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悠寧拉着裴子玄坐在那處石桌旁邊。

一雙素手拿起那青瓷雕花酒壺,輕輕斜起,倒在了旁邊的青瓷小酒杯中,沒倒太多,只是淺淺半杯,她不确定裴子玄能不能喝酒。

“老師,嘗嘗?”

道理上來講,裴子玄不能喝酒,他一直以來都是比較克制的,只不過,小徒兒親手敬的酒,怎能有不喝的道理?

裴子玄輕擡了下下巴,一雙桃花眸眯了眯,微微上挑的眼尾很是惹人注意。

還沒等他伸手,金知若直接坐到了悠寧的旁邊,接過了那杯酒。

她的臉色不太好,若不是抿了胭脂,許是嘴唇的顏色也會有些蒼白。

金知若一張臉生得三分媚,她對着悠寧笑了下。

“敬酒這樣的事情,哪有讓郡主姐姐來做的道理,還是家妹幫姐姐,也表了我們金家對太子爺的敬意。”

悠寧一雙剪水眸擡了擡,似乎明白了些什麽,綜合在金知若房裏,她那聲關于裴子玄是不是去的問話,悠寧好像更确切了自己的想法。

難不成,金知若是喜歡裴子玄?

悠寧不漏痕跡地擡眼看了下裴子玄,卻發現那人沒什麽變化,一身玄袍在微風裏動了動,順帶飛起幾縷墨發。

誠然,不知道裴子玄那些“光輝事跡”的人,單看着這長相,便足夠傾心。

金知若接過酒的那一瞬間,酒在空中晃蕩了一下,傾灑出梅子的濃香。

本來沒打算接過酒的裴子玄,挑了下眉尖,狼牙舔唇,伸出兩根手指,并攏抵在那杯酒上,向金知若的方向推了推。

“這酒,本宮賞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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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知若的表情愣了愣,她還在生病,不能喝酒,但是太子爺竟然主動和她說話了,不僅沒有生氣,還賜她喝酒。

金知若一杯酒依然捏在手裏,心咚咚作響。

“太子爺是不是不為那天的事情生氣了,賜酒是不是證明他對她還是有些好感?是不是……”

她在心裏如是想着。

裴子玄難得把目光向她看了看。

“怎麽,還不喝?”

聲音拖得長長的,是他一貫慵懶的調子。

“喝!”

金知若側過頭去,将酒飲下,微微擡起頭的時候,露出精巧的下巴,也吸引了一些公子的目光。

這其中,就包括壽訪安,壽訪安是太醫院四品院正,壽文奉的嫡子,一直随父親鑽研醫術,是個溫溫和和的人。

京城裏的貴女公子們一直都是在一個圈子裏,也長長走動,大家大抵上都是舊相識,雖然說壽訪安對人一直都很好,但多多少少,圈子裏有人傳,他對金知若是不同的好。

金知若飲完了酒,把酒杯小心地放在桌子上,然後看向裴子玄。

“謝太子爺賜酒。”

她本以為後面還能發生些什麽,一張臉上滿是期待。

“嗯,那便走吧。”

裴子玄不緊不慢地說着,沒看她。

“什麽?”

金知若不敢相信地反問了一句,頓了頓,又不敢再多說什麽,讪讪地起身離開了。

悠寧就在旁邊看着面前發生的事情,覺得有點好笑,便掩着唇角笑了下。

之後自顧斟了一杯酒,想喝一口。

“別喝。”

裴子玄擡起眼看向她,說了句。

“為何?”

悠寧不解。

“酒裏有毒。”

悠寧的眉一下子皺了起來。

“有毒?那她?”

她看向金知若離開的背影。

“她自願的,幹本宮何事。”

裴子玄一根食指在石桌上敲着,然後又漫不經心地畫着圈,他擡眼看了下悠寧,知道她在想些什麽。

“死不了,只是受點苦罷了。”

悠寧神色緩了緩,沒有繼續說話,裴子玄的性子她是清楚的。

一方方石桌,青石矮凳,關系好的人坐在一起,公子的高談闊論,貴女的輕聲歡笑,莊園的氣氛倒是容易讓人心情變好。

看樣子游家是花了大價錢,很多珍奇的東西都擺上了桌,一些反季難求的水果,也一碟一碟地往上端着。

裴子玄和悠寧這裏位置稍微在邊緣,顯得有些冷清,不過還好,也是圖個清靜。

悠寧随便吃着些果子,很甜,心情也便好了些。

遠處,游凝詩拍了拍自己的輪椅,硌得手生疼。

“真是便宜了她了。走!”

一個丫鬟推着她向遠處而去。

裴子玄也拿了幾顆果子在嘴裏嚼了嚼,味道倒是還不錯的。

突然,他的唇勾了下。

“好戲,要開始了。”

随着這句話的聲音落下去,人群中突然變得異常走動,金知若跌坐在了地上,捂着肚子甚至直打滾,驚得旁邊的人都站了起來。

人群站起來之後,自然而然就容易向外靠,就這麽一靠,一個男人的背影,朝着悠寧的方向靠過來。

裴子玄本來低着頭,卻像前面長了眼睛一樣,拿起手邊的一盞瓷杯,向前面砸過去。

“啊!”

裴子玄的随手一扔,也帶着常人接受不了的內力,那男人一下子朝前面沖了過去,眼見着就要砸到金知若的身上。

壽訪安(太醫院院正的嫡子)突然從人群中跑了出來,制止了這場慘劇的發生,只不過他制止的這個方法有些不太雅觀。

他不會什麽功夫,只能用力氣,而他用力氣的方式,就是整個人伸手。摟住了那位公子的腰,兩個大男人就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而且衆目睽睽之下,以從後攬住腰的方式抱了起來。

一時間竟讓圍觀群衆不知道看哪裏好。

悠寧順着剛才裴子玄的茶杯向遠處看過去,也正好看見了此幕,不禁有些咂舌。

裴子玄嘴邊哼了一聲笑,伸手朝着自己旁邊的位置上點了點。

“過來坐,省得本宮看戲的時候還要照顧你。”

悠寧乖巧地坐在了他的身邊。

裴子玄拉過她一縷頭發,在手裏把玩着。

悠寧也順着他的目光向前面看過去,她并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直到金知容也從人群中走了出來,然後蹲到了地上。

悠寧看到知容姐姐走了出來,不覺有些驚慌。

“發生了何事?”

“沒什麽,就是毒生效了而已。”

“什麽?!”

悠寧想要站起來去看看什麽情況。

“不該管的事就不要管。”

裴子玄的聲音在悠寧的耳邊纏繞着。

“她們好歹也是我的家人啊。”

說完這句話以後,悠寧頓了頓,然後又小聲接了句。

“起碼,要去幫一下知容姐姐……”

“家人?誰啊?”

裴子玄擡眼看了下她,嘴裏如此說着,那個金府,什麽人什麽樣,他看了一眼,便明白的清清楚楚。

這句話仿佛是一把刀子紮在了悠寧的心裏。

悠寧覺得鼻子尖有些酸。

卻又沒有辦法否認。

固執地站起身來。

“非要去?”

悠寧沒有說話。

“那本宮陪你一起去。”

這次,倒換成裴子玄走在她前面了,悠寧在後面跟着他,人群自動為他們讓路。

悠寧看到已經被人扶起來的金知若,發絲都被汗水打濕了,虛弱地靠在石桌上,一邊的壽訪安正在為她把脈。

金知容也在一邊等待着,遲元站在她的旁邊,他見到悠寧以後面露喜色,但是這樣的氣氛下也不好說些什麽。

裴子玄在後面看着悠寧前去和金知容說着話,狼牙舔了下唇,發覺對貓兒說話好像不能過于一針見血。

到底還是個心性軟的。

不禁又覺得薄涼了些,從小時候,韶陽就告訴他,這世間本就沒什麽感情,随着感同身受,他确實已經習慣了。

“先扶金三小姐去房裏吧。”

壽訪安把過了脈,心裏對大體的情況多少也有些了解。

金知若小聲說着。

“我要回家……回家……”

壽訪安離她最近,自然聽得也最清楚,皺起了眉來,然後看向一旁的金知容。

“三小姐說要回家。”

金知容愣了下,趕緊打發帶來的下人。

“快去,把馬車備好。”

游浩言也叫來了個粗使婆子,婆子利索地背起來金知若,向馬車那邊跑去。

金知容看了眼旁邊的遲元,表情很是無助。

“不如我跟着一起去,也能多個照應。”

遲元是個謙謙君子的好性子。

“那便多謝遲公子了。”

金知容朝着他莞爾道謝。

壽訪安自然也是跟着的,他們三個人一同向馬車那邊走去。

悠寧朝着游浩言表達了下歉意,拉了下裴子玄的袖子,二人一同走了。

莫名其妙的,來的三架馬車,竟然就在這麽一會的時間,都出了毛病。只能臨時從游家莊園裏拉了一輛小馬車,如此狀況,悠寧顯然是不能上車了。

金知容過來拉了下她的手。

“悠寧妹妹,姐姐回了府,便叫馬車來接你。”

裴子玄伸手拉過了悠寧,把她拽到自己身後,然後看了眼金知容。

“不必,一會本宮送她回去。”

說完,也沒等她的回複,便轉身走了。

悠寧朝着金知容點了下頭,然後跟在了裴子玄的後面。

“老師,我們這是去哪兒?”

“好地方。”

說完這句話,裴子玄突然整個人重重地咳了幾下,他閉上了眼睛,心口發悶,帶着鈍痛。

“老師!你怎麽了!”

裴子玄沒有說話。

過了會,他擺擺手。

“走吧。”

“老師!”

悠寧的聲音有些焦急。

裴子玄啧了一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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