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徐家鬥菜三
徐家廳堂。
主桌上,一位不惑之年的中年男子身着朱紅錦衣,正笑着與右側的中年文士寒暄。
“朱山長光臨寒舍,真是蓬荜生輝,來,徐某人敬您。”
“徐員外擡舉在下了,今日乃徐員外壽辰,鄙人是個嘴饞的,一聽有吃的就厚臉皮來了,讓徐員外見笑了。”
“哪裏哪裏。”
兩人你來我往,客套話說了一堆,徐啓初插話笑着打斷道:“山長,我瞧着這道回鍋肉不錯。”
朱山長“咕咚”一聲,口水先咽了一口,随即端起臉,矜持地點了點頭。
徐啓初暗自好笑。
老饕面對美食還能保持這般風度,山長真真是氣度不凡。
“山長,您嘗嘗這道水煮肉片,是西南有名的川菜師傅做的,一定合您的口味。”坐在徐啓初上首的徐之誠笑着道。
再次提到美食,朱山長終于繃不住,舉起筷子就朝擺在自己跟前的水煮魚片夾去。
細嫩的魚肉薄薄一片,入口即化,麻中有辣,辣中帶鮮。
朱山長眯着眼慢慢嚼着,很快筷子又伸了下去。
連連吃了幾口,這才緩神道:“府上的廚子果然高明,竟然能想出将魚片入菜,不錯,不錯。”
說話間,又揀了幾塊往嘴裏送。
徐啓初笑着看了身後的小厮一眼,後者微微點頭。
“山長說不錯,那定是不錯的,”徐老爺笑呵呵地也吃了兩口,果然麻辣鮮香俱全。
兩人埋頭苦吃,全然沒了方才的客套。桌上其餘賓客也連連點頭贊好。
“山長,您嘗嘗這道肉片如何,據說是陸師傅的絕活。”徐之誠勉強維持臉上的笑意建議。
朱山長“嗯”了一聲,夾了塊水煮肉片,還未入口,眉頭幾不可見地皺了皺,那肉入了口,他眉頭皺得更緊了,卻仍是勉強将肉咽下肚。
随即,他筷子一個轉彎,落在了鮮紅透亮的回鍋肉上。
色澤紅亮,肥而不膩,入口濃香,朱山長又連着吃了好幾塊。
“徐員外,這個,這個不錯,嘗嘗。”
徐老爺依言吃了,眼前一亮,不由又多扒了幾口飯。
桌上,除了徐之誠,衆人的筷子多往水煮魚與回鍋肉裏下,這兩道菜很快便吃了大半,珍貴的鮑魚海參反倒是無人問津。
徐啓初辣得額角冒汗,心底卻是極歡愉。
山長是川渝人,今日的川菜本就是特意為他準備。只看他老人家吃飯的速度便知今日的菜色極對他的胃口。
不枉他特意安排這麽一場。
與徐啓初的心情絕然相反,徐之誠額角青筋直跳。
他又要輸給老二了?他不甘心。
“山長,您覺得這道水煮肉片如何?”他再次把焦點繞回水煮肉片上。
朱山長擦了擦嘴角,半眯着眼回味了一番才慢騰騰道:“還行。”
“與這道魚片相比如何?”徐之誠不死心地問道。
朱山長感受着微微發麻的嘴角,笑道:“水煮魚片在下頭一回吃,肉質滑膩,油而不膩,辣而不燥,麻而不苦,師傅的手藝了得啊。”
“肉片麽,”他停頓了片刻,似乎不知該如何說,“過了些火候,花椒爆太過,發苦,辣椒的辣味不夠,稍欠點火候。”
“魚香肉絲還不錯,不過,我還是更愛吃這道回鍋肉,味濃鮮香,肥而不膩,開胃,是家鄉的味道啊。”
“朱山長說的是,”徐老爺附和道,“在下也覺得這回鍋肉不錯,吃了還想吃,還有這魚片,頭一回這麽吃,爽快。”
“是啊,某平日裏不喜歡吃魚,今天也吃了不少,實在是一吃就停不下。”
“就是,不知道徐員外是從何請來的廚子,改日,我府上也要請去治上一桌。”
“……”
客人的恭維,徐員外極受用。
從繁華的州郡到鄉野之地,他早就閑得發慌。他有意趁着此次壽辰結交附近鄉紳與朱山長,若是能趁機攀上朱山長後頭的人,那便更好了。
想到這,他笑着吩咐徐啓初道:“二郎,回頭好好賞了這兩道菜的廚子。”
徐啓初自然應是。
後廚。
當徐管事把前頭主子的話傳了,三寸釘第一個跳了起來。
“徐管事,莫不是你弄錯了,前頭老爺真說什麽魚片跟回鍋肉更好吃?”
被人當面質疑,徐管事自然不快。他語氣不善道:“這位小哥說笑了,爺們的話,我還能傳錯了不成,這是我家二爺吩咐賬房賞給魯大娘的,當然,陸大師也有苦勞。”
有小厮将賞銀拿了上來。
丁嬌歡歡喜喜接了,陸荏卻是一張老臉漲成豬肝色。
“收,收下吧,”他緊着嗓子吩咐徒弟,“多謝徐管事。”
徐管事冷着臉将荷包扔到三寸釘手裏,笑着對魯大娘道:“魯大師,您晚些走,我家二爺還有事與你說,還有這位嫂子,也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丁嬌捧着手裏沉甸甸的荷包,樂得見牙不見眼。
這樣的辛苦,多派點給她啊!
待徐管事離開,丁嬌迫不及待打開荷包,她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般“哇”了出來。
五兩銀子,是銀子啊!
來這個陌生的世間一個多月,這是她頭一次見到白花花的銀子。
“大驚小怪,你沒見過銀子嗎?”三寸釘陰陽怪氣地道,“鄉下人就是鄉下人。”
丁嬌小心地将荷包收緊遞給魯大娘,擡起下巴道:“是啊,你們得了多少,鄉下人得了五兩賞銀呢。”
三寸釘噎得脖子都長了。
“還嫌不夠丢人嗎,給我回來。”
陸荏一聲暴喝,三寸釘恨恨地瞪了丁嬌兩眼沒再說話。
丁嬌樂颠颠回了他一個白眼,正巧與陸荏冰冷的視線相撞。她心下一緊,就聽魯大娘道:“愣着做什麽,把東西收一收,待會我們就回去。”
“哎,好。”
不多會,丁嬌将東西收拾好,轉身去外頭尋小石頭。
她出了廚房大門剛進院子,迎面就被人澆了個透心涼。
“哎呀,你怎麽都不看路啊,對不住啊,”三寸釘毫無誠意地道歉道,“你趕緊回去吧,別凍着。”
丁嬌抹了一把臉上的水,走到三寸釘身旁,伸出腳重重一踩。
“啊——”
三寸釘像是被人捏住了脖頸的雞,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
“哎呀,你怎麽不好好走路,對不住啊。”
丁嬌腳下的動作加重,淡淡地回他一句。
“怎麽回事?”
威嚴的男聲傳來,丁嬌飛快地收回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