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繼母

繼承了安樂侯爵位的大老爺沈淮,現在已經是左千牛衛大将軍,乃是皇帝身邊的近衛,也算得上是今上的心腹了。

他進到正廳當中,首先看到的是周氏與沈玉婳沈玉媚兩姐妹,然後才看到了坐在周氏身旁的沈玉嬌,他笑了一笑,在上首坐下了,口中笑道:“今日去春秋堂,可還習慣?”

沈玉婳忙接了話,道:“方才母親還在問五妹呢!倒是惹得五妹哭了一場。”

“哭什麽?難不成真受委屈了?”沈淮挑了眉,看向了周氏,“若真受了委屈,你倒是要去春秋堂說一說了,可不能讓我們嬌嬌受了氣。”

周氏笑道:“這是自然的,老爺就算不說,我也知道分寸。”

沈玉媚也道:“春秋堂的女先生今天可兇了,我還以為五妹要和先生吵起來,還好大姐在,否則還不知怎麽收場。”

坐在周氏身邊的沈玉嬌眉頭微微跳了一下,默不作聲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沈淮,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先說她受了委屈,再說她與女先生争執,後面跟着的會是什麽,想也能想到。

然後意料之中地,沈玉婳又開了口,道:“今日瞧着,那女先生那樣嚴苛,要是将來給了五妹委屈怎麽辦?不如便不去了吧!”

沈玉媚也道:“五妹還小呢,等過幾年再去也不遲。”

沈淮沉吟了片刻,轉而看向了沈玉嬌,用征詢地口吻開了口,問道:“五娘你覺得呢?若是先生太兇,不如便不去了。”

周氏卻道:“老爺這話說得,簡直溺愛太過,什麽叫做‘若是先生太兇,不如便不去了’?既然今日已經去了,便好好上學,之後便不可松懈,說什麽今日起得太遲了不想去了,明日風太大了不想去了之類的話了。”一邊說着,她看向了身邊的沈玉嬌,又道,“你可別聽你父親胡說八道,上學這事情,不可兒戲。”

沈淮聽着周氏的話,又點了點頭,道:“你母親說的也頗有道理,那便還是聽你母親的吧!”

沈玉婳與沈玉媚交換了一個眼神,默契地沒有接話。

沈玉嬌笑了笑,道:“自然一切聽母親的。”

如此,一家人其樂融融吃過了午飯,沈淮去了書房,沈玉婳與沈玉媚各自回自己房裏,而沈玉嬌被周氏留了下來,說是要給她裁幾身衣裳,給她看一看料子。

周氏如今扶了正,沈淮也給她請封了诰命,已經是大房名正言順的太太了。

她是沈淮的表妹,名喚貞娘,自幼便在沈府長大,與沈淮也勉強算得上是青梅竹馬,只是周家門第低微,從前老安樂侯在的時候,從來都沒想過要讓自己的長子娶她的。

後來沈淮娶了宋喬兒,周貞娘對沈淮仍然念念不忘,一心只想嫁給他,寧願做妾,寧願只做個姨娘也要嫁,周家也無奈,便求到了老安樂侯夫人那裏,由老安樂侯夫人周氏做主,在沈淮娶了宋喬兒半年之後,便納了周貞娘為妾。

彼時宋喬兒心高氣傲,對沈淮并沒有給予太好的顏色。畢竟宋家是國公府,沈家只是侯府,兩者差距頗大,且宋家武将之家,在朝中影響遠超了沈家,故而宋喬兒在沈家除了在面對老安樂侯時候十分恭敬,面對其他人時候都是居高臨下,十分倨傲。

這種地位上的天然差距讓年輕的沈淮十分難過,幾乎是本能地,他對宋喬兒敬而遠之,然後便親近了自己溫柔小意的表妹周貞娘,天長日久之下,沈淮與宋喬兒更加疏遠,而對周貞娘則真的相處出了幾分感情來。

于是後來宋喬兒去世,沈淮也沒想着再娶填房,便與母親周氏商量着,把周貞娘扶正,還請封了诰命,給了她名分。

既然名正言順了,沈淮也便讓沈玉嬌和沈珉改了口,稱呼周貞娘為母親。

沈珉是不樂意的,他年紀雖小,但已經十分有自己的想法,只肯不冷不熱地喊周貞娘一聲“太太”,而沈玉嬌性情綿軟,沈淮讓她改口,她上輩子便改得十分順從,故而現在雖然心中頗覺得嘲諷,但她也得強忍着喊周貞娘一聲“母親”,免得讓他人疑心,看出端倪來。

周貞娘拉着沈玉嬌在房中坐下了,命身邊的丫鬟捧了時新的料子來。

她取了那鵝黃的料子在沈玉嬌身上比劃了一下,慈愛地笑道:“我便知道這顏色最襯你,特地給你留下,你大姐嚷嚷着想用這塊料子來做裙子,我都沒答應。”一邊說着,她讓丫鬟們把鏡子給捧了過來,讓沈玉嬌看,“你看,你膚色白,這顏色最好看了。”

這樣說着,她又取過了旁邊那塊胭脂紅的綢緞,口中道:“這顏色我也是想着你最合适了,你看看,喜不喜歡?”

沈玉嬌從鏡子裏面看了一看,笑了起來,道:“這鵝黃色倒是更襯大姐,母親不如就給大姐做裙子吧!”

周貞娘笑道:“不用多管她,她裙子多得是,你只用顧着你自己就好了。”一邊說着,她又讓丫鬟捧出一個匣子來,打開給沈玉嬌看,裏面是一整副頭面首飾,十分精巧好看,“這是上次去宮裏面時候,皇後娘娘賞下的,那次你大姐和四姐都去了,都得了不少賞賜,這一副我特地給你留着了。”

沈玉嬌急忙謝了一聲,道:“母親這樣記挂着,倒叫我過意不去了。”

周貞娘笑道:“這有什麽?我疼愛你,與疼愛他們是一樣的。如今你與珉兒住得遠,珉兒那倔強性子也不常到菖蒲園來,到顯得與我們生疏了。你父親也常常與我說起你們姐弟倆,說想親近你們,卻又不得其法,明明是親生兒女,倒是生疏得比二房三房更勝。”

沈玉嬌擡眼看向了周貞娘,只見她臉上滿滿都是慈愛,語氣也十分真摯,仿佛果真是一點兒都沒有壞心思,全都是為着她與沈珉着想。

她低了頭,輕輕咬了嘴唇,眼眶一紅,然後才有些遲疑地開口,道:“母親這樣說,倒是讓我無地自容了。做兒女的,應當為父母着想,卻不該讓母親與父親這般為難。”

周貞娘忙道:“這哪裏是為難?這本該是當爹媽的多為兒女着想,這是理所應當的。就好像我就應該對你和珉兒好,就應該一視同仁。”

沈玉嬌應了一聲,直撲在了周貞娘懷裏,嘤嘤哭泣了一番,又是母女情深的姿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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