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古七七回到客棧,心髒還在跳個不停。
方才墨白噙着笑,一步一步朝她走來的時候,她居然慫了,轉身便跑。
身後是他毫不留情的笑聲,她甚至能感受他灼熱的視線,赤、裸裸的落在她的後心。
真真兒是奇恥大辱。
今天一連串的事兒簡直攪得她腦仁疼,她給自己泡了杯茶,一邊喝一邊順氣。
她發誓,從明天開始,過去的便讓他過去。
做回那個清心寡欲的大師姐。
讓王八蛋墨白滾蛋!
理清思緒,古七七便抱着軟枕,蜷成一團睡了。
平日裏不茍言笑的大師姐,睡覺的時候相當沒有安全感呢。
古七七素來淺眠,這夜卻睡得極穩,不知是否昨夜太過激烈的緣故,直到傳來敲門聲,才悠悠然睜開眼。
神識散開,發現門外的是當惜。
她整理好衣衫,開口道:“進來。”
當惜端着一盆清水,絞了一塊幹淨帕子,擱在桌上。
古七七看着小丫頭,沖她笑了笑,便取水洗漱。
耳邊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響,像是有許多人聚在一起,不停的指指點點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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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七七擰着眉毛,問:“樓下發生了什麽?”
當惜咬着唇,嗫嚅片刻,卻什麽也沒說。
古七七察覺有異,便快步走到窗邊,推開木窗,一時之間愣了。
就見客棧大門口,齊刷刷跪着幾個孩子,仔細瞅瞅,正是與鳴珏他們争鬥的那幾個。
這是作什麽幺蛾子。
古七七擰起眉毛,擡腳邁過門檻,走下樓梯。
幾個孩子跪着筆直筆直的,臉色煞白煞白,忽然瞅見她來了,便立刻道:“我們來向師姐認錯。”
古七七不明白,跟她認個什麽錯。
一個孩子戰戰兢兢的道:“我們昨天不該口不擇言,不該亂嚼師姐舌根,還請師姐責罰。”
哦,原來昨天鳴珏他們之所以生氣,是這幾個拿她胡說。
不過這幾個昨天還是氣焰嚣張的小王八蛋,今天怎麽乖巧成這樣?
“誰叫你們來的?”
那孩子小心翼翼的答:“是大師兄。”
不提墨白還好,一提他古七七就差點繃不住,看幾個小孩那害怕的樣子,怕是不知怎的又招了墨白。
“什麽時候來的?”
“回師姐,淩晨就來了。”
那豈不是跪了一夜?古七七便道:“行了,都回去吧,以後不可再犯。”
幾個小孩感激涕零,一邊說謝謝師姐一邊慌不擇路的跑了。
鳴珏走出來,不屑的道:“昨夜那副做派,今天又來做戲,禦劍宗還真是兩面三刀。”
古七七看着老持穩重的少年,覺得這孩子經過那次秘境歷練後,境界像是更深了,心中幾分驚訝,卻并未表現出來,只淡淡的說:“這事兒就了了,以後不要再提。”
幾個後輩便立刻稱“是”。
古七七便帶着他們往東面去,那裏有他們此次的目标。
永寧錢家。
墨白此刻正在同方辭雲坐在雲浮酒樓的靠窗位置喝茶。
方辭雲有些不滿,問:“你怎麽叫寧兒他們去給天玄的人道歉。”
她對這事兒有些氣悶,憑什麽給那女人道歉。
昨夜他們回了客棧,幾個孩子叽叽喳喳的說起這事。
他們同鳴珏一行人不經意間撞了,便多說了兩句,無非是,你們天玄又窮又破,撞你一下又怎樣?你們的大師兄溫吞沒個性,屁事不管,連晉升個元嬰都磕磕絆絆。
說到這兒的時候,墨白還笑眯眯的點頭。
緊跟着說到你們的大師姐軟弱無能,被搶都是活該的時候,墨白就突然摔了杯子。
他薄唇一抿,随後接過手絹細細擦手,漆黑墨瞳一壓,輕描淡寫:“滾去道歉。”
幾個孩子頓時吓傻了,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急忙都把頭轉向方辭雲。
方辭雲正要勸。
墨白狹長冷眸一眯。
幾個孩子便立刻頭也不回的跑到天玄宗打尖的客棧,連夜跪在了門口。
方辭雲想到這兒,氣還是不順。
墨白握着茶杯淺啄,白霧蓋住了他的眉眼,朦朦胧胧中,他似笑非笑。
“幾個小輩,便敢忘乎所以的直呼前輩名諱,甚至大肆嘲諷……”他頓了頓,視線穿透薄霧,幾分銳利,幾分警告,“師姐回去可要好好管教,也是古七七心善,要是換了別人,這幾個孩子還有命回去?”
方辭雲一怔,忽然有些怕他。
直到他複又垂下視線,那股攝人的鋒芒斂了,她才回過神來。
細細一想,覺得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這幾個孩子,是她太過嬌慣了,便說:“你說的對,這回是我疏忽了。”
墨白不再言語。
兩人便繼續沉默的喝茶。
窗外傳來市井小販的吆喝聲。
方辭雲忽然想起一事兒,有些疑惑,問:“可是那幾個孩子在說到天玄大師兄懦弱無能,屁都不會的時候,你明明鼓掌來的……”
“咳咳”。
男人像是被茶水嗆到,捂住唇舌咳了起來,片刻後,他擡眸望天:“今兒的天氣不錯。”
聚福酒樓
古七七尋了個幹淨地兒,一個人要了一壺龍井。
熱氣騰騰的開水注進瓷碗裏,挺直的茶葉梗便冒出細小的氣泡,慢慢展開嫩芽。
古七七閑的打了個呵欠,眯着眼兒望窗外。
永寧城因着靠近天玄和禦劍兩大宗門,對修士接觸很多,見過世面,不像偏遠小城那般誠惶誠恐。
本來一個煉氣期的孩子,派幾個築基期的小輩接回去就夠了,但這個孩子不一般,再加上一旁的禦劍宗虎視眈眈,她這個大師姐便必須出面了。
主要還是防着墨白。
一個人,修為高深還不要臉,最是難纏。
錢家那裏已經叫鳴珏帶着當惜和梁草草去交涉了,如果溝通順利,直接帶走是最好的,就怕事情有變。
古七七美眸望着窗外,一直恹懶的表情忽然嚴肅起來。
她看見了自己要找的人。
只見一個錦衣華服的小少爺在前面大跨步走着,後頭則跟着一個頂着兩只圓髻,水當當的小丫頭。
小少爺面皮白嫩,像個小女娃似的,頤指氣使,一副驕縱的樣子。
後面跟着的小丫頭倒是沉穩得當,展現出不符合現有年紀的老成氣質。
小少爺似是瞧上了一只甕,不曉得想拿回去做什麽,丫頭上去付了錢,少爺便要上前搬,丫頭急忙攔,少爺卻撥開她,非要自己抱,結果抱起來沒兩步,一個不穩,甕碎了,人摔了,瓷片還割破了手,少爺看着那丁點兒的血沫子,嚷嚷的要死要活的。
結果丫頭先是賠了甕錢,又帶着少爺去醫館,最後重買了個甕,抗在肩上,還得哄着哭鬧的小少爺。
古七七捂住眼睛。
這真是,叫人看的頭疼。
他們的目标,便是那個小丫頭。
數百年難遇的異靈根,年僅十五便達到到練氣後期的天選之子。
古七七喝光杯中茶,擱下銀子,走出酒樓。
午後的光線有些濃烈,她站在梅花十三橋上,擡手遮眉,默默瞅着不遠處的少爺和小丫頭。
如果鳴珏能拿回小丫頭的賣身契,那便最好,如果對方獅子大開口,肉痛一些也無所謂。
貴門少爺無憂無慮,吃喝玩樂,卻只會惹禍胡鬧,觀那小少爺的性子,也是個戳雞逗狗的玩咖,小丫頭沉沉悶悶,怕也是被他煩的不行。
只是主仆階級地位限制,她并不能如何,不過,若是她往後修道有成,再遇這小小少爺,不知又是何種光景。
那兩人愈走愈遠,她收回視線,指尖忽然一熱,攤開手掌,傳音符便在她掌心彙成幾個字。
是鳴珏發來的。
細小火焰旋轉拉扯,形成幾個字。
被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