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示衆
周貞娘與袁氏聽着外面鬧哄哄的聲音,直覺有些不對勁。
“白鷺,你去看一看,外面在吵什麽?”周貞娘皺着眉頭說道。
白鷺聞言,忙應了下來,去到外面看了一看,然後驚慌失措地進來了,道:“太太,外頭武僧包圍了禪房,要把、要把在禪房中行淫……的人給揪出來。”
大慈恩寺出名不僅僅是因為大雁塔,也不是簡單因為是皇家寺廟,還有另一個原因,是其武僧技藝高強,曾經還救過先帝的性命。
周貞娘眉頭一跳,起了身,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白鶴慌慌張張進來了,口中急道:“太太,住持要搜五姑娘住的禪房……我攔不住……三太太已經過去了,老太太……”
周貞娘看了一眼在內室休息的老太太周氏,又看了看身邊陪着自己說話的袁氏,眉眼間一閃而過的是欣喜,她道:“不要打擾老太太休息,我與袁太太去看看便是了,可不許那些和尚進去!”
一面說着,她與袁氏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扶着白鷺,慢悠悠出了禪房。
禪房之外,武僧将沈玉嬌住的那一間屋子包圍得嚴嚴實實,大慈恩寺住持站在一旁,一臉肅穆,正在與站在禪房門口的莊夫人争執能不能進去。
“這樣穢亂佛祖的事情!還請夫人不要包庇!”住持嚴肅地說道。
莊夫人不卑不亢道:“這樣惑亂佛門的事情,自然要嚴懲,只是這大庭廣衆之下,這樣大張旗鼓地進去,豈不是宣告了衆人,大慈恩寺也是和其他小廟一樣,藏污納垢麽!”
住持正想說什麽,卻被走過來的周貞娘接了話。
周貞娘道:“佛門清淨之地,豈容這等□□事情?為着大慈恩寺着想,三弟妹不要阻攔了。”
莊夫人比周貞娘早到一會兒,已經從下人口中把禪房當中發生的事情聽了個七七八八,這時候又聽周貞娘這麽說,她臉上浮現了一個有些古怪的笑容來,卻是沒有争辯,只是讓開來,然後道:“既然大太太這麽說,我也不阻攔了。”
見莊夫人已經走開來,住持也不再多客氣什麽,只讓武僧進到禪房之內,去把那行淫的二人給揪出來。
武僧得令,毫不猶豫地進到禪房之中,頃刻功夫,就拖着一男一女從禪房之中出來了。
衆人或是惡嫌或是好奇地定睛看去,只見那男人上身赤膊,下身胡亂用布巾裹着,還能隐約看到胯間尚未消退的昂藏利器,而女人衣衫淩亂,臉上坨紅,雙手勾在了男人的脖頸之上,還用大腿蹭着男人的腰。
周貞娘尖叫一聲,死死抓住了白鷺的胳膊,幾乎要暈倒過去!
“婳兒?!”她不可置信地後退了一步,又想上前去,卻被武僧們毫不留情地攔了下來。
“周家大郎?”莊夫人在旁邊閑閑地點出了男人的身份,然後看向了袁氏,語氣頗有些幸災樂禍了,“袁太太想親上加親也不是什麽壞事兒,何至于要在禪房中行這等事情?”
袁氏臉色慘白,後退了兩步,咬緊了嘴唇。
“怎麽回事!婳兒為什麽在這裏!”周貞娘尖叫着嚷道。
接着武僧又從房中把木樨和鈴蘭給推搡了出來,周貞娘一看到她們倆,立刻就撲了過去,撕扯着她們的頭發,怒喝道:“是不是你們兩個小娼婦!竟然敢陷害你們大姑娘!”
木樨倒是不慌張,她口齒清晰地哭喊道:“是大姑娘自己來的!大姑娘還讓我們姑娘到外頭去逛一逛,還特地把我與鈴蘭留下來!”
周貞娘一巴掌扇了過去,雙目圓瞪,目眦盡裂,不顧自己身份地去撕扯着木樨的嘴巴,口中恨道:“下作的小娼婦!還敢胡說!”
木樨大哭起來,一面躲閃一面哭嚎道:“大姑娘說了,我們姑娘這兒清淨,沒有別人,還說就在這裏等着表少爺,我沒有胡說!大姑娘還讓我和鈴蘭在旁邊等着呢!不信太太去問大姑娘還有表少爺!表少爺剛進來,就和大姑娘摟在一起了!”
周貞娘情不自禁地去看了一眼還緊緊抱在一起的沈玉婳和周元泰,一時間只覺得眼前一黑,一口氣提不上來,整個人搖晃了幾下,差點兒倒下去。
白鷺急忙扶着周貞娘,撫着她的後背,助她緩過氣來。
“把這兩個小娼婦給我關起來!”周貞娘咬牙切齒道。
話音剛落,沈玉嬌柔柔軟軟的聲音響了起來,她問道:“太太要關我身邊的丫鬟做什麽?方才大姐到我房裏來,說讓我出去一會兒,還讓我借木樨和鈴蘭給她,難不成木樨和鈴蘭惹了什麽事情麽?”
周貞娘尋聲看去,只見沈玉嬌扶着木槿,身後跟着戴嬷嬷何嬷嬷,正慢慢往人群走過來。
不等周貞娘說話,莊夫人搶先開了口,道:“五娘來得正好,你大姐做了見不得人的事情,這會兒你可別上前來看了,小姑娘家的,看了說不定要長針眼。”
沈玉嬌抿嘴一笑,依言停下了腳步,道:“那三嬸,到底是什麽事情?太太為何要把我的丫鬟給關起來?”
莊夫人道:“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兒!”
“胡說!”周貞娘看了一眼還沒恢複神智的沈玉婳,咬了咬牙,大步走向了沈玉嬌,怒道,“是不是你陷害你姐姐!你小小年紀!怎麽這麽狠的心腸!”
沈玉嬌看着周貞娘,面上仍是淡淡的,心中卻是波濤洶湧。她非常清楚地記得上輩子,自己就是現在的沈玉婳,可那個時候周貞娘是怎麽說的呢?她可沒有這樣的義憤,也沒有這樣慌亂,她只是氣定神閑地給她沈玉嬌頭上戴上了一頂又一頂無法洗脫的屈辱的帽子。
“方才我去了大雁塔,卻不知這裏究竟發生了什麽。”沈玉嬌不緊不慢道,“太太不如與我說一說。”
周貞娘抓住了沈玉嬌的肩膀,狠狠道:“是不是你!你把!”話說到這裏,周貞娘忽然沒了聲,她只是驚惶地看着沈玉嬌,仿佛看到了什麽可怕的魔鬼一樣。
“我把什麽?”沈玉嬌柔弱地笑了一笑,“太太說話說一半,這樣也太吊人胃口。”
這時,住持開了口,道:“按照大慈恩寺的規矩,這樣破壞佛門清淨的賊子,應當扔出寺外。聽着諸位施主争論,這兩位仿佛還是貴客?”
莊夫人看了一眼已經不敢說話的袁氏,又看了看驚慌失措的周貞娘,然後接了話道:“可不是呢!這是親上加親的好事兒,只是呀,這*的找錯了地方。還望住持大人大量,一會兒我們家多捐些香火銀子,請住持繞過這對急不可耐的小鴛鴦吧!”
住持眼珠子轉了一轉,正色笑道:“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既然是這樣情景,本寺暫時也就不多計較了。”
說着,住持命武僧收起了手中棍棒,施施然帶着他們離開去。
和尚們走了,可來禮佛的香客們可不會這麽輕易走開,他們三三兩兩地站在牆邊廊下,竊竊私語地交換着彼此聽到的□□消息。
莊夫人随手指了一個小厮,笑道:“你去打兩桶水來,讓大姑娘和表少爺清醒清醒。”
小厮慌不疊答應了,急忙去井裏打水,依着莊夫人的話,嘩啦就潑在了沈玉婳與周元泰身上。
然後,衆目睽睽之下,兩人目光漸漸清明,然後相互對視一眼,沈玉婳驚叫一聲,暈死了過去;周元泰難堪地捂住了自己的下身,慌亂地在人群中尋找着袁氏的身影,而目光最後落在了沈玉嬌身上。
“這……這是……”周元泰聲音嘶啞。
袁氏閉了閉眼睛,再睜開時候,已經平靜了下來,她不去看周貞娘,只示意身邊的丫鬟婆子拿着衣服上前去,給周元泰換了衣服,然後連拖帶拽地扶到旁邊去。
她起先與周貞娘算計的是沈玉嬌。周元泰雖然有一副好皮囊,但因為門第關系,又因為他本身才華有限,是難以娶到合心合意的女子的。那些門第太低的,他看不上,那些門第高的,他又高攀不起。然後在周貞娘的明示暗示之下,他們便看中了沈玉嬌。
在他們看來,沈玉嬌是再好不過的人選:沒有主見,耳根子軟,外家顯赫又對她好,她母親又給她留下了一大筆嫁妝,只要周元泰與她生米煮成熟飯,那麽便十拿九穩地能娶到沈玉嬌,繼而攀上宋國公府,還能獲得一大筆錢財。
可沒想到的是,事情竟然發展成了這樣,周元泰非但沒有和沈玉嬌發生點什麽,卻是跟沈玉婳發生關系,還在被那些和尚拖到了大庭廣衆之下!
袁氏的心從一開始的惶恐不知所措,到現在的破罐子破摔,這短短時間內,她已經有太多想法,而現在主導着她的是這麽一句話:
周元泰畢竟是男人,這世道對男人寬容得很,要着急也不是她着急,大不了就一股腦推脫出去,就說是沈玉婳勾引周元泰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