨裏一抹雅綠。

不論是哪種老人,都會喜歡的風格。

季聲凝坐在巨大的化妝鏡前,思緒有些亂。

盛晴留下的照片不多,但周遭的人都說季聲凝像爸爸多些,特別是眉眼,更多的是像奶奶,與盛晴的相似之處甚少。

據說就連性格都不太一樣。

盛家大小姐驕縱,除了對女兒溫柔些,對旁人一概都是呵斥的做派,高高在上。

是以季聲凝對這個媽媽留下的念想就越發的少些。

可當下坐在這裏,穿着她留下的衣服,帶着她留下的手镯,她竟然分外的安心。

像是媽媽當真守在身邊,讓她的一顆心溫暖熨帖,有人守護似的。

“老祝,我有點想我媽了。”

這樣說着,季聲凝眼淚先于表情落下,啪嗒一顆偌大的水珠,砸在了裙子上,暈出一片暫時的小水漬。

但面色無虞,看不出悲喜。

這是祝梵音第一次看到季聲凝落淚。

他認識她多年,不論是季聲凝青少年時期的性格高傲,還是後來的收斂秉性,她都沒有哭過。

姑娘活的驕傲,不允許任何人看到她的脆弱。

他走上前去,把季聲凝的頭輕輕攬了過來,懷抱在自己的胸前。

“我也經常會想他。”

祝梵音說的是沈丘白,季聲凝與他不熟,娛樂圈的人,她鮮少有所交集,只知道最是精彩的年紀生病去世,是祝梵音過去和餘生都永遠的愛人。

生老病死求不得,大概是所有人都要面臨的課業。

“其實也挺好的,早走的人不用陷于生活裏的泥沼中,留給我們的都是最美的記憶,你看我媽,永遠活在28歲。”

沒有看到朝季現在一灘爛泥般的現狀,也無需面對季巍瀾轉嫁危機的賣女兒行為。

以季巍瀾那種跟沈安知一樣的僞裝性格,或許留給盛晴最後的,還是鐘愛一生的甜言蜜語,對她來說,倒也說不定是心靈上的慰藉。

只是不知道盛晴如果在,還會不會讓她的女兒嫁給一個她不确定愛不愛自己,甚至也不确定自己愛不愛他的男人。

季聲凝覺得愛這個字太沉重了。

十六歲的少女心和二十五歲的內心悸動,疊加一起,到底能不能算作是愛?

或許只是喜歡,又甚至可能只是心動而已。

這樣想來,不知道了呈言能不能接受自己娶的人,确定不了對自己的感情。

今年的中秋來的早了些,九月中旬的日子,比往年都提前了至少一周。

北青市的雨季過去,正式迎來了秋高氣爽,天氣好的讓人難以挪目,一片蔚藍。

季聲凝車裏的禮物已經提前兩天轉移到了了呈言的車上。

他看到時竟然笑着伸手揉了揉季聲凝的發頂,“不需要這樣的,這些好東西,爺爺都不認識的。”

季聲凝被那略帶寵溺的動作驚得愣了一下,卻還不忘掐着腰跟他辯白,“怎麽可能,你爺爺哎,什麽好東西沒見過,稍微次一點我都怕他不入眼那。”

“你見了他就知道,不過沒關系,”了呈言眼眸裏有一種溫柔,“有心了。”

這話術,自然的仿佛兩個人是新婚小夫妻,在讨論着回家需要帶些什麽的親昵感。

季聲凝沒在意了呈言說的,原本她還準備了女性長輩的禮物,但了呈言說他奶奶很早就離世了,她這才作罷,詳細詢問了當天會出席的長輩名單。

“不重要,你只要人去就可以。”

“了呈言先生,這是禮儀!基本禮貌,算了算了,你這種大佬肯定都有龔卓替你準備,你估計沒有操心過,我要給龔卓打電話了。”

說着,當真轉頭就去聯系龔卓,不再理他。

不過據說了呈言的父母都在國外,季聲凝瞬時就不再糾結自己的站位立場問題。

畢竟對于長輩來說,自己只是孫輩的女朋友,對于父母來說,這女朋友和未婚妻就相差巨大了。

中秋節的一大早,祝梵音是直接帶着化妝箱來方園替她□□。

季聲凝原本想自己化一化,素淨的白開水妝看起來不難,實際上手卻重一分都顯得不是那個味道,最後沒辦法,還是請了祝梵音來。

支了化妝鏡,架了化妝設備,季聲凝提前換了衣服,就坐在光線最好的地方,任由祝梵音給她化着妝。

兩個人邊畫邊聊,細細碎碎的八卦和搞笑的段子,惹得季聲凝笑意不斷。

以至于了呈言進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還說了句,“你這裏真的總是這麽熱鬧。”

不過是開玩笑的語氣,沒有絲毫的不悅。

祝梵音這幾年見的人多,不卑不亢,叫聲“了先生”就沒再搭話。

季聲凝看了眼挂着牆上的表,閉了眼,任由祝梵音給她化着眼妝,問道:“怎麽這麽早,不是說好十點嗎?”

“爺爺聽說我要帶你去,興奮地一早上給我打了十個電話了,為了防止我拉黑他,早走一點吧。”

“你這個人,怎麽能這麽說爺爺!”

季聲凝跟季家長輩的關系淡漠,從小她就能感受到明确的,來自爺爺奶奶的嚴重偏心。

當然,富足家庭裏,再如何偏心倒也不能在吃穿用度上有什麽差別,不過是每每見面時的言行,抱着季爍又摟又親的說着我的大孫子的時候,季聲凝在一旁冷眼相看。

盛家原本對她非常好,卻也因為季聲凝最後選擇跟爸爸而徹底中斷了往來。

是以季聲凝其實非常缺乏來自上一輩的關愛。

了呈言像是可以窺探到什麽似的輕笑着接話,“我爺爺重女輕男,最是喜歡女孩子,你去了,怕是他更不管我是不是拉黑他了。”

“不過我爺爺這人有點粗,若是說了什麽太過誇張的話,你別放在心上。”

季聲凝一愣,睜了眼看他,“什麽誇張的話?”

“比如……”

了呈言拉長了音,話語裏帶着幾分笑意,“孫媳兒這麽漂亮,先生仨小姑娘。”

季聲凝:……

作者有話說:

微調了一些描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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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就是說,祝梵音真的客串了我所有文的造型師,哈哈。

如果有人感興趣,最早出現在《倒貼你》一文,有他的感情線,只是愛人最後離世,是為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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