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妖精公會

回到住所，唐佩苓将幼狼屍體浸入一片藍色的池水中，很快，附着在屍體皮毛與內腔的綠色液體與狼身完全分離開來漂浮在半空，她把液體分別移到兩個水晶做成的瓶子裏。唐佩苓搖晃兩下，液體裏有些許微小的像跳蚤一樣的顆粒在瓶子裏上下蹦跳，很快又沒了動靜。

她把其中一瓶拿給齊航：“檢查這東西到底是什麽，我去一趟妖精公會，早上回來。”

“我陪你去。”齊航道。

“不必，我讓凱莉跟着，她在美國生活的時間久，對這裏的妖精公會比我們熟。”唐佩苓道。

“妖精公會那些家夥傲慢又無禮，恐怕比較難纏。”齊航想了想道，“師尊，你真的不打算公布你的身份嗎，行事會方便得多。”

“方便是方便，但就沒那麽好玩兒了。”唐佩苓收起玩笑的口吻，慎重地提醒，“小心那些液體，裏面的顆粒是活的，別沾到皮膚上。萬一有什麽突發狀況馬上讓傑瑞來找我，他的速度比你快。”

齊航立刻反駁道：“我比他慢不了多少。”

妖精公會并不是一個房間或是一棟樓，它是一座沒有界限的城市，這座城市不存在于人類世界，但又和人類世界緊密相連。

妖精公會是由妖怪建立起來的，類似城鎮一樣的異度領域，只有妖怪才能看到進入空間的入口，他們可以在裏面貿易，留宿，或者長住，當然更重要的是，在妖精公會修煉不用擔心被人類發現，空氣也不像人類世界的那樣渾濁，更适合妖怪吸收。

每個國家都有一到兩個妖精公會，依妖怪的數量而定，中國最多，有八個，其次是歐洲，它們有四個，分布在四個不同的國家。大多數妖怪都居住在妖怪的世界而不是人類的世界，有的甚至一輩子都沒有見過人。

不同的國家，妖精公會內部的景色也是不一樣的，唯一的共同點大概就是無論中西方都保留了幾百年前或更早前的建築風格與人文情懷。妖怪念舊，他們不喜歡科技帶來的與自然相違背的疏離感，就連妖怪的穿着也是古老的款式和花紋。

美利堅只有一個妖精公會，它坐落于華盛頓特區白宮的後院，入口處有一棵百年橡樹。每次有妖怪出入公會的時候，白宮裏的警犬就狂吠不止，所有警員則全體出動，妖怪們必須利用隐身才能順利避開人類的視線，偶爾會被警犬聞到，撲沖過來，然後引起更大的騷亂。【橡樹：美國國樹】

總之非常麻煩。

“又是那只狗。”凱莉尖聲尖氣地說，“上次我來的時候也是它第一個發現我的，真讨厭。”

妖怪們當然能輕松弄死這些狗，但過激的行為會讓人類警覺，任何非自然現象都有可能暴露妖怪的行蹤。

“我倒覺得它是喜歡你。”唐佩苓道，她和凱莉穿過橡樹的表皮，進入到另一個世界，“不如下次你把它收了吧。”

“我讨厭狗。”凱莉說，“它們的口水總是流個不停。”

凱莉化着濃妝，穿着一件略顯誇張的後現代式的戲服，銀色的反光面料和特殊的裁剪方式使她看上去就像一坨行走的夜店彩燈球。幾分鐘前，她正在拍一部科幻電影，據說是大制作，凱莉是女主角，收到唐佩苓的召喚，她丢下導演立刻從片場離開了。

“你确定要一直穿成這樣？”唐佩苓道。

妖精公會也有白天和晚上的區別，此時正當午夜，妖怪都出來活動了，城市裏大大小小的街道顯得很熱鬧。

“佩妮，你不覺得這身衣服特別前衛時髦嗎？”凱莉叉着腰扭了兩下屁股。

唐佩苓嘆了一口氣：“叫我師父。”

街道兩邊修葺着哥德式風格的建築群，尖形的拱門和華麗的雕花充斥着唐佩苓的視野，各種奇形怪狀的妖怪在建築間來回穿梭，他們之中大部分來自歐洲，按人類的說法算是移民。

盡管凱莉穿的衣服完全不符合妖精公會的風格，卻也沒有太多妖怪打量她。

妖怪靠味道辨別敵友，只有人類才對外貌敏感。

唐佩苓沒有完整展露原貌和妖氣，她只露出了一條尾巴，頭發也還保持着人類形态的黑色。盡管如此，依然有不少妖怪被她的味道吸引，頻頻朝她投來不懷好意地目光。

“嘿，小妞，新來的？”一個外形略顯詭異的牛頭人身出現在唐佩苓和凱莉的身後，粗聲粗氣地說。

唐佩苓側了側臉，沒有理會。

牛頭怪伸手摸了一把唐佩苓尾巴上的尖尖毛：“手感不錯，要找活幹嗎，我知道哪裏可以找到新鮮的人類處男。”

唐佩苓沒有停下腳步，她繼續往前走着，凱莉興致勃勃地為她介紹附近哪裏有著名的景點，哪裏有漂亮的男妖怪。身後，牛頭怪鼻青臉腫的趴在地上，尾巴已經被卸了下來。

“美國的妖精公會一直都這樣？”冷不丁的，唐佩苓問，“縱容他們把吃人當消遣？”

“我來的時候，比現在好一點兒。”凱莉道，“但也差不多，這裏的妖怪幾乎不受管制，妖精公會簡直就是一個擺設。”

妖精公會除了為當地妖怪提供吃住和信息之外，更重要的是監視妖怪的行為不會對人類産生嚴重的威脅，千百年來，除妖師就是靠着妖怪在人類世界的蛛絲馬跡進行獵殺和捕獲的，肆意妄為的結果就是牽連整個妖界。

凱莉帶着唐佩苓走到一棟宏偉的教堂門口，眼前就是妖精公會的行政大樓，美利堅最有威望和權利的妖怪都住在裏面的最頂層：“師父，你直接以妖王的身份出現，根本不需要走最底層，登記處的小妖精動作很慢，态度還非常糟糕。”

這棟教堂是全城最豪華的建築，它屹立在一排長長的階梯之上，如果只靠步行走到門口，大約要花上半個鐘頭的時間。

“我不想太高調。”唐佩苓道，“以及，你知道什麽叫微服私訪嗎？”

行政樓內空蕩蕩的，偶爾有一兩只妖怪抱着厚厚地文件匆忙走過唐佩苓的面前。

她們來到一間角落裏的辦公室，門上有一個像眼睛一樣的裝飾，當唐佩苓接近門板時，眼睛忽然睜開了。

“什麽人？”眼睛下冒出一張和門一樣寬的嘴巴，鋒利地牙齒随着說話的動作時隐時現。

“我們要見妖怪首領。”凱莉道，“聽說這裏是首領的秘書辦公室，我們來預約見面時間。”

門板內傳出奇怪的吱吱咔咔聲，一分鐘後，門開了。

秘書辦公室出奇的高，站在原地根本看不清天花板長什麽樣子，裏面擺放的書櫃與支架全是竹子做的，月色透過落地的琉璃窗灑進藍白色的冷光。屋子的正中間有一張堆滿文件的咖啡色木桌，比唐佩苓高出至少10英尺（3米），一個體貌似人非人的妖怪正忙着給手裏的紙片蓋章。他有六只胳膊，四條腿，每只胳膊都忙個不停，連頭也沒擡。

“到那邊填表。”六只胳膊的妖怪擡起其中一只手，指着左邊的牆壁，那裏立刻出現一張姜黃色的紙和一根羽毛筆。

看得出來對方很忙，唐佩苓勾勾手指，姜黃紙張飛到她的手上。

她的眼睛亮了一瞬，表格上需要的內容都寫完了：“填好了。”

六只胳膊的妖怪依然沒有擡頭，只冷漠地說：“回去等通知。”

妖怪的世界沒有電話和郵件，他們用妖力幻化出動物的形象互相傳達信息。

“我恐怕沒有時間回去等，先生。”唐佩苓說，“我立刻要見你的上司，給你一分鐘時間通知他們。”

六只胳膊的妖怪終于停下手裏的蓋章動作，他緩慢地擡頭，光禿禿地頭頂冒出兩根細長的觸須，他的眼球格外突出，鼻梁上戴着一個滑稽的圓形眼鏡。

“動作快一點兒，我趕時間。”唐佩苓道，她不理會對方朝自己投來的威脅目光。

六只胳膊的妖怪從座位上站起來，他的高度随着他的站立而不斷上升，直到他的頭快要頂到天花板了。

“原來是竹節蟲啊。”唐佩苓甩了甩尾巴，她只能看到對方四條綠油油的大長腿和上面的毛發。

竹節蟲怪彎下身：“我說了，回去等通知。”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絕不會對這位女士用你剛剛那種口吻說話。”凱莉善意地提醒道，“小心她吃了你哦。”

唐佩苓道：“我不吃這種東西。凱莉。”

“你叫什麽名字外國人。”竹節蟲怪長手長腳，足有10公尺（10米）高，他聲音宏亮，穿透力強，整個房間都回蕩着顫顫悠悠地聲響，“你會收到來自妖精公會的警告信的，女士。”

“佩苓。”唐佩苓用妖怪的語言一字一頓地說出狐名，随後，她變出其餘的七條尾巴，并釋放出強烈的妖氣，竹節蟲妖立刻受到妖力的壓制，逐漸縮小，直到和唐佩苓一樣高。

房間陷入短暫的寂靜，竹節蟲怪眨了眨圓滾滾地眼睛，一屁股坐在地上：“佩苓……佩苓閣下！”

唐佩苓只是個普通的名字，但“佩苓”兩個字用妖怪的語言講出來，就有了更深層次的含義。

“小妖怪，不是個頭大，就顯得厲害。”唐佩苓飛到竹節蟲怪的辦公椅上，“現在，可以去通知你的上司來見我了嗎？”

“當然，當然！”竹節蟲怪跌跌撞撞地沖出了房間。

凱莉快活地道：“師父，你早點說出名字多好。”

“你不覺得很好玩兒嗎。”唐佩苓笑得有些頑劣，“我喜歡看這些家夥趾高氣昂時，聽到我名字後的有趣反應。”

妖怪首領，負責管轄指定區域妖怪活動的監督者，能夠發號施令，擁有指揮妖怪的權限。一個妖精公會通常有兩到三個首領，年紀在兩百至五百歲之間。他們很少出現在人類身邊活動。

妖怪首領喜歡待在自己創造的妖靈空間，除非察覺到人類和妖怪之間出現了不必要的接觸。

唐佩苓沒有用過多的語言介紹自己，盡管她與美利堅的妖怪首領們是第一次見面。

“佩苓閣下。”

一只容貌俊美的妖怪朝唐佩苓行了一個流行于歐洲中世紀的單膝跪禮，他一定很久沒有做這個動作了，虔誠中帶着一絲僵硬。

“很欣慰，你還記得‘佩苓’意味着什麽。”唐佩苓的聲調慵懶，語速極慢，“報上你的名字。”

妖怪的語言不同于任何由人類發明的文字，它是由最古老的象形字體和發音組合而成，一個短暫的嘆息聲就能代表很長的意思，它是天地間出現的第一只妖怪創造的語言，沿用至今。

“洛普斯。”他回答道，“我一直記得，佩苓閣下。”洛普斯是一只半人半蛇的男性妖怪，比他身邊的女妖凱米拉年長，據說他是鱷魚的近親，來自希臘，“對您和您的家族，我們從不曾遺忘。”

西方妖怪都有東方祖先，這種事無一例外，即便有很大一部分新生妖怪不願意承認，數十萬年前，當歐洲大陸還未形成之時，東方便已有了妖怪的身影。他們在很短的時間裏建立起妖怪生存的空間，不斷繁衍，規模日漸龐大。直到幾千年前，歐洲才逐漸被東方的妖怪發現，而後慢慢遷移了過去。

無論他們願意與否，唐佩苓都是妖界的女王，即使她現在立刻死去，也會有其他銀狐族的狐貍來繼承“萬妖之王”的稱號。

唐佩苓慢慢地說：“原本我不想打擾你，你應該知道，我才繼位不久，對你的國家還不是很熟，我也無意幹涉你們。”

“我願意為佩苓閣下效勞。”洛普斯恭敬地說，他看向身旁的凱米拉，接着道，“請問，您有何吩咐？”

一只死掉的幼狼呈現在洛普斯面前。

“兩個小時前，有五只狼妖襲擊了我。”唐佩苓說。

唐佩苓的出現對妖怪首領而言非常的突然，他還沒有完全反應過來，心裏的疑惑很多，但又不敢發問。

“你并不意外，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唐佩苓的聲音出奇的平靜，但每一個氣息都是不容置疑的诘問，“這些小狼崽原本只是普通的狼，但它們卻呈現出妖怪的形态，你不吃驚，就表示你早就知道這件事。”

“請您原諒，佩苓閣下，是我們的失職。”洛普斯惶恐地說，他不安地拍打着蛇尾，“半年前，波士頓曾發生過類似的怪事，我們以為只是普通的襲擊事件。”

“實際上呢？”唐佩苓追問。

洛普斯猶豫了一下：“之後的每個月圓之夜，都會有狼形妖怪出沒，上個月，我們發現那只是普通的狼，像是被注入了某種特殊的藥劑。”

“半年前？”唐佩苓意味深長地笑了一聲，“也就是說，每個月都有妖怪出現在人類面前，而你們非但束手無策，還隐瞞了下來？”

妖怪和人類也有和睦共處的時刻，但那個時期十分短暫，久遠得連唐佩苓都沒有見過。人類實在過于弱小，他們懼怕妖怪的心情從始至終。于是除妖師便誕生了，他們是人類中最勇敢也是最心狠手辣的族群，他們以獵殺妖怪為終生目标。

唐佩苓只記得，除妖師一族無時無刻都想着要如何對付妖怪，兩個族群的戰鬥持續了好幾百年。後來妖怪逐漸遠離了人類出沒的地方，重新建立起只有妖怪的城市，随着時間的變遷，人類短暫的壽命帶走了很多秘密，他們淡忘了妖怪，将妖怪看成童話故事裏才有的生物。

這是好事，特別是對于現在的妖怪來說，人類所掌握的科技越來越致命，妖怪暴露自己一點兒好處都得不到。比起人類的數量，全世界的妖怪加起來還不到他們的零頭，讓人類重新回憶起這個世界有妖怪的存在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特別是除妖師一族的後裔一直存在，他們熟悉妖怪的弱點，知道妖怪可以被怎樣的武器殺死。

“我們已經在調查當中了，佩苓閣下。”洛普斯緊張地解釋，“請您再給我們一點兒時間。”

唐佩苓雖然不在美利堅居住，但每個國家都有負責統籌記事的部門，他們每隔十年就會将記錄下來的，比較重要的內容以妖怪間特有的方式傳達到妖王手中。其實真正有用的事件很少，畢竟妖怪的數量不多，活的也很長，哪怕幾十年過去也很難遇到不得了的大事。

頂多就是某個妖怪和人類談戀愛之類的，而妖怪與人類建立情感關系是被允許的範圍，只要那個妖怪能保證對方接受他，并為此保守秘密。

顯然狼妖襲擊人類這種事就相當嚴重了，可直到今天，唐佩苓才知道這件事早在半年前就已經發生：“我暫時不追究你的隐瞞行為，把調查的結果交出來把。”

“是的，佩苓閣下，我正準備這麽做。”洛普斯把一個棕色的像卷軸似的東西交到凱莉手裏。

“謝謝。”唐佩苓極富涵養地說，“另外，我有一份見面禮要送給你。”

凱莉把一顆黃色的小珠子放到洛普斯的手上：“吃吧，吃了你就能長出腿來了。”他

洛普斯的眼睛露出不敢置信地眼神。

“但願對你有所幫忙，洛普斯首領。”唐佩苓說完，便帶着凱莉華成一道光束消失了。

回到住所時，太陽剛剛升起，唐佩苓沒有立刻翻看從妖怪首領那裏得到的信息卷軸，她只是将它随手放在茶幾上。

“師尊，聽凱莉說，你送了一顆雪珠給這裏的妖怪首領。”齊航不滿地道，“你明知道他對你毫無敬意，為什麽還要送給他這麽貴重的東西？”

雪珠是一種可以提升妖力的食物，對普通妖怪是非常難得的東西，唐佩苓有很多。

“好處給夠了，翻臉的時候才有說服力。”唐佩苓眯着眼睛，意味深長的笑了一下，像是有了什麽邪惡的主意，“你那邊有什麽發現，那些液體是什麽來頭？”

“不知道，從來沒有見過。”齊航道，“不是妖怪的東西，像是某種生物病菌，人類的玩意兒。”

“對妖怪有害嗎？”唐佩苓道。

“有。”齊航道，“液體會腐蝕妖怪的骨骼，很難痊愈。”

唐佩苓閉着眼睛沉思了超過10分鐘的時間：“用狐火燒了它們吧。”

齊航點點頭，神色也是凝重地：“還有一件事，狐靈珠在斯塔克身上的信息已經散播到美利堅各個角落了。”

唐佩苓想了想道：“我今晚把它拿回來。”

作者有話要說：  粗長的一章貢獻給你們~

下一章女主就和妮妮的人工智能見面啦。

關于除妖師一族以後會專門提到，這裏劇透一下，鷹眼是除妖師族的後人，當然他本身的身份還是神盾局的特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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