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廟堂春半誰人去 (1)
柳二伢子的大名叫柳行恕,他有一個哥哥叫柳行忠。作為川西一個農民家庭,特別是家中無田的貧農,兄弟倆能有這樣的名字,實際拜當地大地主,人稱劉大善人的劉星廷所賜。劉家堂兄弟三人,兩個在軍界,其中一人更是四川王,另一個也是獨占一方的軍閥,不過當地有民謠中有:“我們家鄉出貴人,比不上家鄉出善人!”這個善人就是劉星廷。他在安仁鎮上修街道,修鋪面(前面商鋪,後面住家),收取微薄租金,提供給無房住的鄉鄰,從而活躍了安仁鎮的商業活動;他出資修建學校,在修學校的過程中,他每天都要上工地監督,檢查質量。他花重金聘請最好的老師來任教,減免貧困生的學費,絕不幹涉學校的教學活動。
柳行恕兄弟倆本無緣讀書識字,因為劉星廷開辦學校的緣故,入了學,老師嫌兩人名字叫什麽伢子之類的不雅,便給兩人改名,一個叫行忠,一個叫行恕,取忠恕兩字,這一來,兩人名字立刻顯得文雅起來。
哥哥柳行忠是一個老實人,讀了幾年書,回家租種劉星廷的田,老老實實做一個雇農。弟弟柳行恕卻是一個不太安分的人,自從在學校跟老師有了交流,知道外面的世界的廣闊,就總想到外面去闖闖,不過一個農家子弟僅僅是一個幻想,本來也許能走讀書之路,不過時局動蕩,民國政府搖搖欲墜。
柳行恕讀了幾年書,也只能回家種田,但一顆心總是不甘,不久還真給他得到一個機會。
華夏國的巴蜀之地,歷來奇人異事不住,更有傳說,蜀山之中有劍仙,飛開遁地,在民間也有不少異人,柳行恕家不遠的一座山腳下就住着一位奇人,叫陀伯,據說其人煉有法術,善祝由符咒治病,十分靈驗,方圓百裏之內,人人知其大名,更知陀伯并不是一個善人,斂財成癖,許多病別人束手無策,他一到立刻就好,鄉裏私下流傳,是陀伯放符傷人。
雖然是鄉間傳言,但事實上就是如此。陀伯煉有耳報神和五鬼陰兵術這些旁門之術,往往遣使五鬼暗中傷人,然後救治。在山腳下建起紅磚水泥洋樓,在那個年代,除了一些大富之人,就是小地主也無力如此。不過,天道報應卻是不爽,家中妻兒逐年去世,止剩下其一人,然猶不悔改,我行我素。
這樣一個人,雖是異人,實已近妖人,柳行恕當然不敢去惹。也許是報應,陀伯居然死在其堂弟之手,陀伯是陰神有成之輩,隔一段時間入定神游,往往一定七日,每次都是躺在棺木之中,托其堂弟代為看守,如果七日之後無動靜,就下葬。第七日時他蹬開棺蓋而出,第二次亦是如此,第三次其堂弟不勝其煩,不願繼續照顧他,也想謀奪其洋房和財産,不足七日便封棺入土将其埋葬。
堂弟占據其家産,搬入洋房,然而陀伯的陰神卻在家中大鬧,許多東西被砸損,不久後,堂弟驚吓之下也一命嗚呼。人們這才發現,陀伯家中,竈池灰中,米缸之中,從現大洋到金圓券到處藏放,大都黴爛不堪,然而,鬧鬼越發兇了,此處便成了禁地。
柳行恕還是小時候從陀伯家門口經過一次時,發現陀伯在一間專門布置的靜室中上香,翻看一本書,然後藏在牌位後的牆上一個洞中。現在想想,那應該是一本法術方面的書籍,現在應該還在那裏。
柳行恕一想到此,心中就火熱,陀伯的本事他一直很羨慕,如果能得到那本神書,自己也可以練成一身本事,天下之大,應該能去,可是那個地方鬧鬼的地方,就是白天,那裏聽說陀伯也時常出沒,自己去取書,說不定給鬼魂所害。
柳行恕自想到這一點,就輾轉反側了幾夜,想去,又怕!但最終貪欲還是戰勝了理智,決定冒險去一趟。柳行恕雖是一個鄉下人,但人非常聰明,又上了幾年學,那些重金聘請來的教師也是見多識廣,加上學校有圖書館,柳行恕也看了一些書,其中有些雜書故事中談到法術怕穢物污損,雖是傳奇故事,應該有效吧,因為法術真的存在,眼前陀伯的事卻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柳行恕根據這些,結合民間一些傳說中治鬼之法,準備了四樣東西,雖不知道有無效果,但也能安心。
這四樣東西,一件是一塊桃木雕成的觀音像,他沒有錢買,就自己找了塊桃木,雕了一個,兩寸不到,并不太象,在其後刻上觀世音菩薩幾個字,用紅線挂在脖子上,聽廟裏和尚說,念觀音名號會百鬼讓路,便一有空便握住觀音像,口中念念有詞:“南無觀世音菩薩!”,幾天下來,不知念了多少遍。
第二物就是香灰,這是從寺廟中的香爐中取來,據說香灰能治病,而且是佛前所燒,應該有些作用,便用一個小布袋裝了一些;第三物卻是黑狗血,偷偷到另一個村莊,看到一條小黑狗,花了幾天時間,才找到機會宰了這條小黑狗,取了一大陶瓶的血;第四物取了一根堅韌的柳條,長二尺多,民間說:“柳枝打鬼,越打越小”,柳行恕還不滿足,将柳枝浸入黑狗血中七天七夜,心中估計就是惡鬼被柳枝抽到,恐怕也吃不了兜着走。
這四物準備好,卻出了點意外,雖然現在是秋天,七天一過,黑狗血已腐敗,無奈之下,只有帶三物,一個護身觀音像;一小袋香灰;一根浸過黑狗血的柳條鞭,還有一盒火柴和蠟燭頭,趁着天色剛晚,來到了陀伯家。
這幾日來,柳行恕白天都從陀伯家門口遠遠向裏探望,看到洋房東側那間靜室,門半掩,已有些腐朽,腦中一遍遍想如何進入,遇到鬼魂該怎麽辦,一草一木都清清楚楚。
洋房位于院內,不過院門早就沒有了,院內雜草叢生,天色并未完全黑,看着院內荒涼景象,柳行恕心中一陣發毛,說不怕那是不可能的,面對的是一個未知的東西,雖然準備充足,但有無效果,那只有天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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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行恕自己給自己鼓了鼓勁,心中訴求所有神仙菩薩保佑,右手握着柳條鞭,左手抓了一把香灰,壯着膽子走進了院子,全身高度緊張,走了三分之二,左前方呼的一聲,吓得柳行恕左手香灰一下子就灑了過去,右手的柳條鞭也抽了過去,渾身一緊,下意識扭頭就想跑,眼角的餘光卻發現是一只蝙蝠飛過,心中一下子松了下來,左手在額頭上一抹,擦了一下頭上冒出的冷汗,弄得額頭上是灰不溜秋,柳行恕卻不知道,也沒有鏡子照給他看。
經過這一鬧,柳行恕心中緊張反而少了許多,當人恐懼到極點過去之後,不自覺反而不再恐懼。柳行恕推開靜室半掩的門正面牆上一面黃布幔,如帳門一樣将牆遮蓋住,正面供桌上有數個牌位,前面是幾個碗碟,再往前是香爐,兩邊是燭臺,上面還有半截紅燭,地上是一個坐墊,卻已發黴,兩邊牆上還有一些畫像,卻并沒有多少灰塵。
柳行恕一入其中,室內很暗,感到有些寒冷,有些奇怪,外面沒有這麽冷,大概此處是室內,不見陽光的緣故,柳行恕腦中略閃過一個念頭,便将注意力放在黃布幔上,撩開布幔,牆上是幾幅神佛畫像,柳行恕也不關心是什麽畫像,牆上有一塊磚頭好像與其它不同,柳行恕将右手上柳條鞭放在供桌之上,取出火柴,發現自己帶來蠟燭是多餘的,香爐兩邊的燭臺上還有蠟燭,柳行恕将之點燃,靜室一下子亮了起來。這才看清那塊磚頭上油光蹭亮,顯然是以前經常有人摸。
柳行恕伸手抽出了這塊磚頭,牆洞之中,一塊紅布包着一個長方形東西,應該是書。柳行恕心中大喜,夢寐以求的法術神書就在眼前,一把掏出,打開紅布,裏面是兩本線裝書,還未看清封皮上的字,異變突生。
靜室中溫度一下子降了下去,好像冬天陡然來臨,兩支蠟燭的燈花變成綠色,一陣陰風在室內旋起,手上書也呼的一聲騰起了綠火。整個靜室之中,一團團綠色磷火憑空而生,鬼聲啾啾。
柳行恕吓得手一甩一縮,這是一個本能動作,書被抛了出去,上面一本蓬的一下被綠火包圍,另一本跌落在地,也騰起綠火。柳行恕左手從袋中抓起一把香灰,撒了過去,說來也怪,香灰一過,周圍的磷火立消,兩本書上綠火也搖了兩下熄滅。
柳行恕顧不得這些,右手一伸,就在手邊供桌上的柳條鞭已抓在手中,手一動,向四周不問三七二十一的胡亂抽出,先感覺身體一緊,接着好像抽到什麽,耳中聽到一聲凄厲的慘叫,一朵淡淡的綠光撞向了柳行恕的額頭,一觸額頭一頓,好像微微金光一閃,随之綠光熄滅,柳行恕只感覺一股冰冷如水的東西流入大腦,感覺自己精神一振,看東西都清楚了一些。
再看周圍,一切都恢複了平靜,蠟燭散着淡淡的黃光,連室內溫度都感覺到高了不少,好像剛才不過是一場夢,唯有地上那兩本燒殘的書證明剛才不是做夢。
柳行恕待氣稍稍定下來,此時他也不害怕了,還有點興奮,自己依傳奇小說和民間傳聞的方法還真有效。其實民間許多傳言是有道理的,當然也多誇大之辭,柳行恕的桃木觀音像并無多大效果,畢竟未開光,憑柳行恕幾日佛號念誦,雖有點效果,如果想達到驅鬼效果,沒有數年念誦,讓念力凝聚其上,根本沒用;香灰倒是有效果,畢竟寺廟之中,香火供奉,加上僧人每日功課,佛像一般都經開光,僧人長期念誦經文,善男信女的膜拜,使香灰自然帶有驅邪之力,雖不強,對付一般陰魂還是有點效果;最有用的倒是那根黑狗血浸過的柳條鞭,污穢之物本是旁門左道的克星。這裏面還有一個原因,陀伯身體已毀,陰神不是陽神,根本無法長期獨立存在,能堅持到今天,已證明陀伯功力不低了,本來已是即将消散,見柳行恕來取書,出來吓人,被香灰一撒,柳條鞭一抽,想不完都難,最後一點殘魂想附體進入柳行恕體內,以求殘喘,卻不料柳行恕在院中擦汗時,額頭沾滿了香灰,一頭撞在香灰上,香灰中一點僧人和善男信女的念力一下子将其一點意識撲滅,一點精神力卻流入柳行恕的腦中,這就是柳行恕感到一股涼氣流入腦中原因。
柳行恕拾起兩本殘書,第一本只剩下二張殘頁,第二本封面也已燒掉,後半部分也燒掉數頁,柳行恕也不細看,收入懷中,吹滅蠟燭,偷偷溜了出去,這邊本來就無人,匆匆回到家中,心中十分激動,家中貧寒,也不費蠟,在床上翻來覆去,到了十二點左右才迷迷糊糊睡着,雞一叫,就驚醒,見外面天已蒙蒙亮,出了門,找一個僻靜處,借晨光翻看。
一翻看,才明白,燒掉一本應該是上卷,從殘頁上看,應該是些修行方法,而下卷卻是法術方法,如何布靜室法壇,後面也已殘缺,只有一篇完整,卻是五鬼陰兵法,修行五鬼上身,借五鬼行事,柳行恕以前聽說過的五鬼搬運術便是其一種運用。
修行倒不難,法訣也完整,先布置靜室,然後選定一個夜晚,到亂葬崗之類墳場,在東方挖一座墳,取其白骨骷髅頭,用青紙包裹;然後再在南方也取一骷髅頭,用紅紙包裹;同樣,西方的用白紙包裹;北方的用黑紙包裹;中間的用黃紙包裹,此謂五方之鬼,帶回靜室供奉,每日早中晚三次上香,一般常見法咒,如淨法界咒、敬香咒等各三遍,然後是盤古吸魂咒七遍,催魂咒七遍,一日三次,七七四十九日,自然五鬼歸位,便可指揮五鬼按自己意志行事,為善為惡,便在自己一念間!
柳行恕在山中朝陽之處找了一個山洞,按書上要求設立靜室法壇,當然所需東西都直接從陀伯的靜室中搬來,大着膽子在一個夜晚做了一回掘墓者,開始煉法,七日一過,法咒一起,五道小旋風在周圍飛轉,柳行恕知道五鬼已拘到。四十九日,狂風大作,靜室之外,旋風滾滾,柳行恕念動法咒大喝到:“青鬼入我肝,紅鬼入我心,白鬼歸我肺,黑鬼居我腎,黃鬼住我脾,歸位!如律令!”
五鬼入體,剎那間,鬼眼洞開,不是天眼,而是鬼眼,能見陰物!柳行恕心中高興,天下之大,盡可去得,他可不想困在鄉下,該去何處,眼光投向東方,長江盡頭,據說有一個冒險家的樂園,那是一座繁華的都市……
“致知!社團活動結束後,你等我,我們一起去看你爺爺!”尤佳嘉一邊說,一邊扭頭看着和她并肩走的柳致知。兩人均是申城震旦大學的學生。震旦大學是名牌大學,柳致知是大四生,專業卻是自然科學類的物理,是基礎科學,完全由于自己的興致。目前正在準備畢業論文,已有好長一段時間未參加社團活動,他所參加是社團與心理學有關,是催眠社團,由于前幾年他在社團中表現突出,而且催眠技術掌握得好,能獨立給人催眠,畢業前被社團負責人特地央求來給其他人談談自己的經驗。柳致知拉不下面子,只得應允。
尤佳嘉是大三生,是新聞系的傳媒專業,是校花之一,在一次聯歡會上認識了柳致知,兩人不久便打得火熱,也是正常,柳致知算是富三代,他爺爺柳行恕自改革開放後創下偌大家業,算是新貴之一。現在一切生意交于柳致知的父親柳傳義,自己頤養天年。柳行恕只有柳傳義一子,其妻去世得早,也未再娶。柳致知是其大孫子,柳行恕倒是非常疼愛他,不過柳傳義卻不太喜歡柳致知,柳致知的母親生柳致知後便難産而死,在現代醫學發達情況下,卻是比較少見,因這個原因,柳傳義面對柳致知時,心中總是有疙瘩,而柳行恕卻極其喜歡這個孫子。柳傳義後來娶了現任妻子藍闵竹,又生有一子柳致德和一女柳致顏,柳致德也上了大學,不過并不在本地。
柳致知人長得英俊,家中又有錢,雖如此,柳致知為人倒也不嚣張,大概也與其父不太喜歡他有些關系。正因為如此,柳致知可以算是大量女生眼中理想夫婿,追求者甚衆。柳致知眼界也不低,畢竟自己的條件也是非常好,所以也是比較挑剔。在一次聯歡會,認識了尤佳嘉,對方美麗讓柳致知動心,再一交往,尤佳嘉性格也比較溫柔,對柳致知也是一見鐘情,尤佳嘉并不是申城人,而是被你為人間天堂杭城人,家中也算富豪,從這點來看,雙方倒是門當戶對,一交往就是二年多,雙方都比較滿意,柳致知快畢業了,決定将尤佳嘉帶回家,見見家人,尤佳嘉心中也很高興,兩人二年多交往,該發生的都已發生,不出意外,就等着建立家庭。
聽到尤佳嘉這麽說,柳致知溫柔望着尤佳嘉,說:“你也去參加你的社團活動,結束後我在音樂社門口等你!”
“說好了,你就在門口等你,如見不到你,我就站到明天早晨!”尤佳嘉俏皮地一笑說到。
“就這麽說定了!”柳致知揮揮手,兩人向不同方向而去,兩人雖是俊男美女,引起一些路過者回首,但并未引起什麽轟動,震旦大學中學生情侶很多,大學生們司空見慣,并不會太注意。
幾個小時後,一輛出租車停在一個別墅區的門口,下來兩人,正是柳致知和尤佳嘉這對情侶,手上拎着禮物,門衛并未攔他們,門衛認識柳致知,這個別墅區所住非富即貴,而且其中都是單門獨院,建築都是複古樣式,最高不過二層小樓。
進入小區,綠樹成蔭,人工河道蜿蜒纏繞,每戶之間相距都較遠,綠化做得很好,假山點綴其間,第隔一段距離都有一個涼亭,樣式不一,不愧是高檔別墅區。
柳致知帶着尤佳嘉順着林蔭道,轉過了三道灣,跨過一座橋,綠樹修竹掩映下,一座古式院落顯現出來,在寸土寸金的申城,這樣一座院落沒有幾億恐怕拿不下來。此處便是柳致知的爺爺柳行恕所住的地方,柳致知的父親并不住在此處,柳致知平時和爺爺住在一起,柳行恕雖退居二線,但依然是一家之主。
“何嫂,爺爺在嗎?”柳致知問何嫂,何嫂是請來照顧柳行恕生活的保姆,實際上柳行恕身體很好,根本不用人照顧,何嫂主要是準備一日三餐,家中衛生每天有鐘點工來完成。何嫂是一個中年婦女,人很好,家中有一子,已成家立業,先生已去世,孀居在家,兒子勸她再姓婚,她不願,柳行恕要一個保姆,她便來應聘。
柳致知爺孫倆也未将她當成外人,甚至柳致知對她比後媽藍憫竹還親。何嫂看見柳致知,笑了:“老爺子在裏面,少爺,這是你女朋友?這位姑娘好俊俏!好像仙女一樣!”
柳致知有點不好意思,将尤佳嘉向身邊拉了拉,尤佳嘉臉紅了,白了柳致知一眼。
柳致知雖與尤佳嘉關系親密,但第一次帶回家,還是有些羞澀,語氣有點拘謹:“何嫂,佳嘉是我的校友,一齊來見一下爺爺!”
“何嫂,我叫尤佳嘉,第一次上門,多次聽致知說起何嫂,致知對你非常尊重!”尤佳嘉倒也平靜下來,表現得落落大方,很是得體。
“何嫂不會說話,你們倆在一起,就像電影上金童玉女,何嫂替你們高興,老爺子在書房,你們直接進去吧!”何嫂臉上露出笑容說。
柳致知帶着尤佳嘉入內,何嫂去準備茶水,院子雖不大,很精致,入門是一個花園,幾處假山,綠樹修竹掩映,還有一個小水塘,兩邊回廊,好似入了舊式大家園林,迎面是照壁,樣式比較傳統。照壁之後是正廳,兩邊有廂房。雖然樣式如過去大家,說到底,柳家也不過是暴發戶,整個院子除了一個何嫂,并無別的什麽人,一切事情均由何嫂打理。
柳行恕已聽到柳致知的聲音,從書房中出來,正站在正廳門口,見柳致知兩人轉過了照壁,目光落在尤佳嘉身上,眼光微微一抽,眉頭略皺,這僅僅是一閃而過,臉上便堆滿了微笑。
“爺爺,我帶佳嘉來看你!”柳致知恭敬地叫到。尤佳嘉也尊敬叫了聲爺爺,柳行恕笑呵呵地說:“致知多次在我面前提到你,果然是個好女娃,不要站在門口,到裏面坐!”
三人入內,坐下之後,何嫂進來上茶,柳行恕大略問了一下尤佳嘉的家中情況,尤佳嘉雖有點緊張,表現倒也大方得體,談了一會,漸漸自如起來。
何嫂準備好了晚飯,幾人吃過晚飯,柳致知和尤佳嘉相互偷偷望了幾次,兩人心中都放下心來,柳行恕看起來對兩人很滿意,雙方相處很融洽,晚飯過後,尤佳嘉又逗留了一會,起身告辭,柳致知将她送回學校的宿舍,然後又回到了這裏,他想和爺爺交流一下。
柳行恕正在書房中等他,見柳致知來到,嘆了一口氣說:“你們交往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嗎?”
“爺爺,有二年多了,我準備和佳嘉将事情定下來,畢業論文答辨後,我會去一趟佳嘉的家,見一下她的父母!”柳致知說到,卻未注意到柳行恕口氣。
“我從小讓你看諸子百家,星相雜學,你難道看不出來她眼帶桃花,田宅闊大,腰如蛇行,不是良配嗎?”柳行恕的話讓柳致知一下子愣住了。
“爺爺!”柳致知又羞又急,差點跳了起來:“這是什麽時代了,是科學的時代,你讓我學的那些東西,如果作為一種傳統文化,當文化修養看看,當然不錯!那些不過是封建迷信,我打心眼中就不信,我只相信我的感覺,不管如何,我就認準了佳嘉,我和她已有夫妻之實,我不能負她!”
“致知!你真的認準了這個女孩?”
“不錯!爺爺,不管你如何做,我認定了佳嘉!”
“我也不攔你,爺爺告訴你,從命相上看,你們倆無緣,除非你能逆天改命!爺爺就是想做,也沒有這個能耐,也許不經歷一事,你不會成長起來!”柳行恕目光之中透出一股無奈,接着說:“當初你的奶奶和你的母親就是受了我的牽連,早早地離開了人世!”
“爺爺,你那一套不過是迷信!平時博人一笑可以,現在科學昌明,人類早已上天入地,何曾見過鬼神?我和佳嘉無緣,怎麽走到一起,而且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柳致知學的是物理專業,當然不會相信爺爺的那一套,雖然家中那些麻衣相法,六爻測命之類在柳行恕從小灌輸下,也知道不少,心中卻根本不信。
“真的是迷信?”柳行恕臉色一正,說:“那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你認為迷信的東西!”
柳行恕說完,手中掐訣,口中喝到:“五鬼何在?聽我號令,取物!”話音一落,書房之中,溫度一下子降了下去,電燈也暗淡下去,五股小旋風生成,窗簾飄了起來,放在書桌上的一本書飄了起來,柳行恕伸手接住。
這一切讓柳致知目瞪口呆,不敢置信看着這一切,甚至伸手在自己身上揪了一把,好疼!這不是做夢,又沖到窗口,向院中望去,外面樹木在路燈下影影綽綽,卻沒有絲毫搖動,顯然剛才的風不是從窗外吹入,這一切,讓柳致知二十來年所堅信的一切瞬間崩潰。
“法術真的存在?”柳致知再也顧不上平日對爺爺尊重,失态而急切地問到。
“你不是親眼所見?!”柳行恕淡然一笑。
“爺爺,你以前為什麽從來沒有顯露過?”柳致知感覺到自己的腦子不夠用,從小到大,自己從未見過爺爺有什麽不同,僅是認為爺爺比較迷信,家中收藏了大量佛道以及相蔔風水之類的書籍,柳致知以前也經常翻看,不過自從上了大學,就很少看了,畢竟認為這些不過是宗教迷信,自己的專業又是理科,是真正和科學。
柳行恕神色有些蕭索,說:“如果不是今天這種情況,我準備将這些帶入棺材!我所修習的是旁門左道,是有報應的!你奶奶和你母親的死一定程度上來說,就是一種報應!你知道你父親為什麽對你不好?他認為你是災星,實際上根由卻在我!我修習法術,報應卻落在兒媳婦身上,現代醫術,你娘怎麽會難産而死,最多剖腹産,醫生用盡方法,卻不能止血,我知道這是報應!修行法術是有報應的,你沒有見我大量做慈善,才能保住現在的一家平安!我對你比你的弟弟妹妹好得多,其中也有補償的意味在裏面。”
“爺爺,你說的報應那不過是巧合!”柳致知還是不相信,就是在眼見為實的情況下。
柳行恕一聲苦笑:“乖孫子,我自己的事情我知道,有些東西你不了解!”
“可是,爺爺,你是如何得到法術這種傳承的?難道是祖傳?”柳致知不解的問,事實就在眼前,柳致知心态也調整過來。
“不是祖傳!這得從我十七歲時說起……”柳行恕開始回憶他如何闖鬼屋,得到陀伯的秘籍,煉成五鬼陰兵術,然後離開了家鄉,來到申城,還未站穩腳跟,民國政權崩潰,退往海島,紅色政權建立,一系列不同運動興趣,傳統的一切遭遇浩劫,牛鬼蛇神都被打倒砸爛,好在柳行恕出身貧農,根正苗紅,見形勢不對,不敢有絲毫顯露出自己會這些被當權者稱為迷信的東西,倒讓他躲過了浩劫。
改革開放以後,柳行恕做起了生意,憑借五鬼暗中探聽對手消息,甚至迷惑對方,生意越做越大,終成一方富豪。卻也發現憑借法術一些弊端,有幾次大病,差點送了自己老命,便借助財力大量收集資料,甚至希望能找到完整的修行法訣,他所得不過只有五鬼陰兵術是完整的,其他幾乎都毀了,更要命的是,柳行恕只得到法術殘篇,而正宗修煉身心的法訣根本沒有,他的修行,想達到當初陀伯的水平都不可能。然而世間經過大劫,許多修行者已經應劫,剩下的更是隐退世外,就是行走世間,也是和光混俗,柳行恕錢財雖多,想得真訣卻是妄想,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獲,在此過程中,收集不少古籍,真真假假,眼界開闊了不少,也知道修法不積德,當有報應,這些年來,投身慈善事業便因為如此。
近些年,柳行恕也算看透了世情,雖未得修行真訣,卻成為佛門居士,借佛門一些修心之術,倒也平淡對待一切。
柳致知聽完了爺爺的回憶,心中百感起伏,想不到爺爺的一生居然如此傳奇,心中一方面感慨,另一方面升起一種恐懼,既然自己認為那是迷信的法術存在,那麽爺爺所說的相命之類,也應該是真的了嗎?難道自己真的與佳嘉無緣,絕不!無論如何,自己命運必須讓自己把握!
想到此,柳致知望着爺爺,下定決心說:“爺爺!你教我法術,我要逆天改命,我不想失去佳嘉!”
柳行恕眼中露出苦澀,好一會才說:“致知,爺爺知道你的心情,就是學了法術也不能做到,那僅僅是一個傳說,而且,如果學了法術,你就會明白,因果報應之驗,許多時候明明看到一切将要發生,卻無可奈何,那更是一種悲哀!你還要學嗎?”
“爺爺,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不願放過!”柳致知決然地說。
“好吧,我早就想過,法術傳不傳給你,這些年來,我一直猶豫不決,子孫之中,有一人掌握一種異術,是一種力量,但害處也多,又想讓這種法術随我進入棺材。致知,你十歲時,我出重金請申城內家拳高手教你國術,一方面是強身健體,有一定自保之力;另一方面,也是為傳承法術準備,因為練武之人,血氣旺盛,意志堅定,傳承法術不易受法術反侵!你這些年來每天的苦練,也算一個國術有成者,既然你想接受法術傳承,那就傳給你!”柳行恕終于作出了決定。
“爺爺,我看過那個殘本,煉五鬼陰兵需掘墓尋五個骷髅頭,按一定方法祭拜四十九日,可是現在人都是火葬,根本不可能煉!”柳致知疑惑地問到。
“沒事,又不要你祭煉什麽五鬼,你是從爺爺這裏傳承五鬼,爺爺祭煉了幾十年的五鬼直接傳承給你,你只要七日時間就能熟練操縱五鬼!”柳行恕說到。
“爺爺,你不是沒有了五鬼?”
“一個将死的老頭子,難道将五鬼帶入墳墓!你随我來!”
爺孫兩人進入院子東邊一間屋,柳致知知道那是爺爺平時禮佛的小佛堂,雖然來過幾次,并未留意,現在才知道,這裏不僅是佛堂,更是一間靜室,或說是法壇,柳行恕在此将五鬼陰兵法傳承給了柳致知……
數日後的清晨,柳致知正在院中練拳,聽到柳行恕的咳嗽聲,停下行拳,見爺爺站在一棵樹下,望着自己打拳,連忙上前扶着爺爺:“爺爺,你不多睡一會!早晨有些清冷,對身體刺激比較大。”
“不礙事,爺爺知道自己的情況,你先練習,吃過早飯,到書房來一下,爺爺有些事要交代!”柳行恕說完後,轉身而去。
一個多小時後,柳致知來到書房,柳行恕正坐在躺椅上翻書,見柳致知進來,便讓柳致知坐下。柳致知見爺爺精神明顯不如以前,心中一痛,剛要說話,柳行恕已經開口:“致知,爺爺今天有些後事要交代!”
“爺爺,你說什麽話!?”柳致知驚了起來。
“爺爺修行多年,這些年來又一心向佛,也有些靈驗,自知自己大限将至,還有一個多月,爺爺就要離開了人世!”柳行恕一句話,讓柳致知立刻跳了起來。
“爺爺,是不是你将五鬼傳給了孫兒,傷到自己根本,我這就打電話,送爺爺到醫院!”
“坐下!與傳承無關,就是到醫院也沒有用,我根本沒有病,只是老了,元氣将盡,不要驚慌,也無須悲傷,我知道我自己死後會去什麽地方。我将到玉佛寺,住持覺醒法師與我是朋友,臨終時有他看護,自能往生極樂!”柳行恕口氣很平常,好像談論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
柳致知卻是悲從心中起,不自覺眼中滿是淚水。
“傻孩子,這是一件喜事,沒有必要傷心,我有一個願望,我走後,你到雲貴高原那邊轉一轉,那邊孩子很苦,了解一些情況,做一點善事!”柳行恕笑了,柳致知在這一瞬間,發現爺爺的笑很純很快樂。
接下來的日子,柳致知除了去學校一次論文答辯,大多數時間是在家陪爺爺,甚至請私人醫生來給柳行恕全面檢查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