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了家老宅在北二巷的胡同裏。

北青市最寸土寸金的地方, 占地三百平的老四合院,據說是明清時期大丞曾經居住過的地方。

門口的坎高,棗紅色的大門外面懸了兩個古舊的燈籠, 兩個石獅挺立,外延是雕花的木榫結構, 層層相疊,精致高雅。

了呈言把車停在了巷口, 人需要步行進入,但是季聲凝準備的禮品實在是多, 了呈言打了個電話, 就看到一個毛頭小夥子飛竄了出來。

一身白色的運動服,腳上是一雙限定版的球鞋。

季聲凝曾被季爍委托着搶過,只可惜, 兩個人都沒搶到, 顆粒無收。

人長得精神, 寸頭, 眉眼可以看出跟了呈言有幾分相似。

快跑到兩個人面前一個緊急剎車, 擡手一個bro禮,“嫂子,第一次見面,我叫了躍白,你可以叫我阿白。”

少年的氣息撲面而來,甚是陽光。

季聲凝笑着颔首,“我叫季聲凝。”

“害,我早就知道了, 我們家都傳遍了, 能讓我哥鐵樹開花的女人, ”了躍白豎了個大拇指,“牛。”

季聲凝被逗得大笑。

“了躍白,你是來幹什麽的。”

“诶,來了來了,”少年看了眼站在車後的哥哥,脆生生的應了句,卻還不忘看了眼季聲凝小聲的說道:“不僅直男還霸道,嫂子,你辛苦了。”

季聲凝的眉眼越發彎起。

三個人并行,東西主要是兩個男士拎,季聲凝看不下去,分擔了幾個小件。

了躍白話多,活躍着氣氛,季聲凝配合着跟他一來一往,烘的一路熱熱鬧鬧的。

“嫂子,這東西都是你買的吧,我懂,第一次見面難免的,下次就不用了,你是不知道我家老爺子,你買個金縷衣給他穿身上,他都能穿出十塊錢地攤的感覺。”

“就這古董煙鬥子,他喜歡是喜歡,把玩一陣就放起來,老老實實抽自己卷的煙草子。”

“以後不用這麽破費,他最喜歡吃城東那家老作坊的蜜三刀,一定要偷着,煞有介事的給他,我那幾個叔叔們都不讓他吃,你越這樣,他越覺得你好。”

季聲凝聽得起勁,給面的說:“那我去給他買上十斤。”

“使不得使不得,”了躍白飛速搖了搖頭,“那我大伯就氣炸了,雖說他成天生氣,本來脾氣也不好。”

季聲凝再度哈哈大笑。

了呈言落得靠後了點,看着前面女孩子笑得眉眼燦爛,嘴角的弧度向上,半碎的丸子頭随着她的走動一晃一晃的,跟他記憶裏那個女孩子緩緩的重疊在了一起。

他覺得這一幕有些不太真實。

好像十六歲那個嚣張明豔的小姑娘越過時光的長河,終于跟他牽起了手。

兩個人錯的那将近十年的歲月,終究被填平。

了宅的大門前,了呈言一個大邁步,走上前去,手裏的物品合并在了單手上,右手自然的握住了季聲凝的左手。

他感受到了掌心裏女孩微微的詫異和了躍白豪放的竊笑。

“走吧。”

這一刻他既然牽起來了,那一輩子都不會放開。

門是虛掩着的,一推發出“吱”的一聲,自己彈開。

原本很淡然的季聲凝這一刻突然有幾分緊張感。

左手邊的了呈言卻是輕輕攥了攥她的手,微微俯身,嘴唇靠近她的耳際,“穿着中山裝,最質樸的那個就是我爺爺。”

季聲凝一開始還不明白了呈言所謂的質樸是什麽,當真進入到四合院裏,看到那個一身藏青色中山裝,埋頭澆水刨地的老人家時,好像有點理解為什麽兄弟兩個都讓她無需破費了。

只見老人家不為外界所影響,穿了一雙蹭滿了泥土的老舊納底布鞋,拎了一把生了半鏽的鏟子,一旁放了一個竹編的籠屜,裏面全都是待種的香菜苗。

老花鏡被一根黑色的棉繩拴着,挂在脖子上,一旁還有一個老舊收音機,吱吱呀呀的唱着古早的京劇。

與這個環境莫名的契合,卻也非常的違和。

院子裏的人不多,兩個女生湊在一起聊天,聽到門口有聲響,瞬時偏過頭去,為首的一個綁着雙馬尾辮的女孩子瞬時驚呼了一聲,“天啊,嫂子你也太美了,我哥何德何能。”

當下偏頭向主屋內喊了聲:“爸媽,表哥把嫂子帶來了。”

又對着老爺爺喊着:“爺爺,別澆水了,人來啦。”

說完,小姑娘立刻湊了上來,一雙眼睛笑眯眯的,“嫂子好,我叫杜婉瑜,外號小魚,我可以問問,你這衣服是誰家的嗎?也太美了,不,主要是你人美,媽呀,我真的太愛美人了,嫂子,加個微信。”

說着,杜婉瑜就把手機遞了過來,調了二維碼的界面,能看出手機殼布靈布靈的好看。

季聲凝也不扭捏,直接掃了添加好友,發送了“季聲凝”三個字。

杜婉瑜看了眼季聲凝的名字,愣了一下,繼而睜大眼睛,“天啊,你真的是傳釉的主理人,是聲聲不喜,我就說看着那麽眼熟,我還想果然美人都是相似,姐姐,我是你的鐵粉。”

“你的采訪……”

“小魚,別丢人。”

季聲凝被小姑娘搞得有些暈頭轉向,險些忘了今天的重點是什麽,冷不丁的聽到了一聲嚴肅刻板的男聲,緩過神來,想起今天的主要任務。

擡眸就看到從主屋裏走了一對中年夫妻,筆挺西裝搭配酒紅色真絲連衣裙,怕是了呈言的叔伯一類的任務。

小魚看到出來的人,老老實實閉嘴,乖巧的喊了聲:“爸。”

季聲凝偏頭就看向了呈言。

只見他微微颔首,喊了聲,“叔叔。”

既沒有介紹對方給季聲凝認識,也沒有給季聲凝介紹對方如何稱呼,倒是牽了她的手,直接走到了院子側邊的小田壟旁,喊了聲,“爺爺。”

老爺子把最後一顆香菜種進了土裏,這才緩緩起身,把挂在脖子上的眼鏡架回到了眼睛上,看向了呈言和旁邊的姑娘。

只一看就笑了起來。

一張寫滿了故事和歲月的臉龐因為微笑而浸滿了褶皺,卻掩蓋不了他從內而外透漏出來的威嚴。

“好啊,季家的小姑娘是嗎?真是好,盛晴年輕時候就漂亮,你眉眼跟她相似,穿這條裙子很漂亮,快進屋吧。”

“我這老頭子有點不太像樣,你讓小言先招待一下,我去換身衣服啊。”

說着,有人直接過來攙扶了爺爺,是個五十餘歲的中老年男性,想來是平日裏照顧他起居的人。

老爺子發了話,了呈言牽着季聲凝的手就向主屋內走,大有一種旁若無人的架勢。

季聲凝使勁拽了拽他,這才讓他低眸下來看向自己,“怎麽了?”

“你不給我介紹一下嗎?這樣顯得我有點沒禮貌。”季聲凝刻意壓低了聲音。

了呈言卻是輕敲了一下她的頭,“哪有那麽多禮數要遵守,你來是客,理應大家照顧你,而且大家都很随和,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季聲凝無奈,卻也只能跟着了呈言徑直進了房間。

是跟想象中完全不一樣的裝潢。

季聲凝原以為會是最傳統的中式裝修,紅木家具排滿整屋,與這四合小院最是匹配。再或者也會是仿古風格,古董花瓶點綴期間,隐隐透漏出主家的身家和地位。

卻沒想到,竟然是最最樸實傳統的,甚至有幾分“土”的,上世界九十年代的家庭制式。

紅色的硬布藝沙發,深黑色的長條茶幾,落地風扇想來還沒有來得及收起,被放在角落裏,蓋了一塊繡花白色手絹。

倒是餐桌大,紅木圓桌,甚至可以旋轉桌面,圍起來,能坐十餘人的樣子。

杜婉瑜率先湊到了季聲凝的身邊,小聲笑着問道:“是不是跟想象中不一樣。”

季聲凝微微點了個頭。

“沒事嫂子,你大膽說就可以,就是不一樣,爺爺軸得很,不過也是早些年苦日子過太多了,所以現在還是非常節儉。”

“其實我們全家都挺好相處的,包括我哥,你看他天天黑着臉,那是累的,我看他那熬夜加班的拼命勁,總感覺他腎虛。”

“話說,他虛嗎?”

季聲凝被她這豪邁的措辭驚得想笑又不太好意思,仿佛旁邊站着的是個孫一冉2.0。

“這話不是我說的,是全家的公認,你是不知道,有一段時間我哥瘋狂工作不找女朋友,把爺爺吓得給他開了好多補品,什麽各種鞭子各種腰子,生怕他不太行,萎了,生不出孩子來。”

“噗。”

季聲凝終于忍不住,笑出聲來,最後笑得眼淚都要飙出,掐着肚子,哈哈個不停。

了呈言剛剛出門去把季聲凝拿來的東西拎進來,還沒踏進房間的門,就聽到了季聲凝的笑聲。

又看到杜婉瑜湊在她耳邊碎碎念着的樣子,就猜到小丫頭嘴裏沒說什麽好事。

當下一張大手扣住杜婉瑜的頭頂,輕輕一拔,就聽到她嗷嗷的叫着:“哥你放手,放手,疼,頭皮要掉下來了,啊啊啊,疼,謀殺親妹,嫂子救命啊。”

高分貝充斥着房間,瞬時家裏有了一種熱鬧的感覺。

了躍白也剛剛拿了東西進來,一屁股坐在旁邊的四角方桌上,盤了個二郎腿,看着杜婉瑜揶揄道:“敢在嫂子面前編排哥,你是不要命了。”

“我哪敢編排哥啊,我就是提醒一下嫂子,讓表哥別諱疾忌醫,有問題就早補,越年輕治療效果越好。”

季聲凝再次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再看向了呈言的時候,總莫名的把他跟腎虛廣告中的唉聲嘆氣的男主角拼湊在一起。

作者有話說:

了呈言:我虛??聲聲,看來以前我太溫柔了

季聲凝:不是我說的!你不虛,你非常厲害,啊,你別過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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