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後悔什麽後悔？”慕凰難得硬氣了一回，她也不是蘇梧想要她走便走，想要她留下來便留下來的。

“我後悔要讓你回去了。”蘇梧的回答非常準确。

“？”慕凰輕輕瞪了他一眼，伸手想要将轉魄燈拿回來。

蘇梧指尖一點，那轉魄燈閃着的如豆燈火便馬上熄滅，一瞬間這裏的環境暗了下來，只有一輪皎皎明月散發出的微微光亮。

慕凰不知蘇梧為何突然反悔，她正疑惑間，就忽然被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仿佛一個可靠的港灣。

她一時失去了重心，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蘇梧的身上，慕凰的耳朵貼着他的胸膛，聽到從他體內傳來的心跳聲，并不平穩，反而有些急促。

慕凰覺得自己的臉有些熱。

蘇梧攬在她背後的手指尖輕輕觸摸着慕凰散落在背上的頭發，他拈起她還有些濕的發尾，忽然開口問道，聲音如雲似霧一般籠罩在慕凰的耳側：“你冷嗎？”

慕凰的回答聲馬上響起：“不太冷。”

雖然她在海裏游了那麽久，但是真的不怎麽冷，對于她這樣的修士而言，寒冷只是心理層面上的，而不是生理上覺得冷。

她真正感覺到徹骨的寒冷，還是在極域深淵那次，在那裏的徹骨寒意是她用自身修為都無法抵擋的力量。

慕凰見蘇梧沒有再說話，有些疑惑，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你怎麽了？”

她覺得今天蘇梧有些反常，可她說不上來他是怎麽了。

反正，看起來和平日不太一樣。

半晌，蘇梧緊攬着她的肩膀，有些低沉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帶出一串溫暖的熱意：“你為什麽想要留下來？”

畢竟這個修真界對她而言，非常陌生，并不是她所想要生活的世界。

若是在一開始，有個機會能夠讓慕凰回去，她樂意之至。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

慕凰越過他的肩膀看着漫天星辰和明亮的月亮，輕聲開口：“你可能會死。”

他可能會在未來因為與宴心交戰而死去，這是慕凰看到的原書結局。

沒想到聽聞此語，蘇梧忽然低沉地笑了一聲，笑聲鑽進了慕凰的耳朵裏。

“是。”他回答道，對于那股不遠不近的危險，他早已感知到，所以才如此着急地從鳳巢之中将轉魄燈取回，想要将慕凰送回她原來的世界。

“所以你留下來，可能也會死。”他這麽說着，道出了未來可能會面對的事實。

“沒關系。”慕凰飛快地應了一聲，沒有絲毫猶豫。

她早已感覺到自己可能與蘇梧或者這個修真界之中的關系并沒有那麽簡單，她還是想留下來做些什麽，至少能夠陪着蘇梧也好。

慕凰輕巧地從蘇梧的懷中鑽出來，偏過頭看他：“你呢，明明早已可以破界飛升而去，為什麽還要留下來空空耗費力量？”

自從上次見了雲山翠微派的薄光真人之後，薄光的一句話早就點醒了慕凰。

為什麽蘇梧遲遲不飛升，而還是留在此界之中，過了渡劫期，力量積蓄達到可以破界飛升的條件，沒有一個修士可以抵擋飛升的誘惑。

原先慕凰以為是蘇梧修為不夠高，還達不到飛升的标準。

但是後來他對璇玑說的一句話提醒了她。

“你若折了，那極域深淵的封印大陣，可就缺了一角。”

璇玑是組建那封印大陣的一角，而蘇梧又何嘗不是呢？

若他飛升而去，那麽極域深淵的那個大陣誰來守？

慕凰見蘇梧沒有再說話，知道他不願在這個話題上過多牽扯。

她嘆了一口氣，假裝不經意地往蘇梧的方向靠了一下，然後偷偷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開口問道：“說說極域遺族吧。”

蘇梧斂下眉眼，垂眸用餘光看了慕凰毛茸茸的頭頂一眼，挑眉說道：“你想要知道什麽？”

慕凰看着遠方的皎潔月色，笑了一下說道：“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嘛，你先說說‘裂天’的前一任主人如何？”

那個拿着“裂天”殺盡了鳳凰一族之中的其他鳳凰的人，到底是誰。

這把劍又是如何輾轉流落到宴心手上的？

“‘裂天’的前一任主人，她已經死了，我殺的。”蘇梧開口說道，“她是遺族族長，名喚祁寒。”

“這名字，聽起來是個女子？”慕凰有些驚訝，沒想到修真界中人談之而色變的遺族族長居然是個女子。

“嗯。”蘇梧點了點頭，“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夠使用‘裂天’。”

慕凰聽到他這句話，心情忽然之間變得有些暗淡，确實不是所有人都能夠使用“裂天”，比如說她自己，就連觸碰“裂天”的資格都沒有，一碰到它，這柄劍簡直滿臉都寫着拒絕。

“只有道心堅定，心中有無與倫比的勇氣之人，才能夠獲得舉起“裂天”的資格。”蘇梧并沒有貶低祁寒，反而肯定了此人在修行上的建樹。

慕凰聽到這裏，心底忽然有一股涼意泛起，“裂天”堪稱是不敗之劍，若是能将拿着“裂天”的祁寒殺死，蘇梧的修為已經高深莫測到了這個地步。

在千年後的現在，他的修為沒有只退不進的道理。

那麽原來那本書中的宴心到底是如何拿着“裂天”将蘇梧擊敗，使他身死道消的呢？

慕凰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悄悄地将她自己的手指靠近了蘇梧放在身側的手指尖上，輕輕碰了碰。

“遺族是如何與我們開戰的？”慕凰又将手縮了回來，繼續問道。

“遺族在萬年之前，也曾與我們相處和睦過，那時由極域通往修真界的空間通道便是在那時候修建的。”蘇梧頓了頓，繼續說道，“遺族之人體質特殊，修行速度比修真界其他人更加快。”

“所以，在建立了空間通道，極域見識到修真界之中的廣闊天地之後，他們內部便出現了一些聲音。有些遺族人認為遺族之人天賦異禀，也應該享受修真界這樣的得天獨厚的修煉環境。”蘇梧談及至此，顯然有些看不起遺族內部提出這種觀點的人。

“然而他們不知道，極域環境險惡，修行條件艱難，這才造就了遺族之人特殊的體質，他們全身經脈更加通暢，與天地交流更加容易。”

“而修真界地域如此廣闊，我們那時又與極域交好，所以鳳凰一族欣然同意了遺族之人的請求，在中洲讓出了一塊地方以供他們生活的修煉。”

慕凰聽到這裏，終于發現哪裏有些不對勁了。

極域的環境适合遺族之人修煉，但是出了遺族之後，來到修真界之中可能就不一定了。修真界之中相對于極域來說更加充足濃郁的天地靈氣，反而會對遺族之人有所不利。

看到了慕凰眼中那一抹疑惑的光彩，蘇梧點了點頭：“與你想的沒有錯，第一批來到修真界之中生活的遺族之人，在修煉了近百年之後，他們體內的經脈雖然容易吸收天地靈氣，但卻難以承受修真界之中如此濃厚的靈氣。”

“所以這批人，全部在中洲因體內靈氣紊亂而身死。”蘇梧的聲音有些凝重，顯然這件事是引發上古之戰的導火索之一。

“但是遺族之人在暗無天日的極域生活已久，對于修真界何等向往，所以他們并不相信這批來到修真界修煉的遺族人是因為自己的體質原因而死去。”

蘇梧哂笑一聲，嘲笑意味漸濃：“當時沈灼與我在查探了那些死去的遺族之人的屍體，他們确實是因為自身體質原因而死去，然而有些遺族人并不相信。”

“他們堅持認為是我方不願意将修真界讓出一部分給遺族，才下毒手殺害他們。”蘇梧的話講到這裏便停了下來。

極域與修真界之中已經有了不可調和的矛盾，遺族認為修真界背負了殺害他們族人的罪名，而修真界之中的人有何嘗不怨遺族之人貪得無厭，妄想染指涉足修真界呢？

所以上古之戰不可避免。

“其實，遺族之中也有很大一部分人認為只需要在極域之中修煉便好，對修真界并沒有非分之想。其中以族長一脈的王族為首，一直堅持主張在極域之中修煉。但有些族人還是耐不住誘惑想要來到修真界之中修行，這才釀就慘劇。而族人身死，祁寒身為族長，卻又不得不開戰替他們報仇。”蘇梧過了一會兒，又補了一句，顯然對于上古之戰爆發的原因有所惋惜。

這場戰争本可以避免，但卻因為部分人的一己私欲，強行把修真界與極域之中的人拖扯進來。

慕凰閉上眼，搖了搖頭，心情有些複雜。

“極域遺族之中，到底是誰如此貪婪，主張讓遺族之人進入修真界之中修行呢？”她抓住了問題的關鍵，究竟誰才是那個萬惡之源。

“在極域之中，能夠與族長勢力相抗衡，不聽族長號令的僅有一人，便是族中祭司。”蘇梧頗有些贊賞地看了一眼慕凰，“他便是被我們以封印大陣鎮壓在極域深淵之中的人。”

慕凰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人竟然比手執“裂天”的遺族族長祁寒還要厲害，連蘇梧都殺不了他，只能将他鎮壓在極域深淵之中。

“祁寒是道心堅定，心懷勇氣之人，她能夠拿得起‘裂天’。”似乎感覺到了慕凰的疑問，蘇梧解釋了一句，“然而遺族的那個祭司不一樣，他畏首畏尾，将自己的性命和自身利益看得比什麽都更重要，這樣的人怎麽拿得起‘裂天’？”

“君子易處，小人難防，這樣的人最是難以對付。”蘇梧不屑地笑了一聲，“所以他比祁寒更加難以打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