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說什麽?
胥若出去的時候,沈願靠在門邊,見她這麽快就出來了,神色有些驚訝。
不過他又想到剛剛胥若居然那麽不友好的讓他出去,突然就有點生氣。
哼,小爺我幫你打暈一個小丫鬟你不誇我做的好也就算了,居然還嫌我煩讓我出去?!
沈願雖然知道自己這個行為有那麽一絲幼稚,但他還是決定冷落一下胥若。
這男人,不給他點顏色看看,他就不知道什麽叫珍惜。
沈願一邊想一邊跟在胥若旁邊,故意冷下臉,不主動跟胥若說話。
胥若問:“現在感覺怎麽樣了?”
現在感覺有點生氣。
心裏是這麽想,但察覺到胥若問題的不對勁,沈願還是愣了下,然後回答:“什麽感覺怎麽樣?”
胥若道:“嗯?沒感覺嗎?”
“剛剛那個房間裏燃的香,對于男子來說有振奮精神的作用,你沒感覺到嗎?”
沈願:“……什麽?”
“不過你也就進去待了一會,應該沒什麽問題。”
沈願雖然從來沒有接觸過這等事情,但是耳聞還是略有耳聞的,畢竟用藥也差不多都是宅門夫人,後宮寵妃,用來争寵的,雖然一直嚴禁但是屢禁不止的龌蹉手段之一。
知道歸知道,感受歸感受過。
“……你,你說什麽,你再說一遍?”
Advertisement
胥若又重複了一遍,道:“剛剛芷月姑娘房裏的香,有振奮精神的作用,明白我的意思嗎?”
說罷,胥若側頭看着沈願,問道:“你有感覺嗎?”
其實不說還好,一說他真覺得好像哪裏不對勁,這麽一感覺,他渾身就不好了。
“……我,我當然沒有啊!”
萬萬沒想到,他有一天也會吸入那等低俗龌龊的香。
怪不得他剛剛只覺得一陣說不出來的燥熱,他原本還以為是房間裏太悶了。
不過想到這,沈願忽然精神一震,跟胥若道:“那你在裏面待那麽久,也有感覺嗎?這玩意兒吸多了還不會有什麽影響吧。”
“對身體不會有什麽影響,藥力不大,沒關系的。”
這樣一來,沈願忽然就想明白胥若為什麽要讓自己自己出去了。
果然還是為了他好嗎?剛剛自己居然還有想要冷落胥若的想法,這樣和胥若一比,他簡直太不懂事了,虧得他還比胥若大。
兩個人一路順利的走到剛剛進來的那個牆頭,抱胥若的第二遍,沈願雖然依舊緊張,但是已經不像第一遍那樣臉色爆紅了,利落的出去之後,兩個人再次找到了過來時坐的馬車。
阿生守在這,看見沈願和胥若連忙招了招手。
“公子,這兒。”
胥若聽見,對阿生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小聲點,他們來到這實在是不宜張揚。
阿生連忙噤聲,捂着嘴巴指了指自己身邊的馬車。
其實關于剛剛,沈願還真的有滿肚子的疑問。
坐上馬車,沈願問:“這大白天的,劉步英又不在這兒,為什麽那姑娘不把香給熄了?”
沈願雖然讀書不行,但是确實是個聰明的人,像這種涉及情愛的,應該是為數不多他的知識盲區之一了。
胥若善解人意的解釋道:“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你怎麽知道這香是芷月姑娘自己願意點的。”
“???”
“這跟宅門女人争寵可不一樣,這味道如此明顯,要是芷月擅用,劉大人怎麽可能發現不了?”
“難道劉步英那老頭讓點的?”
胥若理所當然道:“嗯,芷月也不像是會用這種手段争寵的人。”
胥若向來臉皮薄,胥若也不想在這話題上多說讓他不好意思,于是道:“竟然選擇了,那便該在這條路上走下去,迎合劉步英,也是她該做的。”
“這其實也算一種奮鬥吧。”
沈願:“……”
這話說的正經,但沈願情不自禁的就想到了其他的。
一向容易臉紅的沈願,這會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了起來,俊俏的臉龐泛着深粉色,一雙桃花眼并沒有眼波流轉的豔麗,反倒全然是純情與淡淡的羞恥,但這樣,卻出乎意料的透露着勾人。
胥若心裏其實沒想什麽。
只覺得前世,人們傳言的,少年沈公子眉眼勾魂攝魄,颠倒衆生,顏色非凡不輸女子,當的了皇城第一美人之稱這話,當真不假。
看得出來沈願正努力的讓自己坦然面對,雖然爆紅的臉色暴露了他。
但還是看他咽了咽口水,然後義正言辭的斥責了句:“現在官場的風氣,真是一言難盡……,何必呢。”
“堂堂三品大員,這樣簡直…成何體統。”
其實這些很正常,沈願沒見過,所以才覺得難以接受。
胥若:“這并沒什麽過分的。”
真正過分的,我還沒有同你說呢。
接着,胥若意味深長的看着沈願,悠悠道:“這種事情,你以後只會見得更多。”
他會被世俗污染,會見到許許多多比這更肮髒的事情,但這是一個必經的過程,只有經歷,才會明白。
沈願不明白胥若一個小小的少年是怎麽雲淡風輕的說出這些的,他們都是從小長在高門大院裏的人,他們聽過許多教誨,但真正見得都不多,他比胥若大,他不明白的,他需要慢慢去接受的,胥若同樣也需要。
可是事實卻并非如此,胥若根本不像是他們這個年齡的人。
“胥若,為什麽你知道的會這麽多啊,你是從哪得知這些的。”
這個問題不太好回答,胥若頓了片刻,随口答道:“跟父親出去過幾回,見了許多”
…………
馬車晃蕩晃蕩的走了半個時辰,胥若在一旁閉目養神。
沈願同胥若在一起的時候,很少會從容自在,他會緊張,也會想的很多。
他偷偷看着胥若的側臉,白淨如玉,清隽淡然,皮膚很白,甚至可以看見皮膚下面細小的血管,睫毛輕垂着,眼睛就算閉着,整個人也透露着一股疏遠甚至冷淡。
江北的天熱,胥若這一身青衣很是輕薄,穿在身上更顯得她帶着某種絕世獨立的風骨。
沈願的目光緊緊的,又小心翼翼的落在胥若身上。
胥若真的很好看,他有一種雌雄莫辨的美,身為一個男子,如此長相絲毫不顯得媚俗,甚至清澈淡然,身為男人理所當然,若是身為女人,好像也沒有什麽違和感。
他看着胥若領口處的衣衫,忽然就開始想,更深入的胥若是什麽樣的呢?
他的所有清心寡欲是不是都是她僞裝的外殼,其實她也有不為人知的一面。
胥若一向從容鎮定,冷淡傲然,像高嶺之花一般不可亵玩,衆人皆折腰,胥若卻絲毫不屑一顧。
這樣的人,也會有失态的時候嗎?
漸漸地,他的想法便開始不受自己控制了,朝着難以啓齒的方向絕塵而去。
應該不會吧,不管胥若幹什麽,都是一副從容自在的樣子,他想這些是不是想的太遠了……
卧槽不對!
這他娘的他在想什麽?!
人家把你當兄弟,你卻在看着人家想着這些東西?!
還是不是人了?!?!
沈願猛地收回目光,掩飾的動了動胳膊,換了個姿勢,然後看了看窗外的自然景色,企圖把自己腦袋裏的廢料抛出去。
多照照太陽吧,把那些惡俗的東西都融化掉。
平複了半天,沈願終于覺得自己已經像和尚一樣一肚子阿彌陀佛般的毫無雜念後,這才慢慢的回過頭來。
打算再偷偷看一眼胥若。
然而,一擡眼,正好撞進胥若一雙平淡無波的淺色眸子裏,沈願吓了一跳。
胥若雖然了解沈願,但這會看他一會害羞,一會自我譴責,一會無喜無悲的表情後,還是有點迷。
“你在想什麽?”
沈願咽了咽口水,面無表情的看了看窗外,道:
“我在想,江北糧食短缺,但各地都有援助,銀子被各地貪污數量減少,一般情況,物價提高或者白銀更貴才是正常後果,那為何兩個後果同時發生,與一般規律不符。”
胥若:“……”
………
天色暗了下來,芷月一下午都呆在這個房間裏,她側頭看了看窗外暗下來的天。
快要晚上了,他快要回來了。
有的人以為她對劉步英已經谄媚,才勉強獲得這個進劉家的機會,有的人以為她一介平民,劉步英看上了她,她掙紮無果,只得無奈背棄情郎進了劉家。
他們其實猜的都不錯。
她在秦月樓賣藝不賣身,他的情郎是個會吹笛子的街頭混混。
那人雖然生了一副好皮囊,對她也是掏心掏肺的好,但他家徒四壁,平日裏也就吊兒郎當賣點小東西,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買不起東街的胭脂,買不起西街的羅裙。
她是個女人,她也想要榮華富貴,想要绫羅綢緞。
她沒有勾引劉步英,但劉步英還是看上了她,只不過跟與不跟全在她自己,沒人勉強她。
那天她的那個情郎在街上擺了半個月的攤後,湊齊給她買胭脂的錢,然後興致沖沖的買了胭脂送給了她。
她握着胭脂,很感動。
那天晚上,他就答應了劉步英的要求。
愛情刻骨銘心又能怎麽樣,見慣了太多分別,她知道唯有金錢才是能握在手裏的東西。
她不知今日那個人是如何那麽有自信覺得自己會幫他的,如今她雖說過得并不好,但卻是實實在在的榮華富貴。
劉步英的手段她不是沒見過,她不想也不敢去招惹。
與其豁出命去換一個虛無缥缈的未來,她覺得還是把我眼下最為重要,将來一旦劉步英對她厭煩了,她又是自由的。
更何況,劉步英并不虐待她,身上有傷痕并不算嚴重,雖然她依舊覺得屈辱,但想要的終歸是要付出代價的。
可以接受。
說不定,她将今日的事情說與劉步英聽,然後與劉步英配合,反倒可以幫助劉步英查出這幕後之人,屆時她不僅立了大功一件,還可以獲得劉步英的信任。
一舉兩得,只要她動一動嘴。
劉步英是朝中三品大員,身後又有皇子做靠山,雖說到不了一手遮天,但也算是人人巴結的對象。
劉步英活這麽長時間什麽樣的女人沒見過?
朝中壓力大,劉步英走的也不容易。然而壓力越大,走的越不容易,他私下裏就越要找到地方發洩。
女人玩了那麽多總有膩的一天,來來回回不過是那幾種動作而已。
無趣。
所以,她的存在自然不可能那麽無趣,。這并不是第一天這樣了,久而久之,她已經習慣了。
左右習慣了便感覺不是什麽大事,她的下限并非一開始就是這樣,只是時間長了便覺得這些曾經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好像也沒有那麽難以接受。
她點了燈,房裏亮了起來。
不一會兒,劉步英便回來了。
劉步英如今年歲不過五十歲,光看外表的話,會覺得這是一個心懷慈愛的,對事寬容且正直的中年人。
他的外表很唬人,唬人到他這麽些的安穩順遂也有他這長相一份功勞。
可芷月知道,這樣一副面容下,藏着一顆怎樣醜陋惡心的心。
都說面由心生,可這句話在劉步英身上卻絲毫沒有得到印證。
門被打開,劉步英走了進來。
芷月還沒來得及說話,劉步英開口了。
他問的随意:“這一天都在房裏坐着?怎麽不出去走走?”
芷月把話憋了回去,然後揚起一抹燦爛的笑,溫聲道:“老爺就會跟奴家開玩笑,這個樣子,讓人家怎麽出去嘛。”
劉步英目光絲毫不帶掩飾的停在了芷月身下,笑了笑道:“明天出去走走吧。”
芷月面容有一瞬間的僵硬,道:“老爺不要跟奴家說笑了。”
劉步英道:“沒跟你開玩笑。”
芷月握緊了手,極力保持面上表情不那麽難看,道:“既然這樣,那奴家只能依老爺了。”
劉步英走到了芷月的面前,伸出手摸了摸芷月的臉頰,道:“月兒生的還是真的好看。”
芷月順勢倒在了劉步英懷裏,道:“那是老爺養的好。”
劉步英道:“那月兒既然如此說,那我總不能薄待了月兒,今日我尋到了一件寶貝,月兒一定喜歡。”
芷月從劉步英懷裏起來,語氣不乏驚喜的道:“是什麽呀……”
劉步英擡手,沉聲吩咐了句:“擡進來吧。”
門被打開,兩個灰衣男人便擡着一件東西走了進來,跟在那兩個人身後的還有兩個随行的灰衣男人。
芷月卻在看到那東西的一瞬間如墜冰窟,寒意從心底蔓延到了全身。
芷月不知劉步英是從哪裏又搞來這個東西。
“老爺……”
劉步英聲音有點渾濁,道:“怎麽樣,喜歡嗎?”
芷月不敢發作,只得笑着撒嬌道:“老爺不要,月兒不喜歡這個,還是別了吧。”
“月兒這麽厲害,可不要妄自菲薄啊。”
說罷,不等芷月說話,就道劉步英吩咐那幾個人,道:“擡到那房間裏去。”
“是。”
後來的事情,芷月根本不敢去回憶,她仿佛經歷了人生以來最苦痛,最不堪,最屈辱的一晚。
是她太天真了,她以為劉步英只是有點特殊的癖好而已,左右不過是委身一個男人,加點情趣也算不得什麽,她長在秦月樓,什麽沒見過。
她很小就被賣到了秦月樓,但是因為得媽媽歡心,所以這麽些年她願意媽媽也沒有強迫她接客,彈了一手好琴,所以一直在秦月樓為那些文人雅客彈琴,她雖然身處肮髒之地,但卻不曾牽扯那些皮肉生意。
有時候他也有姐妹會得到皇城那些貴公子門的恩寵,但那些公子身上往往承載了家族榮辱,她們畢竟身份低賤,所以鮮少有人願意給她們贖身,或者願意娶她們。
其實她這前十七年,日子過得也算是安穩順遂。
是什麽時候,事情突然就變了呢。
劉步英似乎玩到了興頭上,他下令讓進來的那幾個灰衣男人加入。
芷月絕望至極,終于不再與他表面虛與委蛇,哭着求他,卻仍舊無果。
她試圖逃跑,但還沒走出幾步就被抓了回來。
他根本就不是一個人,她甚至算不了一條狗,她僅僅只是一個工具。
今天可以給劉步英自己用,明天就可以被拿給別人用,她沒有地位,也不會有人在意她是否樂意,但那又能如何,這是她自己選擇的路。。
迷迷糊糊間,她想到了應夏。
應夏是她的情郎。
應夏年歲同她一般大,整日吊兒郎當的,嘴上沒個正形時常逗的秦月樓其他姑娘面紅耳赤,但盡管如此,大家都知道應夏是個好人。
他出身市井,從未看不起她們這些出身煙花之地的人,姐妹們得知他同應夏在一起的時候,紛紛都來祝福。
應夏家裏很窮,但是應夏人很聰明,相較于其他的市井混混,應夏算的上是很會掙錢的。
他曾經在她的窗臺上吹笛子,風吹過他的側臉,他對着她笑的溫柔,雖然他們沒有那麽多的錢,但是在那樣安穩平和的日子裏,芷月只覺得幸福。
那些日子現在回想起來,就像加了一層朦胧又虛幻的面紗一樣,仿佛那根本沒有真實的發生過,而僅僅是一場不太真實的夢罷了。
她就那樣抛棄那些風花雪月,那些至死不渝,獨自走上了一條表面甚是輝煌,內裏卻腐爛生蛆的道路。
這個房間裏充滿了罪惡,沒人會過來救她。
她後悔了,但如今誰才是她的救贖呢。
她想到了胥若。
恍惚間居然勾了勾唇角,她想着,啊,幸好幸好,她還沒來得及與劉步英說那些。
但是大家都知道,其實她并沒有什麽好可悲的,如果不是劉步英對她不好,她也不會後悔,頂多就是有些遺憾,自作自受罷了。
………………
下馬車時,沈願先下去,然後站在下面掀開了簾子,道:“來吧,我扶着你。”
胥若也沒有拒絕,伸手握住了沈願的手,借力走了下去。
胥若的手很軟,還有些冰涼,這樣一個夏天,握起來其實很舒服。
沈願都不想松了。
“胥若,你的手好涼啊。”
胥若道:“天生的。”
一年四季她的手都是涼的,身體陰氣重,容易生病,不過在江北這麽熱的天裏,她這麽涼的手,反倒還有她的好處起來。
沈願輕輕的捏了捏胥若的手,不知道想到了什麽,嘻嘻一笑道:“诶,我跟你說,其實我挺怕熱的,你說你手這麽涼,是不是可以降溫啊。”
“那我熱的時候,你給我冰一冰多好呀,你說是不是。”
“我冬天的時候,火氣很大,你要是冷,我可以給你摸摸。”
胥若:“……”
光天化日下,沈願一個大男人握着胥若這麽大男人手,這個場景确實有些一言難盡。
胥若輕聲提醒道:“你先松開。”
沈願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把胥若的手松開,心裏有點慌張。
“這人太多,大家都在看着,影響不好。”
沈願正要說話,就聽胥若繼續道:“回去才。”
沈願:“……?!”
回去?回哪去?回去才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