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太強了。
方辭雲面如死灰,心頭只有這三個字。
上次一別, 不過數月, 她竟已強到這個地步。
難道說,她已經進階元嬰了?即便墨白送了她鎖靈龍, 也不應當這麽快, 這女人的天賦也太可怕了。
對面的少女容貌極美, 但無論氣質還是性情都是那種不食煙火氣的清冷,她站在一片狼藉裏,硬生生叫人生出一種,塵埃玷污了她的惋惜。
真是讓人惱火。
方辭雲握緊手指,卻一動也不敢動, 額上很快沁出汗珠。
那柄玉笛就擱在她喉前, 握笛的人輕松卻決絕,力量強悍到輕易就可以撕開她的咽喉。
死亡的巨大危險讓她全身都僵住了。
她尚在巨大的沖擊和震撼中,少女冷漠的眼眸卻忽然一壓, 薄唇輕啓, 嗓音清冷:“我耐性不好。”
那柄玉笛握的極穩, 在她細白的手指中化成一柄致命利刃, 随着話音落下,往前遞了幾分。
脖頸間立時現出一條細痕,殷紅的血線蜿蜒而出。
方辭雲脖頸刺痛,臉色愈加難看。
可是,道歉?
跟一個金丹中期的毛頭小子道歉?
這種恥辱的事兒怎麽可能做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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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七七是吓唬她吧,禦劍宗跟天玄宗恩怨已久, 她定然不敢真的殺了她,她畢竟是大師姐,身份不同,若是殺了她,鬧得轟轟烈烈,古七七也擔不了這個責任吧?
古七七一定是在唬她。
想到這裏,她猛然擡頭,用一副強裝出來的兇狠看她,正要說話,卻忽然瞥見古七七勾起了一絲嘲弄的笑意。
随後,那柄玉笛便毫不猶豫的朝她刺來,勾魂索命一般。
巨大的生死危機一瞬間爆發。
方辭雲第一時間咬破舌尖,精血瘋狂湧進護體靈氣裏,細小的氣劍在一瞬間成型,将她密不透風的包裹起來。
可就在剛剛形成保護圈的一瞬,她便聽見了宛若玉石碎裂的聲響。
她的氣劍,在一息之間,全部崩碎了。
玉笛索命一般的朝她脖頸處刺來。
無法躲避。
她會死!
古七七真的會殺了她。
方辭雲在生死一瞬間終于崩潰,她再也顧不上其他,大聲叫喊道:“對不起!對不起!”
猛烈的罡風刮過面皮,皮膚上是難以忍受的刺痛,方辭雲淚眼婆娑的睜開眼,發現玉笛險險的停在她的脖頸處。
少女收回玉笛,再也沒有看她一眼,她走到尚趴在地上的蘇青青面前,蹲下來,平靜的問:“你呢?”
蘇青青驚駭的想後退,可身體并不能如願,她連連點頭,說:“我道歉,我道歉,鳴珏小師弟,對不起,是我錯了。”
纖細的少女站直身體,不再理會二人,甚至沒多說一句奚落的話。
她只是平常的,宛若順手處理完了一件瑣事,輕描淡寫的帶着己方的兩個弟子走了。
在她走後的同時,方辭雲再也支撐不住,猛然噴出一口鮮血。
·
當惜扶着鳴珏,又是擔心又是難受,問:“你怎麽搞成這樣子。”
鳴珏低着頭,不說話。
當惜又看向自家師姐,崇拜之情溢于言表,方才師姐真是帥爆了,瞧方辭雲兩股站站的樣子,真讓人解氣。
“師姐,你進階元嬰了?”
古七七點頭。
當惜得到肯定回答,眼睛立刻睜圓了,随後歡快的叫出聲來。
鳴珏卻錯愕的看着她,随後快速低下頭,手指死死的捏着背在肩上的玉匣。
“鳴珏。”淡淡的聲音響起。
鳴珏一愣,擡起頭,看見了師姐的黑色長發,她背對着他,素白長裙随風輕晃。
“別逞強。”
聲音就這麽淺淺的落進他耳中。
鳴珏眼眶忽然一熱。
“不用那麽着急。”她平靜的道,“你還有師姐。”
鳴珏一怔,垂下眼睑,輕輕“嗯”了一聲,眼圈卻迅速的紅了。
古七七沒再多說,鳴珏受傷頗重,她只得帶着兩個孩子在文遠城暫住一宿。
當夜回去之後,她便用靈力替鳴珏滋養靜脈,可他畢竟同兩個高境界的人交手,又幾次動用禁術,五髒六腑都像是被攪碎一般,更別說氣血虧損了。
若不好好調養,怕是留下隐患。
待鳴珏回房休養之後,她便考慮起為他尋藥的事兒,正愁着,指尖忽然一熱。
她攤開手掌,凝神細看。
火焰圍成的字體便在夜色中徐徐出現。
“明晚文遠城,物資交易會。”
古七七一愣,這是洛青衣發來的,什麽意思?
火焰旋轉,幻化成四個字。
“可解你憂。”
古七七驚訝之餘,問:“你知我何憂?”
洛青衣一會兒便回了。
“鳴珏嘛,療傷藥。”
古七七更驚訝,這人,有點厲害,等一等,他該不會在自己身上留什麽傳影蟲吧?她正想用靈識查看。
“哈哈哈,你這個笨蛋,沒有傳影蟲。”
古七七氣樂了,甚至能想象出他那狡黠的笑聲。
“你叫我查拍賣會,我就順手追蹤了一下,自然就知道今日發生的事兒,特意來提醒你嘛。”
古七七都不知道應該感謝他,還是該氣他職業操守太強。
“物資交易會有我需要的療傷藥?”
“你去了就知道。”
第二日晚上,古七七便叫當惜在客棧照顧鳴珏,自己獨身一人去了位于西郊的物資交易會。
文遠城雖離永寧城不算太遠,但實際已經是上清宗的屬地了。
因此蘇青青會出現一點都不奇怪,她是上清宗三長老蘇木的女兒,是上清宗人人疼寵的小師妹。
這位小師妹因為有三長老罩着,天資尚算出衆,又天天靈藥磕着,是以修為境界尚可,勉強跻身九宗十三聖,但因為并未經過歷練,純是花架子,若真比試起來,恐怕連最末位的藥王谷小師妹都打不過。
蘇青青的風評并不好,驕縱任性,恃寵生嬌,在上清宗人人都慣着她,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不擇手段的得到,才會出現搶奪鳴珏靈物的事兒。
古七七本想問鳴珏玉匣裏是什麽,但他低着頭不肯說。
她也有幾分猜的出來,應當就是那本血魔功法。她也沒有強迫他,只是稍加提點,想來以鳴珏的心性,不會糊塗的繼續走下去。
物資拍賣會是由文遠城的散修組織的,目的是為了給大家提供交換物資的場所。
夜朗星稀,偶有蟲鳴。
幾株郁郁蔥蔥的喬木擋住了宅子的圍牆。
古七七走到宅子前,接過了一枚禁制木牌。
仔細一瞧,面具上銘刻有細微的靈紋靈符。
他們天玄宗本就精通符篆法陣,是以一瞧,便能看出是一個小型傳送法陣。
看來宅子裏內有乾坤。
她不動聲色,向木牌裏注入靈力,随後人影一閃,便消失在了古宅門口。
再次顯出身形之後,耳邊便傳來鼎沸的人聲。
實在是,太過熱鬧了。
靈氣燈盞虛空懸着,照亮了一個個攤鋪,兩邊還有一排排的大型商鋪,售賣着不同的貨物。
巨大的空間被幾條長街切割成小塊,按照功能性分區,無數修士在其中穿行,有的帶着靈寵,有的身着兜帽,一派熱鬧景象。
古七七驚訝了。
她本以為只是幾個散修零星的交換些不常見的東西,卻沒想到,裏面竟如此繁華。
看來洛青衣果真是消息靈通。
她擡眼略作觀察,便直奔靈草靈藥區域去了。
這一塊雖品類繁雜,但真正好品質的不多,而且低階的物資更多些。
鳴珏畢竟已經金丹中階,普通靈藥對他并無太大作用。
古七七用神識仔細掃過,卻最終遺憾的搖搖頭,在她終于走到盡頭時,面前出現了一家商鋪。
靈丹閣。
金字招牌這般閃耀,門內也聚集了不少人,應當是藥王谷開的分店了。
古七七擡腳跨進門去,跑堂的煉氣期小女娃很機靈,立刻就把她往樓上引。
古七七便同她一起走上了二樓。
掌櫃的立刻恭敬的迎了出來,是一位金丹初期的中年男子,名喚張初。
張初吩咐小丫頭沏靈茶,随後小心的問:“敢問仙長有什麽需要?”
“不知貴閣可有醫治氣血虧損,傷及肺腑的丹藥?金丹中期。”
張初一愣,這要求可有些高了,他認真想了想,說:“前些日子,大師兄曾送來幾枚他親手煉制的丹藥,似是有仙長所需,我這就取來給仙長看看。”
古七七知道這位藥王谷大師兄,雖修為一般,但一身煉丹術造詣驚人,已有人将他與宋季淵相提并論,并被譽為近十年來丹師第一人。
若是他送來的,那定然是好東西。
在古七七思索的時候,張初已經取來了一枚玉匣。
他當着古七七的面小心翼翼的打開玉匣,頓時丹香撲面而來。
靈氣濃郁到已經在表面形成了細微的龍形。
張初說:“這枚丹藥名曰‘喚靈’丹,對治愈受損經脈十分有效,對金丹期的修士都有效。”
這正是古七七需要的,便問張初如何出售。
張初頓了頓,報出了驚人的價格:“五萬靈石。”
古七七錯愕不已,問:“你這也未免太過離譜。”
張初搖搖頭,說:“大師兄吩咐過,因為此枚丹藥比較珍稀,所以本店需搭配一款藥材出售。”說着,取出另一枚玉匣,當着古七七的面打開,裏面是一株紅色果實的靈草。
古七七說:“這是否有些過分?這枚靈草你我都知道,雖然珍稀少有,但藥性霸道,用法雞肋,很難與其他藥草融合,因此雖然價格高,但通常乏人問津。”
張初苦笑道:“仙長別生氣,此物雞肋我自然是知道。我家大師兄也是被坑了,他花了大價錢買了這株‘百枯’草,卻一點也用不上,氣到要我一定要這般捆綁着賣,我也是沒辦法啊。”
古七七瞧着那株“百枯”,有些無奈。
單獨的“喚靈”丹售價應當在一萬靈石左右,而“百枯”則虛高了四萬靈石,其實以“百枯”的稀有程度,這世間确難尋第二枝,但它卻是個實打實的雞肋,毫無用處。
張初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的神色,賠着笑說:“仙長,您看?”
古七七說:“好,五萬靈石。”
張初沒想到她竟這麽爽快的答應了,簡直要喜極而泣,他也快被大師兄折磨瘋了,總是花大價錢買些無用的雞肋東西,事後心疼了,又花式逼他賣出去。
誰會為了“百枯”花四萬靈石啊,一個普通修士十幾年也攢不了這麽多靈石吧?看來那位需要“喚靈”丹的人,對這位仙長很重要啊。
古七七心疼的摸過靈戒,裏面是天玄宗近些日子的靈脈礦石收入,此刻怕是要全部掏空了,她只能先墊着,事後再賺取靈石填這個空子。
剛準備取出靈石,耳邊忽然響起了尖銳的女聲。
“慢着。”那女聲趾高氣揚,又帶着幾絲憤怒,“‘喚靈’丹我要了。”
古七七轉身看去,竟是熟人。
只見方辭雲和蘇青青正從樓梯處走上來,而出聲的正是蘇青青。
哦,對,她那日被自己打的筋骨盡碎,想來也是需要這顆“喚靈”丹。
不過,瞧她明明害怕卻強撐不退縮的樣子……
必定是靠山來了。
古七七凝眉望去。
果然一襲藍衫出現在眼前。
是個面容俊秀的男人,衣服上也繡有靈蛇宗徽。
蘇青青看着男人,立刻上前挽着他的胳膊,撒嬌道:“沉舟師兄,上次将我打傷的就是她,現在還想搶我的靈丹,在我們上清宗的屬地,也太不把我們上清宗放在眼裏了。”
那個叫沉舟的男人安撫了一下自己小師妹,便厲聲對古七七說:“古師妹這就不對了,在我上清宗屬地,其一出手傷人,其二搶奪我家小師妹靈丹,也未免太過霸道。”
簡直就是在胡說八道,颠倒黑白,無恥至極。
古七七向來冷漠,對這種人更是連表情都沒有。
沉舟卻以為她怕了,見她連話都不敢說,更為得意,道:“我們也不是不通情面的人,如若古師妹親手把丹藥奉上,再跟我小師妹好好道歉的話,這事也不是沒有回轉的餘地。”
古七七卻絲毫不理會他,轉身從靈戒中取出用儲物袋裝好的靈石,丢給張初,随後伸手道:“丹藥給我。”
張初卻不敢動。
而那邊沉舟終于察覺出古七七的忽視和冷漠,臉色在一瞬間沉下來,他的身前忽然浮現出游蛇一般的白色靈氣,很快彙聚成一把鋒利長劍,他單手握住,一個閃身,便出現在了古七七面前。
“敬酒不吃吃罰酒。”話音剛落,恐怖的靈壓便驟然降臨在靈丹閣。
張初蘇青青臉色慘白,跌倒在地,連方辭雲都被迫逼出了護體劍陣。
沉舟臉上露出獰笑,眼看就要砍在少女的肩上,她掌心一動,一枚翠綠玉笛憑空現出,輕輕一格,四兩撥千斤,竟不費吹灰之力撥開了他的長劍。
随後,少女一個轉身,玉笛宛若利刃,輕描淡寫的刺進他的胸口,貫穿了出去。
只見她提起玉笛,連帶着他的身體也一并提起,随後狠狠的砸向地面。
“砰”一聲,二樓的木板被砸了個洞穿。
煙塵飛揚,一樓的賓客紛紛尖叫奔逃。
待煙塵四散,就見一個白衣少女,一腳踩在一個藍衫男人的胸口,輕盈盈的拔出自己的玉笛。
玉笛那頭還在不斷的滴出鮮血,她嫌惡的将鮮血擦在男人的衣服上。
男人灰白的臉色露出驚恐的神色,滿面血污,狼狽不堪。
古七七衣衫未亂,呼吸平穩,依然一副冷漠平靜的仙女模樣。
“你剛才說什麽?”她慢悠悠的道,“我沒聽清。”
作者有話要說: 白白不在的第一天,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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