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甄元白很清楚,要是時不凡跟那三個人說跟自己是好兄弟,他們肯定會巴拉巴拉跟他講一堆自己的壞話,時不凡一旦被策反,要翻臉的話或許就不只是要報爛頭的仇了。
現在就是希望這件事最好不被任何人知道,這樣的話,只要時不凡不恢複記憶,就不會發現他在騙他。
但是時不凡真的會同意不把這件事告訴別人嗎?
甄元白不确定。
時不凡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慢慢道:“我知道了。”
他忽然又躺了下去,姿勢懶洋洋的讓甄元白驚慌:“你,你不是讓他們來接你嗎?”
“可你又不讓我發定位,我現在懶得動。”時不凡趴下去,皺眉道:“頭疼。”
甄元白頻頻去瞅牆上的時鐘,時不凡趴在床上,眼睛從胳膊縫裏看他,若有所思,故意問道:“怎麽了,你慌什麽呢?”
“我,沒,沒什麽。”甄元白重新坐回椅子上,問他:“那你還要躺多久才走啊?”
“歇夠了我就走了。”時不凡閉上眼睛,看上去又要睡。
時鐘一點點的走向六點,甄元白頭皮都要炸了,他雞皮疙瘩起了一層又一層,忍不住湊過來扯時不凡:“我送你出去吧,好不好?”
時不凡掀起一只眼睛看他,“幹嘛那麽急着趕我走?”
當然是因為你惡名昭昭啊!!
甄元白有點兒語無倫次:“我這不是想着,你跟你其他兄弟都說好了,一直不給回複,那人家不得等你好久麽?”
時不凡淡淡道:“沒事兒,我頭疼,晚點說一下他們就能理解。”
“那得多晚啊?”甄元白眼珠子又一次去看牆上的鐘,急的都想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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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不凡在心裏琢磨,甄元白這麽害怕是因為什麽呢?高中生交朋友會害怕被爸媽發現嗎?除非是早戀才會吧!
真逗,時不凡有點想笑。
在甄元白眼底起了霧氣的時候,他才終于大發慈悲的下了床:“你說的對,也不能讓他們等太久。”
甄元白急忙跟上去,手忙腳亂的把自己的小電驢推出去,一路出了小區,心跳才終于緩和下來,他吭哧吭哧的把時不凡送到了城市某個标志性建築物旁邊,道:“那你就在這裏跟他們發定位吧,我先回去了。”
時不凡又看了他一眼。
甄元白長的好看,白白嫩嫩的皮膚,精雕玉琢的五官,是乖巧讨喜的長相,時不凡聯想到“确定關系”四個字,忽然舔了舔嘴唇,慢慢道:“行,路上慢點兒。”
甄元白坐在電動車上,臨走的時候又頻頻看向他,似乎在依依不舍:“還有那個我們的事兒,你別說出去,行嗎?”
“嗯。”時不凡對他揮了揮手。
甄元白還是很不安,時不凡看着就不像是個會按規矩辦事兒的人,他說的話能不能信也不知道。
時不凡身材高挑,懶洋洋的朝那兒一站,就跟立體廣告牌似的,引人注目。這個年紀的孩子,尤其是家裏有很多臭錢的富二代們,總是會情不自禁的挑戰規則,邱旌無視了一旁禁止停車的牌子,直接把車子停在了時不凡面前,上頭呼啦下來了三個男生,盯着他腦袋上的白紗布猛瞧。
邱旌道:“乖乖,真摔着頭了。”
明麥道:“我舅舅就你主治醫生,說你失憶我還真不太敢信,現在看來的确是真的了。”
葉廉道:“得了,待會兒有人來貼罰單,先上車。”
邱笙完全不在意:“罰就罰呗,未成年開車不罰錢也太沒天理了。”
葉廉一腳踢過去:“最近掃黑除惡,我哥警告我們安分點兒,快上車。”
時不凡雖然不記得他們,但幾個人相處的氣氛卻是十分熟悉,他彎腰坐在副駕駛,一句話沒說,身邊人已經開始叭叭叭。
“聽說是真傻帽打的救護車把你送過去的?哎你知道你當時怎麽摔的嗎?”
“時哥都失憶了,肯定記不得了,你說是不是三中那幾個混賬玩意兒趁我們時哥落單時候幹的啊?”
“這事兒還得問真傻帽。”邱旌分析道:“畢竟現場就他一個看到了。”
葉廉眼睛落在時不凡的後腦勺,道:“你那個好兄弟呢?怎麽沒見人?”
“讓他先回去了。”時不凡慢吞吞的開口:“你們說的真傻帽是誰?”
“真傻帽你都不記得……對你失憶了。”明麥趕緊跟他解釋:“就是那個年級模範優等生,一中全體小驕傲,據說中考以滿分入校,除了成績沒一樣好的甄聰明甄元白啊。”
時不凡吊起眼角:“他這麽厲害?”
“也就是學習厲害點兒。”邱旌接口道:“除了學習啥都不行,籃球不會打,足球不會踢,體育課上打到羽毛球的幾率等于球主動找他的幾率,這麽說你懂吧?”
葉廉接口道:“頭腦發達,四肢不全。”
“對對,我就這意思。”
明麥道:“而且你挺煩他的,他也不喜歡你,畢竟校長總拿你跟他對比,不過你是反面教材。”
時不凡道:“我跟他關系不好?”
“當然不好。”邱旌笑道:“這失憶了還真逗,你經常喊他真傻帽,你倆關系能好才怪。”
時不凡挑了挑眉,明麥又道:“說真的,要不是實力不允許,我懷疑他早就跟你打起來了,但沒辦法,誰讓那傻帽慫呢,一見你估計膽都吓破了哈哈哈。”
甄元白連續打了好幾個噴嚏。
中午時不凡霸占他的床害他沒能午睡,把時不凡送走之後回到家,他便迫不及待的躺到了床上,扯過被子蓋在身上,突然感覺被子上有一股子時不凡從醫院帶出來的藥水味兒,他強撐着爬起來,把自己的被套全部換了扔進了洗衣機,順便問甄優秀:“你被罩是不是也該換了?”
甄優秀摘了耳機,仰起臉道:“他走了?”
甄元白順手去抽他被罩,道:“走了。”
“你怎麽會跟他成朋友的?”
甄元白翻他:“小孩子不要打聽那麽多。”
甄優秀重新把耳機戴上,道:“他要是打你……”
甄元白本來還指望他說出幾句要保護自己什麽的豪言壯語:
“你記得跑快點兒。”
甄元白沒吭聲,他把剝皮到一半的被子扔回去,扭頭從甄優秀房間出去了。
甄元白好不容易把自己房間的床鋪收拾好,筋疲力盡的躺在上頭,剛準備睡覺,手機就突然咻了一聲,有人發來了微信消息。
他翻身拿過來,看到了一個恐怖面具的頭像,白花花的面具上頭黑漆漆的三個窟窿,像極了死神的臉。
時不凡的微信名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杠,他在我們已經成為好友的提示框下面問甄元白:“咱倆到底什麽關系?”
甄元白頓時坐直了,他鎮定下來,打字:“再這樣我不理你了。”
時不凡靠在包廂的沙發上喝着果汁,低頭看着他的消息,琢磨這話似乎有點兒“嬌俏”。
甄元白又給他發:“都跟你說了那麽多遍了,你要是不信就算了,我們絕交吧。”
絕交也是好事,就當倆人什麽都沒發生過,甄元白抱着美好的幻想,收到了他的回複:“撤回去。”
甄元白:“……”
他磨了磨牙,心想我就不撤回你能怎麽着?隔着一條網線你還能打我不成?
你撤回了一條消息。
他躺下去,瞪着手機屏幕上那幾個字,像是在看着自己碎成渣渣的尊嚴。
等了半天,時不凡沒影兒了,他不甘不願的主動詢問:“是不是有人跟你說了什麽?”
時不凡正在捯饬甄元白的備注,他先是改成了“真傻帽”,又覺得兩人這關系不太合适,于是改成了“真聰明”,改完之後看了一眼甄元白那海綿寶寶的頭像,依然感覺不合适,于是改成了“真笨蛋”。
時不凡非常滿意。
他回到聊天頁面,答複:“沒什麽。”
甄元白趴在床上,皺了皺眉,然後把時不凡的備注改成了“時特煩”,蒙頭睡了過去。
第二天是周日,為了防止時不凡突然過來找自己這個“好兄弟”,甄元白一醒來就給他發了消息:“你今天去醫院嗎?”
備注為時特煩的微信號一直拖到了快十一點的時候才回了個:“嗯。”
甄元白又關心他:“今天有沒有覺得好一點?”
時特煩:“還行。”
甄元白繼續打字:“需要我陪你去醫院嗎?”
正在喝牛奶的時不凡停下了動作,他凝望着這句飽含關切的文字,舔了舔嘴唇,過了好一會兒,才回複:“不用了。”
甄元白頓時如蒙大赦,興奮的蹦了一下,太好了,今天應該可以擺脫時不凡一整天了!
結果到了中午,一對號稱時不凡爸媽的人卻來到了他們家,他爸今天休息,乍然見客還愣了一下,急忙雙手把東西接了過來。這對夫婦看上去十分平易近人,甄元白坐在一邊兒任由他們誇贊自己感謝自己還跟自己老爸話家常,心裏有些古怪。
他腦補的時不凡爹媽應該是那種氣勢高傲的人,可面前的父母雖然穿着不菲,可性格卻跟很多普通夫婦幾乎差不多,這樣一對夫婦,應該不會養出時不凡那樣嚣張的性格才是啊,難不成是因為過分溺愛?所以才養出那麽一個小皇帝。
他們并沒有留下來吃飯,慰問之後便含笑離開了,走之前還連連誇贊甄元白,弄的他臉都微微紅了。
送走了時不凡的父母,甄元白對上了甄平津的目光,果不其然,他爸語氣沉重:“救人是好事,不過時不凡那小子,你給我離他遠一點兒。”
“你不是就希望我跟他一樣去打群架嗎?”
“你給我打上社會新聞試試看?”他爸揚起巴掌,甄元白立刻縮着脖子朝後退,甄平津沒好氣的放下手:“中午出去吃,去問優秀想吃什麽。”
“上周跟上上周都是他點的,這周該我點了,我還見義勇為了呢。”
甄平津看他一眼,道:“你那算什麽見義勇為?得了,我換衣服去,你們自己合計。”
他甩上門進屋,甄元白探頭到了甄優秀房間,喊他:“爸說出去吃,你想吃什麽?”
“不是這周你點嗎?”甄優秀手指在鍵盤上飛快的敲擊,電腦屏幕上滿是甄元白看不懂的技能特效:“你說吃什麽就吃什麽吧。”
“爸說讓你點,我才不管。”
甄平津是個不愛做飯的,只要秦英把孩子交給他,那他們必然是出去吃,回來之後還得騙秦英說中午是做的飯,因為秦英節儉,甄平津則相對鋪張。
如果可以的話,甄元白希望這個周日可以無限延長,這樣他就不用面對時不凡,不用繼續撒謊了。有句話說的是真對,撒一個謊要無數個謊來圓,因為只要是謊言,就必然會有漏洞。
但他越是這麽想,周一就來的越是快,甄元白對着鏡子把自己的校徽戴好,難過的嘆了口氣。
今天周一升國旗,大家都在操場上集合。這裏是按照個頭排隊的,甄元白身高不算矮,探頭找到了自己的班級,就默默站在了後面。
學習委員宋默一下子擠到了他身邊,一臉興奮的八卦:“聽說時不凡頭摔爛了,你給叫的救護車?”
這消息也傳的太快了點兒。
不過“時特煩”的名字還是讓甄元白覺得不太高興,他點了點頭:“怎麽了?”
“那你算是時不凡的大恩人了啊!”
甄元白心中一動,心裏又開始後悔,對啊,當時他怎麽沒想起來跟時不凡說自己是他恩人呢?腦子靈光一閃怎麽就把好兄弟這麽難演的角色給說出來了?
“我覺得你以後可以約束他,讓他不許再叫你外號了。”宋默給他提建議,道:“畢竟你現在是他恩人,時不凡雖然人混蛋了點兒,但是‘江湖規矩’應該懂的吧?”
甄元白眼睛一亮,心想可不就是這個理兒麽。
國旗儀式還沒正式開始,操場上亂糟糟的,隔壁班級的混子裏突然有人對甄元白吹了個口哨:“喂,真傻帽!你學生證掉了!”
這人就是甄元白初中時的同學,叫林坤,也是他把自己外號喊出去的。原本甄元白覺得重點中學應該沒那麽多神經病,後來證明他錯了,任何地方都有這種讨厭的人。
宋默也是怕惹事的,安靜的閉了嘴。
他其實知道為什麽甄元白總是會被這些人欺負,因為甄元白學習成績太好了,每次寫作文都要被當成範本,每周都要上校園周刊,每個班級裏頭都會拿他當模範生舉例,樹大招風也就算了,偏偏甄元白還是個軟脾氣的,他要是稍微硬一點兒,在別人第一次喊他外號的時候就沖上去把對方打的叫爸爸,保證沒人這麽喊他。
甄元白的沉默讓對面幾個人變本加厲:“聽說你救了時不凡?我說真的,那麽多血沒把你吓尿啊?”
說話的人笑成一團。
周圍有同學紛紛朝這邊看了過來,甄元白在這個學校裏面還是很得好學生喜歡的,欺負他的多是一些成績差被家長塞進來的富二代,這群人可能不光被老師拿來跟甄元白對比,甚至還可能回家被自己家長貶低,所以才會對他充滿惡意。
但哪怕是學生,也都信奉事不關己高高挂起,沒幾個人會站出來幫他怼回去。
甄元白屏蔽五感,在心裏把他們當成亂叫的小狗,并一人給了一破鞋。
幾個檢查風紀的人帶着袖章走了過來,為首的女孩子聽了一耳朵,頓時皺起了眉:“那邊班的,安靜一下。”
“喲,風紀處的,我們又不是沒穿校服沒戴校徽,國旗儀式還沒開始呢,開個玩笑怎麽了?你還想堵我嘴啊?”
幾個男生看着女生交頭接耳說了什麽,笑容有幾分流裏流氣,甄元白忍不住扭過頭,虛張聲勢:“你們都知道我救了時不凡,還敢在這裏亂說話,待會兒他過來了知道你們欺負他恩人,看怎麽治你們。”
幾個男生猶豫了一下,他們都有點兒怵時不凡幾個人,畢竟是上過社會新聞的,對于時不凡這樣的人,學校裏的混子們總是有幾分敬畏。
女生感激的看了一眼甄元白,後者又默默的垂下了頭,這樣的人他一向是能不惹就不惹的,因為他害怕跟人起沖突,萬一打起來他肯定打不過。
那幾個男生又嘀咕了什麽,有一個人笑了:“時不凡升國旗從來沒見過人,他現在還受着傷呢,更不可能過來了。”
“你還狐假虎威,笑死我了,真傻帽,你是真傻帽啊!”
“你跟時不凡說因為你救了他所以讓他給你出頭試試,你看他不把你頭打下來?還想挾恩圖報……卧槽!誰他媽扔的球?!”
一個籃球砸到了林坤的臉上,然後啪叽掉到了地上,他憤怒的擡起頭,就見到頭上纏着新鮮白紗布的時不凡緩緩走來,他皺了皺眉:“你剛才說誰升國旗沒見過人?”
被強拉起床困的要死的邱旌猛然興奮:“時哥,他暗示你不愛國呢。”
被強拉來參加升旗儀式的明麥搓了搓手:“還污蔑你不遵守校紀校規。”
昨晚熬夜打游戲卻沒能成功補眠的葉廉:“還罵你他媽。”
作者有話要說:
時哥:……滾,站住,沒說你。
元元: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