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海中的妖精（7）
直面音波攻擊，餘弦腳下一滑，險些摔下樹去。
還好還好，穩住了！
但身後卻傳出一聲異響。
餘弦手扶着樹幹，一轉身，長鞭探出，趕在褚國武摔落在地之前卷住了他的腰。
手再一抖，将褚國武丢到柔軟的落葉堆上。
不止是褚國武，衆人面對這極具穿透力的聲音也紛紛捂住了耳朵，面露不适。
但反應更強烈的卻是追近過來被幽靈操縱着的同伴們，在音波的攻擊下，他們微微抽搐着，晃晃悠悠退縮了。
褚國武從地上爬起身，雙手抱頭，面目猙獰。他将腦袋在樹幹上砰砰撞了兩下，身體猛地一震，一個半透明的影子從他身上飄出。
原來不知什麽時候，他也被附了身。
離開褚國武的幽靈飛快向密林深處飄去，保镖隊員趕緊扶住自家隊長，雙手一觸到褚國武的皮膚，頓覺一片森寒。
餘弦三下五除二下了樹，将鞭子纏回腰上，當叫聲停下後，向塞壬走去：“你怎麽來了。”
塞壬向她伸出手，眼神幽幽，仿佛在說：我為什麽不能來
餘弦讪笑着握住了他的手：“沒想到你這麽厲害，多謝幫忙。”
塞壬不說話，他在淺淺的河流中滑動尾巴，攸而“站”起來貼住了人類的身體。
餘弦被他冰的抖了一下，吶吶道：“抱歉，我……我只是不想讓你擔心。”
可是塞壬想聽的并非客套地感謝，也非道歉與解釋。
海妖在月色下極盡溫柔纏倦地環抱住了自己的愛人，輕柔曼妙的歌聲就在耳邊響起，餘弦仿佛被拉入了一張綿綿蛛絲織成的大網，渾身肌肉都忍不住放松下來。
妖精就這樣困住了自己的獵物，他向後倒去，将懷中的愛人拉入水中世界。
冰冷的河水碰到臉頰，餘弦反抱住了塞壬，她帶着歉意，在清澈的水中吻住了他……
然後，餘弦從意圖迷醉自己的妖精懷中掙脫，頂着被水浸濕的長發冒出了河面。
“塞壬，我不能跟你回去。”
餘弦知道，現在在她面前的已經不再是三百年前單純乖巧的小王子了，他在她不知道的角落、未曾參與過的時光裏，成長為了強悍的王者。
所以，這一次，她挑戰了他的信任與威嚴，恐怕不會那麽容易混過去了。
果然塞壬對着她板起了臉，張開雙臂，強勢而霸道地将她緊緊抱回了懷中——一往水裏拽！
餘弦：……
好吧，再過多久，這群單純孩子的本質也不會變。
是的，群，并不只是塞壬一條魚來到了這裏，跟他一同過來的，還有另外幾只海妖。
他們憤怒地看着這個把王弄暈的人類，疑惑王怎麽還沒把她淹死。
一只紅發小海妖忽然輕輕叫了一聲：[她親了王，淹不死的。]
啊——可惡！真是狡猾又無恥的人類！回去就把她丢進深海喂鯊魚！
紅發海妖咬了咬指甲，迷迷糊糊中想到，王好像之前就親過她了，這個人類早就淹不死了。
不過算了，這不重要，反正人類一點都不可信！
吐過之後，李文翰感覺好多了，只是嘴裏還有異味，他想漱漱口，順便近距離觀察一下追上來的海妖們。
李文翰向河邊走去，他一動，其餘人便也跟着他走了過去。
扶着褚國武的保镖佩服道：“李先生膽子真大。”
褚國武蒼白無力地靠着他，虛弱道：“我們也過去。”
海妖能逼退幽靈，離他們近些，才是正确的選擇。
雖然現在看起來，海妖的表情不善，首領甚至一直在“虐待”餘小姐……
塞壬緊緊抿着唇，在跟她犟，餘弦忽然虛弱的打了個哆嗦：“水裏好冷。”
牢牢困着她的海妖微微垂眸，心不甘情不願地用雙手舉起女孩，放到了岸上。
餘弦松了一口氣，果然，塞壬還是很心軟的。
可誰知一口氣沒吐完，塞壬猛地扭過身子，雙爪張開，呲牙咧嘴，目露兇光，向走到河邊的李文翰撲了過去！
撕碎這個人類！
餘弦險些被自己這口氣噎回去，她緊随其後，撲到塞壬背上：“寶貝兒，冷靜，不要這樣！”
李文翰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吓得臉色發白，腿一軟，啪叽摔坐到地：“嘶……”
我的老腰老腿老尾椎骨……
塞壬被戀人扒住後背，動作受限，襲擊失敗。只能不甘心地盯着李文翰用手撐地離遠了岸邊。
哼，他一定還會找到機會的！
以及……一絲絲委屈和傷心爬上心頭，塞壬轉過身緊緊抱住人類女孩，身體微微顫抖。
他要帶走她，這裏太危險了！
不僅有危險的幽靈，還有一個時刻勾引戀人的雄性人類！
餘弦輕輕撫摸他的長發：“對不起，我現在不能跟你回去。”
懷中的海妖劇烈顫抖了一下，餘弦感覺到勒在自己腰間的手臂越發用力，但海妖很快反應過來，這會讓人類感到痛苦，于是他又趕緊松了松胳膊。
塞壬拉過餘弦的手，在上面輕輕寫道：危險。
“我知道這裏危險。”餘弦溫聲道，“可是沒關系，我不怕。塞壬，我想為你做點兒什麽，因為我愛你。”
她湊在他耳邊極輕地寬慰着，卻絲毫沒有改變心意的意思。
塞壬沉默了下去。
他的人類戀人很強大，力氣不輸自己，塞壬明白，想要強行帶走她恐怕會很困難。
于是海妖鄭重地作出決定，他要和她一起去！
他要留在她身邊保護她，為她驅趕幽靈……和眼鏡男！
而被塞壬視為眼中釘的李文翰從驚吓中緩過來後，很快便重新燃起了熱情，他興致勃勃地對餘弦道：“幽靈竟然害怕海妖，真神奇。餘小姐，能不能讓他們留下來幫幫我們。”
餘弦同樣有些心動，只是海妖行動不便，從距離上來看，衆人穿過河後還需再跋涉一個白天才能到達火山腳下，而爬到火山口不知要花多久，這樣來來回回，最快也要在島上再經歷兩個夜晚。
而從河流的流向與走勢來看，河流在這半邊小島橫穿入海，源頭不知在哪，但并不接近黑火山的方向，這條河是橫欄在衆人面前的。
海妖想要跟他們一起走，就得爬上岸去往遠離這條河的方向。
也許正因如此，海妖才無法自己将寶物取回。
餘弦注視着塞壬堅定而隐含憤怒的雙眸，道：“你要留在這兒等我們嗎”
塞壬搖了搖頭。
他不想再被留在原地了，他想和她一起走。
但餘弦卻不小心理解錯了他的意思，以為海妖還是想将自己強行帶回大海。
餘弦便跳回岸上，嘛，今晚他實在要鬧就陪他一晚好了，不過一直泡在水裏太冷了，她得上岸緩緩。
等天亮，幽靈不再出現，塞壬就沒理由攔着自己了。
餘弦是這麽想的，也真的打算這麽做。
李文翰見海妖似乎被安撫好了，用手撐地想要起身。
可誰知，許是方才摔的那一跤太狠了，他覺得自己腰腿酸痛使不上力，動作便顯得遲緩而費力。
餘弦見到，上前拉了他一把。
塞壬沉默着，向岸上爬去。
泛着銀色光澤的尾鱗甫一碰到泥土，海妖赤luo的身軀便情不自禁微顫了一下。
他一聲不吭，在大地上爬行。
餘弦聽到身後出水的聲音，回頭望去，只見本來幹淨華美的海妖蹭在被水打濕的岸邊，泥巴糊到尾巴與雙肘，好一條海裏漂亮的小人魚，變成了髒兮兮的小泥鳅。
而泡在河裏其他的海妖，表情似乎有些焦急。
那條紅發的小海妖，沖動地游到塞壬身後，伸出雙爪想要将他拉回河裏。
塞壬一巴掌拍開他，扭頭兇巴巴地吼了一聲。
小海妖委屈地縮回了手，圍在王的身邊，一副想要伸手又不敢的模樣，細細地叫着。
不只是他，其他幾條海妖都露出了擔心憂慮的表情。
餘弦大步走到塞壬身邊，想要将他拉起身。
塞壬忽然搖了搖頭，拒絕了她的幫助，他用指甲慢慢地在地上寫字：
我不拖累你。
餘弦心裏一軟：“你想跟我一起走嗎”
塞壬寫道：是，我和你一起。
既然攔不住你邁向危險的腳步，那麽就讓我陪你一同面對吧。
餘弦剛要笑着答應，眼角餘光瞥到身邊的紅發小海妖顫顫巍巍地試圖往岸上爬，可他的尾巴剛碰到黑色泥土，紅發海妖漂亮的臉蛋便擠做一堆，發出痛苦的鳴叫，他飛快地游回了水中，輕輕揉着腰下碰到泥土的地方。
餘弦臉色一變，俯身強行将塞壬抱了起來。
懷中的海妖再也忍耐不住，抱緊餘弦的肩膀，弓起尾巴劇烈顫抖起來。
海妖被禁止上岸，只要碰到大地，尾巴便會痛如刀割。
這就是大海的懲罰。
舌尖微微發澀，餘弦走入河中，将他放回水裏：“你騙我。”
單純的海妖趕緊搖頭，抱着戀人的手臂仍不肯松開：我沒騙你，我只是沒說！
因為他知道，說了的話，就不能陪着戀人了。可他最開始分明忍住了，卻還是被發現了，塞壬不悅地瞥了一眼導致他露餡的紅發海妖：都怪你！
紅發海妖委屈巴巴地投入了族人的懷抱。
王的心裏只有這個不長尾巴的人類，他要跟着人類跑路啦！
海妖族人安慰着朋友：[不用擔心，王一定還沒有咬過她，等王吃到她的味道，就會知道人類一點都不好吃啦！]
紅發海妖：[嗯！]
他的戀人是很關心他的，這是個讓塞壬極為愉悅的認知，他相信她是愛着他的，瞧啊，她都願意為了他冒險。
可是，她肯定不會同意自己跟着了吧。
海妖游泳的速度無人能敵，可到了岸上，他們卻連人類走路的速度都趕不上，更何況還要承受大海的懲罰，忍受痛入骨髓的刑責。
想到這裏，塞壬失落地垂下了腦袋，就連尾巴也無精打采地垂在河中，長長的半透明尾鳍随着水流漂浮。
“噗嗤……”
輕笑聲在耳邊響起，塞壬感覺到一只溫暖而柔軟的手在自己尾巴上輕輕撫摸，熱度從這只手的掌心處傳遞給尾巴，漸漸上升，蔓延至臉頰。
塞壬充滿渴望地看向餘弦，用眼神無聲地祈求：不要再留下我一個人了好不好
餘弦細心地将他身上沾上的泥土洗淨，柔聲笑道：“今晚就在河邊休息，你守護着我，好嗎”
海妖兩眼亮晶晶地快速點頭：好！
“等到天亮，我們一起出發。”
她，她竟然同意帶上自己一起！
根本沒有考慮接下來的旅程會帶給自己多麽漫長而深刻的痛楚，塞壬的心在這一刻起飛，由衷感受到了真實的快樂。
這個夜晚，有了海妖的守護，衆人紛紛在潮濕的河邊休息。
雖然那群幽靈不敢離得太近，可往四周仔細看看，好像還能看到那些模糊而不懷好意的身影随風飄蕩……
梁楠忍不住往河邊又靠了靠，但不能靠的太近，因為水中的海妖似乎也不太待見人類。
尤其是李文翰，那只海妖首領咋那麽讨厭他呢難不成是吃醋海妖也會吃人類的醋
梁楠打了個哈欠，懶得再想，反正上天保佑他們能完成任務就行。
到了第二天，陽光驅散霧氣，衆人驅動着酸痛疲憊的身體起來，繼續向前方行進。
早餐是野果和海妖捕來的魚，在采摘野果時，一個保镖發現了昨夜被附身的同伴，他縮在避光的角落裏好像昏迷着。
保镖小心翼翼上前推了推他，同伴忽然暴起向他撲來，原來幽靈還沒有從同伴的身體裏離開！
而且有了肉身的保護，幽靈已經不再畏懼陽光了！
保镖嗷嗷叫着跑回河邊，在海妖的音波攻擊下，被幽靈附身的同伴慢慢退走。
這一發現無疑給了衆人沉重的打擊，尤其是褚國武，現在想想，要不是自己一直拼命抵抗着，被幽靈徹底附身可就完蛋了。
被附身這麽久，能不能活着離開海島還是個未知數。
而餘弦面不改色，從容地吃掉一整條烤魚。
勤勞如同小蜜蜂般的海妖，在王的指揮下還運來了鮮嫩可口的海藻充做早餐。
有了海妖的幫助，衆人重新鼓起勇氣，準備好糧食，便打算繼續出發。
衆人趟過河，來到了對岸。
塞壬向岸邊游去。
李文翰等人不禁好奇地看了過來，想知道她打算怎麽帶上海妖之王。
怎麽帶上他
餘弦微微一笑，将塞壬公主抱了起來。
清晨的陽光穿透樹林，投落一地金色的光影，小海妖不知是興奮還是害羞，他用雙掌捂着臉，尾巴啪啪在空中甩了兩下。
密林、光影、少女、人魚。
梁楠覺得自己又出現了幻覺，為什麽好像有粉紅色的泡泡從海妖腦袋頂上不停地冒出呢
塞壬的尾巴很長很長，餘弦卻不夠高，為了避免讓他的尾巴落地，餘弦幹脆将他往上托了托，讓魚屁屁坐到自己右臂上，這樣左臂托着他的尾巴中間，尾鳍便不會碰到地面了。
塞壬興奮地抱住了她的腦袋，開心地用臉頰蹭着戀人的頭發。
餘弦悶悶道：“你擋住我的視線了。”
海妖過于濃密的長發，在這種姿勢下成為了障礙。
不過不要緊，機智的塞壬用林中的野花梗葉将長發綁了起來。
他甚至因為心中的甜蜜過盛，快樂地摘了一堆漂亮小野花，編成花環，放到了餘弦頭上。
完美！
兩只手都要用來抱魚的餘弦毫無反抗之力，因為塞壬要摘野花，她落後了衆人幾步，等她頂着白白紫紫五顏六色的花環，無奈地回到人群中時，同伴們偷偷發出了善意的笑聲。
笑吧笑吧，你們想要還沒有呢！
餘弦也抱着塞壬走了很久，兩條胳膊有些發酸。她跟海妖商量了一下，将他背到了身後。
兩條手臂解放出來輕松很多，海妖攀附在她背上，因為沒有人類的雙腿，便趴的高高的，将尾巴向後翹起，免得碰觸地面。
餘弦怕他滑落，腰彎的幅度較大，不方便觀察四周，不過白天沒什麽危險，只要悶頭趕路就行。
因此餘弦并沒有注意到，她走到了李文翰身邊。
可塞壬注意到了。
塞壬不僅注意到了李文翰就在身邊，還起了一些不好明說的小心思。
他看向李文翰，眼中兇光一閃，瞅準時機，尾巴快準狠地拍了過去！
啪！
好痛！
尾鳍不小心擦過泥土，刀割一樣的痛楚絲絲入骨，塞壬悄悄抖了下尾巴尖，趕緊高高翹起，唯恐被戀人發現。
而無辜被拍的李文翰，捂着自己被偷襲的腰背，一臉懵逼：
他也好痛啊！
作者有話要說： 塞壬：謝謝大家誇我可愛，我更有自信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