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洛青衣。

此人雖唯利是圖,賣起朋友從不手軟,但搜集消息的能力确實是一等一。

古七七給洛青衣發了傳音,問他唐不苦的行蹤,片刻後,洛青衣的傳音到了。

火焰組成了三個字。

不知道。

古七七剛準備刺激他,傳音符便動了,慢悠悠的變成了兩個字。

不過……

古七七等了等,完整的訊息就傳了過來。

洛青衣雖沒有唐不苦的行蹤,但早些年給唐不苦寫專欄的時候,倒是稍稍查過,因此知道他曾經落腳的地方,如果當真想找人,不如去這些地方。

随後古七七便收到了許多地名。

一個一個分布在五湖四海,古七七不禁訝異,這家夥這些年竟走了這麽多地方。

狐貍湊過來,端詳半天,哭喪着臉:“七七,這裏這麽多地址,該去哪一個?總不能都跑一遍吧?”

古七七便點了最近的幾處,帶着狐貍先跑一遍。

唐不苦并不在這些地方,但卻是留下了不少痕跡,經過這一番走訪,古七七發現和尚跟她想的又有不同。

她起先以為和尚是一個古板嚴格,斬破情、欲,不問世事,清心寡欲的人,後來從狐超甜嘴裏得知,他是一個浪蕩無羁,說雙修就雙修,說撤離就撤離,理智冷靜又冷血無情的人。

可最近,她發現了第三種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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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求大道,諸般虛妄,皆可棄之。

他是一個為成大道,修成無上身,可以抛棄所有東西的人。

一心苦修,心如磐石,世間百愁,不落其心。

和尚對成大道十分執念,甚少參與宗門事務,他游歷百川,尋找機緣,卻從沒與紅塵有過絲毫牽扯,無論何種幹擾與誘惑,他都堅定的,沒有一絲動搖的轉身離開。

在和尚眼中,這世間百态,不過一顆顆不同的石子吧?

這人怕是比任何人都要心冷心硬吧?

古七七不禁看了一眼身邊的狐貍,有些愁,狐貍對上和尚,怕是輸定了,這和尚沒心的。

狐貍正捏着那張地圖,看着标注出來的地名,頂着毛茸茸的耳朵,認真的核對,耳朵一轉一轉,有些可愛,有些可憐。

正想說些什麽勸勸狐貍,狐貍卻驟然擡眸,擡手指着下一處,說:“七七,我休息好了,我們走吧。”

到嘴邊的話便全咽了回去,她能想到的,狐貍何嘗想不到,她往常一碰就眼淚汪汪,這會兒卻乖順的笑着。

像是強忍着那種害怕和擔憂,甚至連提都不敢提,就怕碰一碰,揭了那個口兒,她便藏不住,立刻大聲哭出來。

古七七摸摸她的耳朵,叫她化了原型,抱在懷裏,趕往下一處。

就這般,走走停停,大圖上标注的地點跑了小半,卻絲毫蹤跡找不到,和尚就像是突然消失了一樣。

古七七找了個酒館休息,一邊喝茶一邊看地圖,密密麻麻的還有那麽多,這跑完得等到什麽時候?

狐貍愁眉苦臉,問:“還有沒有認識和尚的人?”

古七七搖頭:“和尚一生清修,出塵斷情,跟誰都緣淺。”

狐貍兩只手支着腮幫子,沮喪的很明顯。

古七七試着勸:“如若和尚想跟你繼續,自會來找你。這些天,我們跑了這麽多地方,他要是有心,肯定會留意到。但眼下,他絲毫沒有現身的意思,是不是說明他并不想繼續呢?”

狐貍說:“我不親口問,他不親口說,那便不算。連這種事也要靠猜測和推斷,還有什麽意義?換了你,你甘心麽?”

古七七愣了愣,沒想到狐貍比她想象的堅強。

她忽然想起墨白。

他們一時親密一時疏遠,針鋒相對卻又共處一塌。

若是哪天墨白不見了,她會怎樣?

若是哪天墨白像和尚一樣,追求大道,只丢下一句,修道之人壽數百栽,同一個人在一起太過膩味,或是近日尋着一個天賦更卓絕之人,對修行更有益處,就這樣頭也不回的走了,她又會怎樣?

古七七仔細想了想,若是她,大抵是找也不會找的。

她應該會縮回天玄宗,繼續做自己冷情冷性的大師姐。

從此絕口不提此人。

狐貍年歲還小,純真率直,可以憑着一腔熱血,不管不顧的要個答案和結果。

但她卻是不行的。

若是要走,何必挽留?

狐貍見她半天不回應,搖搖她的胳膊,眼巴巴的看着她,問:“七七?你怎麽了?”

古七七回過神來,沖她安慰的笑笑,随後低眸去看地圖,忽然一愣,人便頓住了。

狐貍見她神情有異,忙跟着去看,一邊看一邊問:“七七,怎麽了?”

古七七擡手指着地圖上的一點,說:“我們去這處。”

狐貍問:“這處怎麽了?”

古七七心裏隐隐覺得不好,只說:“這裏興許能有什麽發現。”

狐貍撲上來,蹭蹭她,說:“七七你好棒,我們快走吧。”

古七七咬着嘴唇,擔憂的看了一眼狐超甜,終是什麽也沒說。

方才她想到墨白的時候,忽然想起,先前她去黑水湖搶靈脈,曾叫狐貍去勾引墨白,她失敗了,卻說是因為唐不苦在。

當時古七七沒放在心上,畢竟墨白交友甚廣,即便他性子惡劣,可沖着他那令人驚懼的恐怖修為,還是有大把的人往他身邊簇擁,性子再古怪的人,似乎都能同他湊到一起去。

所以唐不苦跟他在一塊一點都不奇怪。

但她剛才仔細看了地圖,再加上排查了大部分,終于發現一處不對的地方。

這處地方叫紅杏鎮,地處偏僻,但如果将聽溪城和妖宗邊界狼牙鎮連起來,紅杏鎮便是一處避不開的必經之地。

如若當時墨白沒有送她禁制令牌,她定然已經帶着狐超甜經過了這個鎮子。

現在想來,墨白的出現也頗為奇怪,他怎麽會好端端的跑到偏僻的聽溪,還恰好帶着一枚可以遠距離傳送到狼牙鎮的禁制令牌,還恰好給了她?

這會兒再想起那夜唐不苦與他在宅中對弈,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這簡直就像,就像是想讓她避開紅杏鎮一般。

她深入簡出,忙于宗族事務,紅杏鎮從未涉足,如果紅杏鎮真的有問題,那肯定是針對狐超甜。

是墨白不想讓狐超甜去紅杏鎮?

還是唐不苦?

無論是哪個,古七七都覺得不太妙。

狐貍得了新的目标,興致勃勃,一絲兒危機感都沒有。

古七七想,真要有什麽她承受不了的事兒,就把她帶回天玄宗,好好安慰幾天便是了。

而且既然收了她的東西,事兒是一定要辦的。

念極至此,她便不再耽擱,抱着狐超甜,朝紅杏鎮急行而去。

·

紅杏鎮

這是一樁世外桃源般的小村落,杏樹種的漫山遍野。

此時正是杏花開的時節,連綿如雲,紛落如雨,一片靜谧美好。

不時看見有小童騎着黃牛,在泥田裏玩耍,而身着粗布的村民則坐在田埂邊,一邊抽着旱煙一邊閑聊。

古七七帶着狐貍到了鎮上的時候,甚至有些驚訝村子的祥和。

唐不苦一個和尚,怎麽會駐足在這種地方?

兩人正準備找人打聽一下,卻忽然聽見了凄凄慘慘的哭音。

古七七尋聲望去,便看見一個婦人坐在路邊,哭的好不傷心,周圍則圍着一群人,在那裏不住的勸。

她便走過去,仔細分辨一下內容。

原來這婦人有一獨子,年十六,常年讀書為考功名,月前為求靜心,搬進了後山廢棄的古廟裏,不聞世事,潛心讀書。

先前還好好的,婦人偶爾會進山為兒子送吃食和換洗衣物,這陣子再去,卻發現那古廟并沒有兒子的身影,她帶人找了許久,都沒能找到一絲蹤跡。

她求了好多大師,可卻沒有一人能找回她的兒子。

她傷心欲絕,日日以淚洗面,她哭的淚眼婆娑,忽然從餘光中看見了一個白衣飄飄的神仙一般的女孩,像是抓到救星一般,拼命沖過來,跪在她面前,不住的磕頭:“神仙,救救我兒子吧,我求求你,你想要什麽我都可以給你。”

随後她聽見神仙問:“古廟?在哪裏?”

她一頓,擦了一把眼淚,把知道的和聽來的都說了一遍。

·

古七七抱着狐貍,在暮色四合的時候趕到了後山。

暮沉沉的黑暗籠罩了整片叢林,白日裏桃園一般的景致竟瞬間換了一種畫風,壓抑的人透不過氣來。

越往深處走,場景便越荒涼。

嶙峋的枯枝歪歪扭扭的插入天際,地上有腐爛被啃食過的動物屍體,臭味和血腥味被濃稠的風攜裹着,沖進鼻端。

狐貍嗆咳了一聲,把臉埋進古七七的胸口。

古七七一身白衣,像是崩壞堕落世界裏唯一的光。

一路上枯枝敗葉,連花朵都低垂着腦袋,變成灰黑色的焦炭物。

黑暗叢林裏不見光日,扭曲壓抑,有什麽一飄而過,又飛快的消逝在暗處。

古七七踩着厚實又粘稠的潮濕地面,慢悠悠的往前走。

她撥開橫梗在眼前的障礙和迷霧,終于走進了最深處。

腳步一頓。

一間破落頹敗的古廟出現在了眼前。

頹垣斷壁,只能瞧見幾根斷了一半的寬大承重柱,一只古樸又凹進去的黃銅鐘栽倒在亂石嶙峋的大廳。

唯有左側一間廂房勉強保持着完整的結構。

古七七擡起腳,走向那間廂房,剝落的木制結構,早已看不出原來漆的顏色,她擡手推開木門,厚厚的灰塵落下來,狐貍又嗆了一口。

她走進室內,發現依然是一片黑暗,她發散神識,找到了一張書桌。

擡手撫掉木制桌面上厚厚的灰塵和成片的蛛網,正要拿起那盞油燈觀察。

那油燈卻“噗”的一聲自己亮了。

古七七尚未來得及驚訝,便怔住了。

只見随着那盞燈燃起,周圍的黑白灰色一瞬間像是烈火焚原一般,快速的褪去,而褪去之處,則變成了未被時光侵染,最美好那時候。

書桌恢複了嶄新,蛛網和灰塵全部消散,木門上顯出精致的雕花,連身後坍塌的床,也在一息之見變回了完好的樣子。

紅漆鮮亮,雪白的軟褥鋪在木板上,青色的棉被被疊成整齊的形狀,一只方形的頸枕則擱在床鋪中間。

當。

耳邊忽然傳來鐘鳴的聲音。

古七七側耳細聽,卻又什麽都沒有,忽而脖頸處傳來溫熱的氣息,她頭皮一麻,驟然轉身。

空空如也。

作者有話要說:  沒錯~我就是出乎意料的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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