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節
世上,也就只有這麽一份藥方可以續命了。”
若鴻的手指輕輕劃過那冰涼光滑的帕子,遲疑的說:“那你……”
洛驚風凝視着她的雙眼,別有深意的一笑:“今夜送你兩份禮物。明日一別,從此天高水闊,你我各不相幹。”
若鴻又是一驚,不知道他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
“這第一份,”洛驚風故意停了一下:“是昭寧的人頭。”
聽到她抽氣的聲音,他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這第二份麽,就是要告訴你,昭寧受了我的慫恿,已經給魯亥下了奇瑩花的毒。這藥方你一定要慎重的轉交給楚子煜,也算是我對他的一點補償吧。”
“昭寧是怎麽……”若鴻遲疑的問:“魯亥畢竟是……”
洛驚風卻只是漫不經心的一笑:“魯亥是個光明磊落的人,何況昭寧有求于他,他又怎麽會提防他耍這種把戲?”說到這裏臉上泛起一絲頑皮的笑容:“既然下毒的卑鄙小人已經死了,你們也不過順水推舟,利用一下現有的局勢。魯亥怪罪不着你們。只不過吃個啞巴虧罷了。”說着哈哈大笑起來。
若鴻出神的望着他臉上一閃而過的得意笑容,忽然間覺得他好象一個頑皮搗蛋的壞孩子,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将這天下玩弄個夠,突然間意興闌珊,又不想再玩下去了。
她低頭看看手裏輕飄飄的帕子,一時間有種身在夢中的感覺。不真實,今天晚上的事太不真實了。
“我從來沒有想過能夠這樣心平氣和的跟你坐在一起,”他緩緩起身,目光遠遠的望着白水河的對岸:“就這樣吧。”
“你……”她也站了起來,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洛驚風很溫和的看着她,遠遠傳來雄雞報曉的聲音。原來黑夜不知不覺竟然已經過去了。在微微泛白的晨光裏,他眉目之間散落着些微的落寞,若鴻突然之間意識到他不過也才五十出頭的年紀,但是神态滄桑,竟然完全象是一個老人了。
這個人,真的是洛驚風嗎?
還是,北蘇國那一役,洛驚風就已經死了?
他緩緩離去的背影在她的眼睛裏忽然就有些模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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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會把續命的藥方用在自己身上的,對不對?”她沖着他的背影大喊了起來:“你一定已經記住了藥方了,對不對?”
洛驚風的背影只是微微遲疑了一下,卻終于沒有回頭的走開了。
随着風聲飄過來的只有一聲若有若無的嘆息。
五十三
木桌上一燈如豆。暖融融的微光裏,只覺得夜色沉靜如水。
濕潤的微風從敞開的窗口吹進來,裏面夾雜着絲絲的甜香。一時間卻也分辨不出到底是花香還是藥草香。耳畔隐隐傳來飛珠瀉玉般的水聲。
若鴻只覺得這種久違的安逸和閑适一直從心底裏漫了上來。轉眸一瞧,悠悠已經卧在床邊的軟墊上沉沉睡了。不過月餘不見,它又長大了不少,已經有了猛獸的氣勢。
木清以手支颌,笑盈盈的追問:“後來呢?”
若鴻将她的茶杯裏續上熱茶,凝神想了想:“後來?後來我跟他們借錢買了馬匹,就
回來了。我幫了楚子煜那樣一個大忙,就這幾兩銀子估計他不會來讨還。師傅盡管放心好了。”
木清不禁一笑,燈光下看去,也許是山中無日月的緣故,她還是分別前的容顏,絲毫也不見蒼老,只有鬓角略微舔了幾絲灰白。溫婉的抿了一口熱茶,不疾不徐的說:“一股腦都說了吧,否則,不但是我,恐怕連你今夜都不得好睡。”
若鴻知道她起居素來有規律,久坐恐怕不支,想了想,忽的一笑,說:“不如師傅和我擠一張床好了,我一邊說,你一邊聽着。累了就睡,豈不兩便?”
木清含笑答應了。
谷中幫忙的圓嫂已經睡了,若鴻親自去師傅的卧房抱了被子過來,安置師傅躺下,轉身去吹熄了油燈。
窗還開着,水銀一般的月光靜靜的流淌了一地。
木清在黑暗中輕輕握住了她的手。若鴻覺得她手心裏的溫暖一直蔓延到了她的心底裏,與她離得那麽近,師傅身上淡淡的藥草味清晰可聞。只覺得終于回到了家一般,心裏說不出的平和寧靜。
“後來,我用師傅配的芙蓉檀給雲姬服了。那魯亥果然害怕她是得了時疫,匆匆忙忙就埋了。不過,我頭一次用這藥,劑量下的重了。她多睡了四個時辰才醒,好一場虛驚。”說到這裏,想起當日疾風要拼命的神氣,自己忍不住笑了。
木清溫柔的撫摸着她的發絲,語氣裏含着微微的寵溺:“芙蓉檀劑量因人而異,也不是你醫術不精。”
若鴻吐了吐舌頭,笑道:“師傅也不用偏袒我了。我是有自知之明的。”
木清又問:“那後來呢?”
若鴻笑道:“魯亥後來就撤兵了。再後來怎樣,我就不清楚了。不過楚子煜已經有了那藥方,你還怕他不會用嗎?”
木清微微一笑,“你回來就好。那些朝堂上的事也不是我能過問的。”
話雖然這樣說,一想到谷裏駐紮的那些親兵,心裏還是浮起些許的擔憂,忍耐了一天的話,終于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楚子煜派人來到底是為了什麽?”
若鴻臉上漾起真切的快樂:“這次我倒是真要謝謝他,他派人送來的是若雲的一封信呢。那個倔小子終于肯認我了。大約是我落崖的事吓着了他吧。說要我回去和她一起支撐起原家的生意呢。如果順利,我很快就可以組織起自己的商隊了。”
木清卻在心裏猜測原若雲會主動低頭不過是權衡利弊的結果罷了。但是弟弟肯相認已足以讓若鴻樂翻天了。餘下的事只能看他們姐弟的緣分了。
猶豫再三,終究不忍她誤了自己,還是微微一嘆:“有了太子爺做靠山,原家前途不可限量。”
若鴻身上果然一抖,立刻坐了起來,看着她怔怔的說:“師傅,你不相信我?”
木清拉她躺好,幽幽說道:“太子主動關照原家,若雲是不能不承情的。你若是回去,就等于是默認了他的關照。吃人家的嘴短,這淺顯的道理你竟然不懂麽?”
“還有,”木清見她默默無語,索性将自己的擔憂一一說了出來:“你那個義弟雖然全心對你,但是他畢竟也是受命于人。鷹王請你去做引水工事上的醫官,看似簡單,實際上也是暗藏玄虛。你自己想,引水工事是兩國結盟後的頭等大事。豈會連醫官都沒有?”
若鴻聽到這裏,心中也是一跳。話已經說到了這一步,她自然也想到了飛鷹的用意。他曾公開宣布她是自己未過門的妻子,她前往工事上去無非是造造聲勢,表示呼倫王室對待工程的重視而已。同時恐怕也有向楚子煜示威的意思在裏頭。她若去了,便等于是默許了他的安排。
“還有玉公子,”木清微微嘆了口氣:“你還是離他遠些吧。你對他好,反倒是連累了他。他是鷹王的臣民。你若真要棄鷹王而選他,你讓他如何在呼倫國立足?玉家在呼倫國已經綿延幾代,盤根錯節不知多少厲害關系在裏頭。肯為你一個小女子冒險麽?即使玉家肯為了你舉家遷徙,請問又有誰敢收留?誰會為了玉家的一點點産業冒險得罪一國之君?”
聽到這裏,若鴻的身上已經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只覺得手心裏也粘膩起來,耳邊聽到師傅的聲音幽幽的嘆了口氣:“孩子,我雖然孤陋寡聞,到底年歲大了。很多事情看的更清楚些。”
頓了頓又說:“你手裏是呼倫國的半玺,又有人稱之為藍玺。你那義弟一定沒有告訴你,呼倫國太後手裏還有一枚綠寶石的半玺,人稱綠玺。按照他們的傳統,藍玺由皇後掌管,綠玺由太後掌管。一旦國君發生意外,雙玺合壁可以調動呼倫國的軍隊,并且可以以此為信,召請各路諸侯出兵勤王。”
說到這裏,長長一嘆:“鴻兒,你已經惹到大麻煩了。究竟何去何從,自己想想吧。”
若鴻是累極了的人,原本以為回到了藥仙谷就可以徹底放下所有煩心的事,再痛痛快快做一回師傅身邊的小徒弟。兩耳不聞天下事,一心一意的只守在着這方寸天地間靜靜做個世外閑人。直到此刻才明白原來不過都是在自欺。
忽然之間想起小時候随父親的商隊過沙漠時的情景:滾滾黃沙之間,駝隊迤俪向前,遠處的天邊夕陽豔紅如血,沉甸甸的一點一點朝着地平線墜落,白天的酷熱不過剛剛褪了下去,夜裏的寒冷立刻襲了上來……
眼前忽然又出現了秋日的樹林中那一彎靜靜的河水,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