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裴子玄唇角勾了下,鼻尖随意地哼出一聲。
悠寧憤憤地向他那邊看了一眼,裴子玄還真是悠閑地不得了,這傷口明明是因為他才摔得,他一點愧疚之心都沒有。
也是,裴子玄要是什麽時候有了愧疚之心,那可能是……
悠寧想了好半天也沒有想出來答案。
“嘶……”
時岳下手是真的重啊……
本來悠寧還想繼續再想想的,可是這膝蓋一直疼得這麽厲害,痛感不停地刺激着,她覺得她腦袋上的筋都一跳一跳的,還思考,什麽都想不出來,只是覺得氣血上湧,然後,眼淚下流。
啪嗒一下,悠寧的淚水掉在時岳的手上。
甚至悠寧都沒有發現她哭了。
實在是太疼了,疼到她沒有辦法控制住眼淚。
時岳在看到手背上那一滴淚的時候也震驚了一下,然後擡起頭,悠寧一雙漂亮的眼睛,眼圈紅紅的。
“郡主,如果閣主來的話,不會這麽疼。”
雖然是關心的話,但是時岳依舊沒有什麽表情,甚至語氣也沒有變化,相處這麽久以來,悠寧極度懷疑她臉上的皮是假的,那層皮之下還有一張真的臉。
時岳說的沒有錯,裴子玄的手極其穩,不管做什麽力道都很精準,這些都是可以從殺人的傷口判斷的,最利落完整的傷口,往往需要最精準的力道,而裴子玄在這方面經常是最突出的。
赤衛一直以他為最高的标準目标,雖然都在努力,但至今還沒有人能夠超越。
悠寧擡起晶亮的眸子,看了看時岳。因為疼痛,所以她的腳趾都緊緊蜷縮着,隔着衣物看,倒是有些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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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岳的面部表情顯然沒有一絲撒謊的意思。
悠寧再次看向裴子玄,有些後悔剛才說得那句疼也不要你管。
他顯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狼牙舔了下唇。
“哦,愛徒一向要禮數,那本宮看在你受傷的份上,便勉為其難去外面等一等,順便吹吹風。”
說着裴子玄就向外面走去。
“老師……”
裴子玄裝模作樣。
“愛徒着急,為師就快點走。”
悠寧一急。
“老師,幫幫寧兒,好疼。”
她擡起眼看向裴子玄的方向,雙眸晶晶亮亮的,帶着點委屈,臉上還挂着沒幹的淚痕。
裴子玄轉過身來,一雙狹長的桃花眸眯了眯,看向她。
“出爾反爾,可不是好孩子。”
他輕挑起唇角,聲音裏帶着邪氣。
悠寧有些洩氣,她不知道裴子玄會不會幫她。
“求求你。”
她低下頭,糯着嗓子說着。
裴子玄挑了挑眉尾。
“既然愛徒都這麽說了,那麽為師也不好再推脫。”
他往前走了幾步。
氣定神閑地坐在了時岳剛才的位置上。
背挺得直直的。
用桌子上面吸幹淨的絹布擦着自己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擦着,仔細地不得了。
悠寧就看着他的動作,以及幾乎在咫尺見的俊臉,愈發覺得時間難熬。
他處理傷口的時候少見的極有耐心。
時岳說的沒錯,雖然還有一點點疼,但裴子玄的手顯然比她要輕上很多。
“害怕就別盯着看。”
裴子玄手裏一邊手裏拿着藥膏,一邊說着,那副無所謂的樣子讓悠寧一點也不想聽他的話。
但是他說的确實是對的。
不看着的時候覺得好像疼痛少了一些。
“好了。”
傷口處理得很快。
裴子玄剛打算收拾東西,然後突然想起來了些什麽。
“袖子挽起來。”
又是一個過分的要求。
悠寧嘟了些嘴巴。
裴子玄挑了下眼皮子,突然想起來一個詞。
形容貓的。
好像是叫發腮。
鼻尖哼了一聲笑。
大約是因為和裴子玄相處的時間久了,悠寧對這些過去絕對不能接受的要求,漸漸有了免疫能力,直接把袖子挽了上去,露出一小節光潔又美好的藕臂。
只不過上面有一塊傷口,縫的線也有些觸目驚心。
這是悠寧第一次看見她胳膊上傷口處理的痕跡,她只是依稀記得,在邵武王府的時候,她受了傷,之後便陷入了昏迷,再醒來的時候,偶爾傷口有牽拉的痛感,但是從未想看看是什麽樣子。
她從小到大都沒有受過傷,不小心磕一下,破了皮都是最嚴重的傷痕了,看到如此醜陋的痕跡,悠寧瞪大了眼睛,覺得不可置信,更多的,是因為無知而感到的恐懼。
“這黑色的是什麽東西,是蟲子嗎……”
蟲子在她的傷口上?
悠寧覺得她的情緒逐漸崩潰。
“不是告訴你了別看。”
悠寧還是沒敢移開眼睛。
“還看?”
裴子玄低聲說話的時候是窩在嗓子裏,意外顯得沒有那麽冰冷,而是帶着些柔軟的磁性。
悠寧迫于壓力沒再去看那道傷口,但是越在腦子裏盤旋,越覺得心驚膽戰。
裴子玄在那邊燒着那把小刀。
“會疼。”
“什麽?”
這兩個字足夠讓悠寧覺得恐懼。
裴子玄右手拿着刀,然後左手直接拉過來悠寧的手臂,沒有給她一點點思考的時間。
她下意識地一縮手。
裴子玄的刀一下子劃在了自己的手上。
他挑起眼,看向悠寧,兩人四目相對。
“還動?”
悠寧看向裴子玄手背上的傷口,目光中帶着愧疚。
她沒有說話,只是順從地把手臂放在他的手上。
“別看。”
和他相處的這段時間,悠寧做的最多的事,好像就是聽他的話。
幾聲細微地繃斷的聲音。
悠寧覺得自己的傷口有些異樣的感覺,想看又不敢看。
然後嗖地幾下,什麽東西好像從她的皮膚上被拉了出去,裴子玄的動作很快,她只感受到了一點點痛意。
接下來又是冰冰涼涼的觸感,他在給她塗藥。
傷口處理地很快。
都結束以後,裴子玄給她拿出來一小瓶藥。
“給你那的下人拿過去,塗腳腕,一天兩次。”
悠寧接過來,握在手裏。
然後,屋子裏陷入一片冗長的安靜。
裴子玄在那邊收拾着東西。
悠寧在這裏時不時的看上他幾眼。
“那個,謝謝老師。”
裴子玄眼皮子一挑。
“謝謝本宮,還要加個那個?”
“謝謝老師。”
悠寧又說了一遍。
裴子玄嘴裏哼出了一個漫不經心的嗯。
“你剛才在廚房是要做些什麽?”
“想要做些粥。”
悠寧一五一十的回答着。
裴子玄沒接話,然後她又繼續說着。
“想着老師晚上沒有用些什麽,想給你做碗粥,暖暖胃。”
“做碗粥暖暖胃?”
莫名其妙一個聲音從外面鑽了進來,有點耳熟。
悠寧狐疑地向外面看了看。
四老爺從外面走了進來。
裴子玄看了他一眼。
“死老爺子,你不是走了嗎,怎麽又跟來了。”
四老爺瞪着眼睛。
“這不是要過來囑咐你幾句嗎,讓你別被紅顏禍水惹了眼,瞧着這小丫頭還要給你做粥喝呢,是不是做了你就要喝啊。”
四老爺的聲音總是那麽中氣十足。
“喝啊,為何不喝,又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樣,做東西比狗屎還難吃。”
“呸!”
四老爺脖子一梗,看向悠寧。
裴子玄伸手把旁邊的一塊遮布向她的方向扔過去,正正好好,扔在了她在外面露着的膝蓋上。
一絲不差,蓋得嚴嚴實實。
悠寧這突然的動作吓得心頭一驚,雙手也一下子抓住了那塊絹布,略有些尴尬。
“作何喝不得。”
幹巴巴地問了一句。
“你個小丫頭在他身邊呆了那麽長時間還不知道?他老子當時給他下的毒,他多吃一點東西血液流動就會加快,長期這樣,死得更快。”
四老爺看着還要多說些什麽。
裴子玄擡起眼睛看了下他。
他注意到了目光,讪讪地閉了嘴。
“也罷,我走了,你臨死前我給你收屍,也算了了我那小徒弟的心願。”
裴子玄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眉眼沒有一點變化。
就像是四老爺說的要死的人跟他沒有一點關系一樣。
簡單幾句話,悠寧确實記在心裏了,信息量過大,讓她不能接受,臉上的表情很是錯愕。
“把你那副表情收起來,鬼一樣醜。”
裴子玄擡眼看了她一下。
“四老爺說的都是真的?”
“嗯。”
“老師就要死了?”
“嗯。”
“大概還有多久?”
“最多半年吧。”
裴子玄又剪起了燭花,一下又一下,漫不經心的,一點都不在意的樣子。
“老師就不怕我會說出去嗎?”
聽到這話,裴子玄倒是有了點反應,擡眸與她對視,眼睛裏邪氣不改。
“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本宮自己,沒人能讓本宮死。”
剛說完這句話,裴子玄自嘲的笑了下。
确實,沒有人能殺掉他,可是,他不還是要死在皇帝老兒的手上。
裴子玄舔了下唇。
他一定要拉他陪葬。
屋子裏再次陷入了安靜,因為裴子玄在剪着燭花,所以整個屋子很多東西多的影子都在搖搖晃晃的。
過去見着挺好看的,悠寧今日卻覺得心焦。
她坐在床榻上看着裴子玄的背影出神。
為什麽他都要死了,還是這麽淡定無所謂的樣子?
許是被盯得難受了。
“看夠了沒啊。”
悠寧沒有說話,也沒有什麽動作,但是在她的心裏,好像有一個小小的自己,輕輕地晃了晃頭。
裴子玄勾了下唇角。
“今天愛徒就在本宮房裏睡吧。”
“什麽?”
“不然呢,愛徒是打算雙膝透風的行走在夜色裏,然後回房?倒還真是雅觀呢。”
悠寧弱弱地看了裴子玄一眼。
“本宮出去睡。”
悠寧一顆心放了下來。
“本宮去你閨房裏睡。”
“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看看哪個小甜心是第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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