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夏婉
胥若過去的時候,那姑娘正哭的可憐巴巴的躲在沈願身後,沈願神色有點不耐煩,沒安慰這位姑娘,但是也沒躲開。
“這位兄弟,你看這強扭的瓜不甜,這姑娘既然都不願意跟你。你還是另尋他歡吧,沒看這會姑娘拉着我兄弟不肯松手呢。”
說話的是沈願的朋友封绾,周邊還有一群平常喜歡跟沈願混在一起的幾個小公子哥,這會兒正頗有興趣的看着面前打算強買強賣的人。
仿佛下一秒就要仗勢欺人。
那男子長的雖然一般,但拾掇的還算光鮮亮麗,最起碼從頭發絲都透露着高門大戶的氣息:“甜?要甜幹什麽,老子喜歡她那是她的福氣。”
“兄弟,你這話就不對了,這風花雪月這種事都得講究個你情我願,你看這姑娘怕成這樣,這事還有什麽意思,倒是跟我這朋友情投意合……”
話沒說完,封绾就清晰的感受到了身後沈願掃過來的淩厲眼風,面上表情不由得一僵。
“跟他廢話什麽,打一頓不就成了。”
胥若就這樣看着沈願一行人三下兩下把那男人和男人帶來的小厮打的罵罵咧咧找不着北。
英雄救美演的不錯。
末了,沈願還雙手抱胸,端着張冷豔酷拽的臉微微垂眸,
“想要賠錢就去封家找封绾,你這頓打挨的值。”
說罷,轉身帶着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和一群小公子們就要離開。
白蘭在一旁看的一邊皺眉一邊感嘆:
“這沈小少爺居然還會牽扯這檔子事兒?”
“不是說這沈願一向眼高于頂一般都不怎麽有看的上的人嗎,這事……挺……,還真是沖冠一怒為紅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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胥若在一旁安安靜靜的看着沒說話,隔在人群邊上,大家都忙着看熱鬧也沒多少人注意到這周圍做了個清風明月的公子。
胥若內裏是個将近三十歲的老狐貍,這種橋段在本來她看來,笑笑也就過去了,但現在不行。
沈願帶着姑娘姑娘轉身的時候,目光随意的一掃,就掃到了站在人群邊了的胥若。
他穿着白色的衣衫,頭發束起,露出白嫩清俊的臉龐,臉上沒什麽表情,但眼裏有意味深長的笑意。
沈願本來懶散怠慢的表情一下子就收了回去,欣喜浮上臉龐,眼睛都亮了起來。
遠遠的對着胥若招了招手:“胥若!”
胥若站在原地沒動,沈願就撥開人群跑了過來,跟在他身旁的朋友本來還有點摸不着頭腦,但在看到胥若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恢複了正常。
沒辦法,大家都知道,這沈願,對蘭國公府的蘭胥若總是異乎尋常的熱情。
只是這就苦了跟在沈願身後的姑娘,本來拉着沈願的衣袖跟的緊緊的,這會沈願忽然跑了起來,姑娘一下子沒跟上,擠在了人群裏。
“胥若,你怎麽過來這裏了?”
“路過。”
頓了頓又随便掃了眼绾春樓的牌匾,道:“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
沈願身形一頓,立馬反應過來,連忙解釋道:“這是我第一次來,真的,他們非要過來看看,我反正随便……”
胥若目光含笑,問道:“所以,也随便救了個美人兒?”
說罷,目光還往沈願身後看了眼,很是明顯的将姑娘從頭打量到腳。
确實生的不錯,但也沒到足以蠱惑人心的地步,衣服有點淩亂,幾縷發絲散在臉側,皮膚很白,嘴唇很紅,這時候正低着頭,很是委屈的樣子,胥若打量她的時候,姑娘小心翼翼的擡頭看了一眼,發現胥若在看她又飛快的低下了頭,好像更加害怕了,又往沈願旁邊靠了靠。
胥若心裏好笑,真是像一只受委屈的兔子呢。
沈願下意識跟姑娘拉開了距離,跟胥若道:“看她也蠻可憐的。”
沈願身後的一衆朋友這時候也跟過來了,曲奕凡疑惑道:“哎,胥若?你怎麽在這裏?”
“路過看個熱鬧。”
曲奕凡挑眉:“你還會看熱鬧?”
胥若失笑,目光又轉向沈願,問道:“要帶她回府?”
沈願不知道為什麽胥若今天怎麽對這件事情這麽有興趣。
他也沒有多麽悲天憫人,今天他就沒想救這姑娘,本來就是袖手旁觀的路過人,誰知道這姑娘忽然就沖過來了,躲在他身後哭哭啼啼害怕的不行。
也不是一件多大的事,順手就救了,帶回府讓他做個下人也沒什麽,過幾天就忘了的事情。
但是現在他有點不确定了。
胥若該不會以為他要帶這個姑娘回去收房吧。
不能讓胥若以為自己是個輕浮浪蕩的人啊!
張了張嘴正準備否認,就聽胥若輕描淡寫的道:“我房裏缺個機靈的丫頭,看她挺合我眼緣,不知道沈兄願不願意割愛。”
沈願:“……”
封绾瞪大了眼睛:“你…胥若?你還會……”
胥若沒做反應,對着身邊的白蘭招了招手,白蘭立刻會意,從馬車裏拿出了一小盒的黃金。
“這錢就當作是姑娘的贖身錢,還請沈兄賣我這個面子。”
沈願高貴冷豔的表情的有點繃不住。
“胥若,你……喜歡她?”
“看着是挺好。”
沈願身後的姑娘又小心翼翼的擡頭看了眼面前清風明月的胥若,似乎是不太願意,輕輕的拉了拉沈願的袖子,小聲的委屈道:“公子……”
一向對胥若有求必應的沈願,這會雖然心裏不知道為什麽有點不太舒服,但胥若基本沒跟自己提過要求,他雖然郁悶,但郁悶之餘,詭異的還有一點開心。
“那……你要是喜歡,你就帶走好了。”
胥若滿意的勾了勾嘴角。
白蘭跟了胥若七年,兩個人行事總是帶着無與倫比的默契,當下,白蘭就看向了沈願身後的姑娘:“這位姑娘,我家公子既看上了你,你要是願意,從此便是我蘭國公府的人了。”
白蘭說着,将手裏的裝黃金的盒子打開,道:“姑娘若是沒有異議,我家公子便替你贖身了。”
這姑娘也的确是個聰明的人兒,知道自己不答應就是不識擡舉,只猶豫了下,眼睛像含着一層水霧似的,又看了看沈願,這一眼像是有輕淡芬芳的情意,又像是有千山萬水厚重不舍。
胥若眉目冷淡,連眼神都沒落在姑娘身上。
姑娘朝着胥若跪了下來,道“民女多謝公子,做牛做馬無以為報。”
胥若擡手:“起來吧”
不着痕跡給了白蘭一個眼神,白蘭會意,拿了件玄色的披風上去給姑娘披上,然後扶了姑娘起來。
封绾眯着眼睛,語調拖的很長:“看不出來呀,胥若。”
胥若也沒否認,道:“我也就不在這打擾你們了,先告辭了。”
沈願好不容易才在不上課的情況下碰到胥若一次,自然不可能那麽容易就放胥若走:“那個……胥若,下個月皇室舉辦的騎射比賽,你會去嗎?”
胥若的體能一向不太好,這倒并不是因為胥若是女孩子,只是小時候生過一場大病,落了病根,這麽些年身體總是弱了些,騎射武功這些,胥若一向不怎麽在行。
“這個不好說,不過我應該會去看看。”
胥若坐上了馬車,馬車裏有香爐,此時正袅袅的散着青煙,清淡的竹香蔓延開來,悄然散了整個車廂。
姑娘低着頭,攬着剛剛白蘭給她披上的披風,坐在馬車的角落裏縮着身體沒說話。
胥若也沒出聲,親自倒了杯茶,放在了姑娘面前。
“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那姑娘好像還沒從剛剛的驚懼中緩過來,此時還有點害怕,微微的一擡頭,小聲的回答道:“民女姓夏,單名一個婉字,家中驚變,被人買到绾春樓……”說到這,應該是說到傷心處,抽泣了兩下,又道:“這并非民女本意,還請公子不要嫌棄民女出身煙花之地。”
“多謝公子出手搭救,此番恩情,民女畢生不敢忘。”
“姑娘不必如此,以後你好好做事,我定是不會虧待你的。”
“民女一定盡心竭力。”
到了蘭府,白蘭扶着胥若從車上下來,王管家迎了上來,看到了跟在白蘭身後的夏婉。
“帶她去收拾一下”胥若吩咐完就施然進了院子。
王管家得到吩咐,看向了這姑娘,彎了彎腰,道:“姑娘,走吧。”
……
“公子,你怎麽把人帶回來了?”
憋了一路,進房間後白蘭終于問出了心中的疑問。
胥若淡聲答道:“不是說了嗎,看她合眼緣。”
“少爺,你這騙騙那姑娘還好,真當我不知道您呀,您還會在乎眼緣這種東西?”
胥若對着白蘭總是有超乎尋常的容忍,聞言只是笑了笑,道:“看把你機靈的。”
“我若是不把她帶回來,那豈不是就要到沈府了?”
白蘭還是不明白:“可是……去沈府也不關咱們什麽事啊。”
“這夏婉來歷不明,又總粘着沈願,指不定就是有什麽圖謀,若是有什麽禍患,少爺豈不是引火燒身?今日怎麽會把她帶回來?”
白蘭跟了胥若七年,人前是幫助胥若生活起居的大丫頭,人後保護胥若的高級暗衛。
上一世,白蘭跟到胥若二十九歲那年。
在胥若被賜死的前夕,白蘭不顧胥若阻攔潛入皇帝寝宮暗殺符奕以報蘭家滅門之仇,去的時候符奕正與幕僚議事,大抵是得知了明日就處死胥若的消息,白蘭當即放棄暗殺計劃,欲立刻去通知胥若。
誰知符奕早有準備,特地請了數十名江湖高手藏于寝宮,白蘭暴露了行蹤,一人抵擋十幾名江湖高手還有數不清的皇宮禦林軍。
白蘭是胥若身邊的最後一道護盾。
要不是一直忌憚白蘭這一身幾乎無人匹敵的暗殺功夫,他早就想除之而後快。
那天終于被他找到了機會。
白蘭帶着一身傷痕跳下了太央池,獻血染紅一片,大家都知道,那麽重的傷即便是跳下了太央池,找到了走出這天羅地網的出路,也是絲毫沒有生還希望的。
他們只要靜靜的等着白蘭的屍體浮上來就好。
但符奕向來謹慎,下令道:“謀逆暗殺者當千刀萬剮,我大儀皇室威嚴不容侵犯,得刺客肢體血肉者,皆加官進爵,賞黃金千兩。”
一言出,四方既動。
太央池的水是肮髒的。
胥若被召進宮的時候,面前是一個打開的檀木盒子。
六月份的天很是悶熱,點了龍延香的康和殿裏仍舊彌漫着一股若有若無的腐臭味。
盒子裏面是一堆碎肉爛骨,頭骨放在最顯眼的地方,被人砍成了兩半,看的出來這些屍體碎肉在水裏泡過一遍,所以并沒那麽多的血水,甚至還有點泛白。
盒子旁邊是疊好的一身黑衣,上面放着鞋,還有一個碎裂的玉佩。
胥若跪在檀木盒子面前,僅僅是掃了一眼,然後對着符奕笑了笑,道:“皇上還真是煞費苦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