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二更)
季聲凝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尤悠, 而且她旁邊還站着沈安知。
卡其色長款風衣,白色T恤和黑色長褲,帶着細邊的金絲眼鏡, 斯文儒雅。
想來沈安知應該是來陪尤悠看展的,兩個人比肩而立, 中間尚有一絲距離,看起來倒也不怎麽親密。
季聲凝對尤家的态度, 有些尴尬。
大部分時候她都覺得與自己沒有什麽關系,畢竟是季巍瀾一廂情願的事情, 尤家在沒見到她本人的情況下還可以堂而皇之的送聘禮, 足以見得也是默認了季巍瀾自己拍板決定婚事這種封建刻板行為。
或許說,還有一份趕鴨子上架的刻意在。
不值得同情。
另一方面,有時候她的聖母心會突然發作一下下, 覺得明明可以想辦法告訴尤家, 她卻置身事外, 想來也算是自己沒什麽良心。
比如就是現在這個時刻。
尤郁一雙眼睛泛紅, 咬着唇, 看着她。
相比于生日那天穿着公主裙的小姑娘,尤悠今天穿得是當下小女孩兒們最喜歡的着裝方式。
露臍內搭,黑色皮衣外套,長褲馬丁靴,帥氣又青春。
季聲凝心裏還在默默地盤算了一下,自己這身上穿件長袖襯衣,還要搭個針織馬甲,果然是老了。
小姑娘眼巴巴的, 話語裏也沒有刻薄和訓斥, 反而是妹妹擔心哥哥的委屈。
季聲凝嘆了口氣, 自己那點高傲冷漠的脾氣,最是給這種漂亮女孩發作不起來,當下難得耐心的解釋了兩句,“我跟你哥哥根本不認識,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他,談何欺騙,可能也就是兩家的長輩私自默認的事情,跟我沒有關系。”
“你怎麽可能不認識我哥哥那!”小姑娘眼睛瞪大,“我哥哥的手機屏幕都是你的照片,你們兩個是校友,沈老師可以作證的。”
季聲凝皺了皺眉,看向一旁插兜站定的沈安知,“我認識尤郁?”
“你認識啊小聲聲,”Seth湊上來說道:“咱們一起滑過雪,還一起看過極光,你忘了?那個很高的,有點黑但是笑起來牙很白的男生啊,哦,對了,他那時候不叫尤郁,叫Youth。”
季聲凝傻了,“啊,他是尤郁啊。”
怪不得尤家不惜直接下了聘禮。
那時候季聲凝還以為尤郁是個也只會聽從家裏意見的,沒有主見的男人,卻沒想到兩個人當真是認識的。
只不過,沒有那麽熟。
她以前跟沈安知混在一起的時候,關系最好的朋友就是Seth,剩下的也只能算是玩搭子。
Youth是其中之一,難得的中國人,話不多,但很陽光,愛笑,多數時候都是跟男生在一起的,季聲凝印象中兩個人話說的都不多。
季聲凝從來都不知道他喜歡她,或許是那時候沈安知把她帶在身邊,旁人都覺得她是沈安知的女朋友,哪怕不是,也是沈安知在追的人。
朋友妻不可欺,自是不會說什麽。
這樣一想,季聲凝反而真的有些愧疚。
或許尤郁以為自己是記得他的,這才默認了季巍瀾的一系列操作。
這樣想着,季聲凝看向尤悠的眼神裏就帶了一絲歉意,“我真的不知道Youth是你哥哥,而且我們在一起玩的時候也已經是差不多六七年前的事情了,這後續所有的事情,我都是不知情的,麻煩你跟你哥哥解釋一下。”
尤悠剛剛泛紅委屈的眼眶裏卻突然多了幾分恨意,說起話來雖然仍舊是軟軟的語調,言辭卻硬冷,“季姐姐漂亮,自然是不缺人喜歡,被了先生偏愛,也被我老師念念不忘了這麽多年,你沒注意到我哥哥,太正常了,只是明明季姐姐可以托人給我哥哥帶句話的,卻連這種小事都不屑于做嗎?”
“我……”
“你明知道,一旦你跟了先生的事情成了定局,所有人都只會說我哥癞蛤蟆想吃天鵝肉,敢跟了家搶人,季姐姐,”尤悠向前一步,擡眸看向季聲凝的眼眸犀利,“你好手段。”
季聲凝從來都不是個好脾氣的姑娘,大小姐的傲慢刻薄她該有的都有,只不過這些年斂了心性,低調了許多,當下被尤郁這樣一說,竟然氣笑了。
那點對小姑娘的憐憫之心瞬時消融。
“怎麽,你這是替你哥哥打抱不平,還是替你老師打抱不平,”季聲凝冷笑着,偏頭就看向了沈安知,“沈先生為人師表,怎麽還跟學生提你心心念念的人那,是想在小姑娘面前立個深情人設嗎?”
“那你有沒有跟她說,”季聲凝再度看向尤悠,手指頭勾住她的下巴,模仿着當年沈安知那份不屑的語氣,“小姑娘好騙的很,随便對她好一點就覺得我愛她愛到無法自拔。”
沈安知剛想說些什麽,季聲凝直接一個眼神瞪過去,堵住了他要說話的嘴。
她順勢放下了手指,“我沒有什麽心情跟你們玩這種狗血的八點檔故事,你老師當年對我做了什麽你大可以去問問,你哥哥揣着什麽心思默認了季家這場鬧劇式的訂婚你也可以去問問,自始至終我不過是管好了我自己罷了。”
尤郁敢這樣縱着尤家來,賭得就是她季聲凝不會反抗父親。
生米煮成熟飯,先婚後愛這種事情,放在小說裏尚有幾分品評的意思,放在現實生活中,只會讓季聲凝覺得惡心。
“小姑娘你也是,管好自己,這展從頭看到尾還能有心情找事,可算是白看了。”
“Seth,以後布展賣票,可要賣給看得懂的人。”
說着,季聲凝轉身就走。
“季姐姐,”尤悠突然叫住了她,季聲凝停下腳步,但并未回頭,“你跟了爺應該也是各取所需吧,他貪戀你年輕貌美,你寄托于他改變朝季目前的局勢,沒有愛情的婚姻怎麽會長久。”
季聲凝當真是要笑了。
是現在自媒體平臺這種說教性的短視頻太多,還是當下年輕的小姑娘都喜歡掰着手指頭數個一二三四五,她記得自己十八歲的時候,還被沈安知哄得迷迷轉,怎麽現在的女孩子都在讨論沒有愛情的婚姻持久度的問題。
真是好笑。
季聲凝實在是不願意在這種沒用的事情上浪費心力,跟她多說幾句話已經是因為愧疚與尤郁了,當下擺了擺手,“你問問你老師,有愛情的婚姻能有多少的持久度,更何況,誰跟你說的我們之間沒有愛情,你是把有錢人當傻子,還是把了呈言當傻子?”
說罷,敲了下旁邊看熱鬧的Seth的頭,“走了,不是要給你錄視頻嗎?”
“哦哦,好。”
Seth跟在季聲凝的身後,一路小跑,還不忘回頭看了眼站在原地的兩個人。
尤悠的眼眶有些紅,看着沈安知,聲音再次軟了下來,“老師,我……”
沈安知揉了揉她的頭,以示安撫。
只是沒有再聊跟剛剛有關的任何話題,随手拿了件泥塑的怪獸。
應該是某個小孩子捏的,醜醜的,卻看起來并不可怕,懷揣着童心的作品,都是可愛的。
他內心的怪獸太過龐大,所以哪怕傾注了愛意去捏,也肯定是個可怕的具象,恐怖童話故事罷了。
可也總還是想要去争取些什麽,才會讓事情越來也糟。
季聲凝腳步越走越快,越想越氣,最後幹脆停下來,瞪着Seth道:“你為什麽還跟沈安知這種大尾巴狼似的物種混在一起。”
Seth簡直就是無妄之災,被吓得退後了一步,說起話來都結巴了幾分,“老沈,挺好的啊,挺好的。”
“好個屁。”
Seth瞬時閉嘴。
氣頭上的女人,太可怕了。
“對對對,他是大尾巴狼,大壞蛋,所以你甩了他嘛,季大小姐眼光獨到,選人一流,了爺驚才絕豔,最是無敵。”
季聲凝被他逗得沒了脾氣,只能故作嗔怪的說道:“還不快去聯系團隊。”
“得嘞!”
視頻錄制的順利。
因為室內的光線昏暗,最後把拍攝地點定在了傳釉的前院。
白色的,線條塊錯落的外立面,把藝術館的調性展現的淋漓盡致。
這大概是季聲凝以傳釉主理人身份參與的最後一次宣傳活動,她補了一個淡妝,還在胸前別了一枚蝴蝶狀的金屬胸針。
站定,注視着鏡頭,揚了個笑。
“傳釉承載過很多的個展,各有各的特色,但《藝酣》的周年慶展,絕對會在傳釉的展史上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Seth最早跟我說主題是凝視,從過去凝視現在的自己,從現在凝視未來的自己,凝視別人,別人也在凝視你。我當時把它想的非常浮淺,我以為會是布滿人像畫或者眼睛雕像一類的,卻沒想到不愧是Seth,非常的驚喜也非常的震撼。整個的立意和視角都是這些年我從未見過的,雖然說可能大家看到這個采訪的時候這個展已經結束了,但我非常希望,《藝酣》的團隊可以把它做成線上的觀摩方式,讓無法前來的人也可以感受到這次展出的極致震撼。”
“最後祝《藝酣》三周年快樂,道由白雲盡,春與青溪長,越來越好。”
攝像機關閉,Seth小碎步跑了過來,“真的很棒嗎?”
季聲凝點了點頭,笑着說,“真的很棒,不愧是Seth。”
“那今晚去你家喝酒吧,喝沒有了呈言的那種酒。”
作者有話說:
了呈言:???
越寫越覺得,這一本的同志們都是酒鬼啊!
咱們就是說,今晚,如果可能,三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