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二房

老太太周氏定下要去的寺廟是京城中十分有名的大慈恩寺。

姚夫人聽着人說明日要跟着老太太一道去禮佛的時候,非常克制地翻了個白眼,然後只應了一聲知道了。

這一兩年來,她與老太太周氏的關系越發不好了。

原因倒是直接明了,二房不樂意大房的周貞娘管家,想要單過,尤其這一兩年沈淮從千牛衛大将軍變成了工部郎中,與二房的沈清一步步已經做到了禮部尚書相比,簡直是天差地別了。

沈清對沈淮倒是沒有太多意見,只不過官場之上,官階品級天然的差距□□裸地存在着,沈清見到沈淮的時候也不免會流露出一些優越感來。而在後宅之中,這品級的差距便十分能影響到女人之間的和平相處了。

沈淮已經是從一品,姚夫人是正正經經的夫人,在沈宅之中,她的诰命最高;其次是莊夫人,沈湘在邊疆是大将軍,也是二品,所莊夫人也是正正經經的夫人;而老太太周氏不過只是三品淑人,而周貞娘就算是請了诰命,因為老太太還在的緣故,在诰命上她比老太太周氏更低一等,是四品恭人。

這麽一來,後宅當中的情形便十分微妙了。

三房的莊夫人因為沈湘不在京中的緣故,平日裏甚少出現,也只是偶爾與二房有來往,基本不怎麽來大房;二房的姚夫人因為品級的原因,為了避免尴尬,也較少去大房,除了晨昏定省,并不怎麽在老太太周氏跟前出現。

若叫姚夫人說,這樣相反是好事,接觸少了,矛盾自然就少,大房的事情她也不樂意多參合,他們二房過得好好的,跟大房沒什麽關系。

但老太太周氏卻一直對姚夫人有諸多看不過去,譬如她總覺得姚夫人對她不夠恭敬,又覺得姚夫人只想着在後宅中弄權,她還想像之前沈清沒成親那樣來把控着二房,卻因為姚夫人的緣故并沒有成功過,這麽日積月累下來,老太太與二房的關系是怎麽也好不了的。

而這一兩年,老太太周氏因為沈玉嬌和沈珉去了宋家的緣故,不知出于什麽心思,硬是把家中所有的女孩兒都養在了身邊,二房的沈玉媱自然也要搬過去的,姚夫人幾番不同意,最後迫于孝道,也不得不松口。

姚夫人起了身,問身邊的黃雪,道:“你今天去老太太那兒,見着沈玉媱了麽?”

黃雪忙道:“沒見着,說是二姑娘和三姑娘四姑娘一道去釣魚了。”

姚夫人隐忍地點了點頭,又問道:“五姑娘回來了,老太太沒說什麽?”

黃雪道:“沒有,就只有方才說是明天去禮佛,家裏人一起都去。”

“你去讓玉媱到我房裏來,我有些話要問問她。”姚夫人說道,“順便和老太太說一聲,玉媱今天就在我這裏歇了,明兒一起去慈恩寺。”

黃雪忙應下來,急忙出去了。

過了一會兒,沈玉媱來了,她穿着一件粉色的紗裙,倒是顯得十分青春俏麗。進到房中,她歡喜地快跑了兩步,撲到了姚夫人懷裏,嬌滴滴笑道:“母親今日找我,是有什麽事情?”

姚夫人笑了笑,拉着她站好,口中道:“倒是要有點女孩兒穩重樣子,這麽撲過來,下次可不許了!”

沈玉媱嬌憨道:“這有什麽,這兒就只有我與母親,又沒有外人在。”

姚夫人拉着沈玉媱在旁邊坐了,問道:“明兒要去禮佛,你知道裏頭是有什麽事情麽?”

沈玉媱不以為然地擺了擺手,道:“這誰知道?原本是祖母一人去的,也不知嬸嬸想到了什麽,便忽然變成大家都要去了。這麽熱的天,我倒是一點也不想出門去的。”

姚夫人皺了皺眉,道:“是周氏的意思?”

沈玉媱道:“大約是吧!不過也不是什麽大事,母親不必想太多。祖母也說,反正是五娘剛回來,帶着大家一起去禮佛也是好事兒。”

姚夫人看了一眼沈玉嬌,苦口婆心道:“你都這麽大了,說話做事還是要多想想,譬如這事情,其中必然還有隐情的,或許便真是有什麽大事呢!”

沈玉媱道:“要我說,母親就是思慮太多。祖母常常與我們說起,女孩子家的,不必想那麽多,在家時候縱情玩樂,出門子以後好好孝順婆母也就是了,想這麽多,豈不是自尋煩惱麽?”

聽着這話,姚夫人眉頭一擰,問道:“這是老太太對你說的?”

沈玉媱無知無覺笑道:“是呀,老太太對我呀,還有玉婵呀,玉媚呀,都是這麽講的!做姑娘家的時候,不就應該好好玩樂麽?反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沒什麽讓我們操心的呀!”

“荒唐!”姚夫人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拿這種話來糊弄你們,你也信?沈玉媱,你!你從前讀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面去了麽!”

沈玉媱被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脯,心有餘悸地擡頭去看姚夫人,道:“母親為何這樣生氣?我以為祖母說的也沒錯呀!”

姚夫人怒道:“從前我是如何教導你的?你難道統統忘了不成?那老不死的恨不得你們個個都是廢物,才顯得他們周家的好呢!”

“母親這樣說祖母,才是偏頗了。”沈玉媱瑟縮了一下,但還是堅持地開了口,“周家的表姐說起來也沒什麽不好,為人和善,并非那樣心機用盡的人。”

姚夫人怒極反笑,道:“這麽說來,你倒是覺得我說的都是錯的了?我從小教導你的那些,你統統不記得,現在不過被人糊弄了幾句,就當做是至理?好好好,那老不死的真是個好樣的,你從今天開始,就在這裏哪裏也不許去,明天禮佛也不必去了!”

沈玉媱皺了眉頭,有些厭煩地看向了姚夫人,道:“母親這是何故?我不過說了實話而已!你從前說要謹言慎行,要小心翼翼,要把別人的話多想一想,可在我看來,這些在家中有什麽用處呢?家中除了姐妹就是長輩,他們誰會對我不好?我為何要對家人這樣?祖母說的原就是對的,在家中便應該自由自在,不要去想那麽多有的沒的。”

姚夫人盯着沈玉媱,冷哼了一聲,道:“那你知道不知道,李姨娘是怎麽到你父親身邊來的,為什麽李姨娘的長子只比你小了月份,次子只比你弟弟大了一個月!那老不死的在想什麽,你真的知道嗎?”

沈玉媱道:“母親這麽說,我倒是覺得母親想太多了……”

“夠了!”姚夫人打斷了她的話,臉上的神色中都是濃濃的疲憊,“這些話我不想聽,你且去後面靜靜想一想,你今天說的究竟對不對。若女孩兒天真爛漫無知無畏就好,為什麽五娘當初要拼着去學堂,為什麽後來五娘又要去國公府!”

沈玉媱撇了撇嘴,道:“那是五娘自己愛慕權勢吧!在府裏有什麽不好?嬸嬸對她那麽好,她還要跑到國公府去,那便是看不起我們安樂侯府,一心一意想過好日子了!”

姚夫人盯着她看了許久,末了古怪地笑了一聲,沒有再與她多說什麽,只讓黃雪帶着她到後頭去面壁思過。

沈玉媱還想争辯,卻奈何姚夫人已經不想理會她。

待到黃雪重新回來,姚夫人便吩咐了她去老太太周氏院子裏面把沈玉媱的東西都收拾了,送回到浮蓮園來,然後讓人去衙門遞了話,讓沈清下衙之後直接回來。

晚些時候,沈清便回家來,聽着姚夫人把沈玉媱的事情說了個清楚明白,臉上的神色也有些挂不住了。他道:“沒想到母親會這麽教導家中的女孩兒,這樣不懂事,将來嫁到別人家,也是要惹禍的。你做的對,趁着她性子還沒定型,先接回到我們身邊來,慢慢教導就是了。”

“只怕是一時半會兒也拗不過來。”姚夫人道,“我瞧着她之前下午那般說辭,心中恐怕是早有計較的,不是一兩句話就能把她這偏頗的想法給糾正。”

“且慢慢來。”沈清道,“媱媱這才剛及笄,現在開始糾正也來得及。”

姚夫人苦惱道:“我就怕是來不及,你沒聽到她下午那番話,聽得我真是氣得心口疼!”

“聽說明日母親要帶着家裏人去慈恩寺?”沈清想了想,然後問道。

“是。”姚夫人答道,“不過我已經讓人去回絕了,我想着明日說不定要出什麽事情,可不想去湊這個熱鬧。”

沈清點了點頭,道:“這樣也好。”

“大伯已經把五娘和六郎帶回來了。”姚夫人又道,“你去見了六郎沒有?若是有空,倒不如多帶着六郎親近親近,叫他知道,家中叔叔也是關心他的。将來國公府的人回京來,也要感念你這份心。”

沈清道:“我回來時候和六郎打了個照面,倒是沒怎麽說話。正好過幾日我要帶着家裏小子們去打馬球,到時候把六郎一起叫上好了!”

姚夫人點了點頭,道:“聽說入了秋,六郎就要去國子監讀書,我們五郎和他年歲差不多,到時候我去問問我父親,能不能給我們五郎也弄個名額,到時候讓他們哥倆一起去。”

沈清笑道:“這正是我回來的時候還在想的呢!我們家裏雖然也有名額,大哥卻是要用在大郎身上的,斷然不會給我們家小珺,我回來時候就想着,要不去求一求岳父。”

姚夫人道:“此事也不要聲張,我悄悄兒先和我父親說了,等有準信了,确定可以去了,再和大伯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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