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城鎮裏有個規模不大的養花廠,裏面用大棚種植着各類作商業用途的盆栽花。
小熊跟華鑫程泉他們來過幾次,跟常年待在花廠門口管理處的大爺熟得可以湊一桌壘長城了。
一到門口大爺立馬叫住他們:“嘿,幾個小屁孩又來幹嘛!”
小熊跟孫菲菲對視一眼,伸手合力将華鑫推了出去。被迫出來當“聯絡員”的華鑫只好扯着笑臉跟大爺皮,“哎呀叔叔,你看我們都老熟人了,就放我們進去呗,我們又不會搞破壞什麽的。”
大爺虎着眼睛瞪他,“誰是你叔叔,我是你大爺!”
“好好好,大爺,您就讓我們進去吧,讓我們進去欣賞欣賞祖國的花朵。”
估摸着前幾次都沒發生什麽意外,大爺的抵抗情緒并不高,故意跟華鑫耗了會時間,最後實在扛不住他死皮賴臉,大手一揮放行了。
華鑫在前面熟門熟路地帶頭,他小姑就在這兒工作,避免被小姑逮到,華鑫特意繞了路進去。
小熊跟個做賊的一樣,左右瞄瞄,“為什麽不告訴周遇安我們來這兒啊?”
“才不要告訴他。”華鑫休閑地晃着腦袋回,“一告訴他我們就來不成了。”
“為什麽啊?”
華鑫轉頭看她,一笑:“因為人多了逃起來很不方便啊。”
逃?為什麽要逃?
诶不對啊,四個人跟五個人的區別也沒大到哪裏去吧。
幾人停在一座青磚小房子前,青灰色的牆上長滿了深綠的爬山虎,密密麻麻的看得人心裏發憷。
小房子四周分散種了幾棵梧桐樹,毫無分布規律地将房子包圍,就好像擺了一個看不懂的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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樹幹茁壯沖天,繁茂的樹葉籠罩着屋頂,順着風唰唰作響,跟有人在用手快速撥弄大片大片嶄新的紙張似的。大概是站在陰涼處,小熊突然覺得後背發涼,瘆得慌。
程泉第一個上前推開房子沒上鎖的門,門已成了一塊陳舊的木板,在風中發出“吱呀”的詭異響聲。
小熊抓緊孫菲菲的手,跟在他們後面進屋。
“這兒放的都是他們不要的花,我跟我小姑打聽過了,以後都是要扔掉的,要不然你們看看有沒有喜歡的,挑一挑呗。”
華鑫路過木頭門時還敲了敲,門晃動,又是幾聲詭異的“吱……”
回頭見小熊白着臉躲孫菲菲後邊,他忍不住過去逗她:“哎,熊貝你不是吧,我們又不是進了鬼屋,用不着這麽害怕吧。”
房子裏只鑿了三四扇小窗戶,再加上外邊大樹環繞,根本沒多少陽光能照進來,更顯得這間屋子陰森清冷。
地上、花架子上都是盆栽,有破了邊角的,也有完好的,亂糟糟的都堆在一塊,像被打過劫。
要說是鬼屋的話……那也差不多了。
小熊瞬間指着他叫起來:“別別別,你別說那個字!”
華鑫倚着花架子裝糊塗:“哪個字啊?鬼?是鬼嗎?”
瞧他那一臉得瑟,氣得小熊抓了把盆栽裏的土,回頭就扔他身上。
華鑫想躲沒躲掉,胸前被砸了一團灰,他撣着灰要過來,小熊拿孫菲菲當擋箭牌,孫菲菲原本看着華鑫,突然又睜大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身後某處。
“華鑫你別動!”孫菲菲忙喊停,她好像看到了什麽,眼睛瞪得圓圓的很驚訝似的。
正蹲在地上挑花的程泉也轉過頭,三人齊刷刷都朝他身後看,眼睛直勾勾的,至少在華鑫看來是這樣。
這麽一看,看得華鑫心裏毛毛的,他感覺有股風從後脖子吹過來,涼涼的,陰陰的,門口的房門輕輕地砸着牆。
“咚咚咚……”
怎麽越聽,越感覺像是腳步聲,而這腳步聲正離自己越來越近。
華鑫聲音裏也帶着慌張,又不敢貿然回頭,只好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喂,你們可別吓我啊。”
他們仨不講話,華鑫一着急就回頭,堂堂男子漢有什麽好怕的!
結果回頭一看,身後除了花架子上的盆栽,哪有值得他們盯這麽久的東西!
“你們三個人也……”
指責抱怨的話還沒出口,孫菲菲頭一個就奔了過來抱起一個盆栽說:“這好像是君子蘭吧,還是花苗啊,這個也是要被扔掉的嗎?”
華鑫:“……”
“對,是要被扔的。”他咬着牙回。
小熊跟程泉二人也湊過來,用手指輕輕點了點葉子,小熊疑惑地問:“你怎麽認出它是君子蘭的啊?”
“我爸買了兩盆花苗回來,就跟它長得差不多。”
“那我也要帶一個回去。”
孫菲菲撇頭問:“你能養活嗎?”
“應該……可以吧。”小熊又去看華鑫,不太确定,“真的可以帶走?”
“可以啊,不過一會出去的時候不能讓門口那大爺發現了。”
小熊想了想,脫了外套,把花連土一起拿出來,謹慎萬分地用外套包起來,再将外套系在自己腰上。
其他三人也學了她,選了一些不容易被發現的包起來。
挑好出門後,身後的門突然被一陣風“啪”地合上,小熊一驚,本就心虛,這一下又被吓得不輕。
沒走幾步,她回頭看了看,房子的門依舊搖搖晃晃,就是合不上。
孫菲菲催她:“看什麽呢,還有喜歡的花?”
小熊也搞不懂自己在看什麽,就是下意識地回頭,“沒什麽,總感覺有人跟着我們一樣。”
華鑫戳她腦袋:“剛你們仨合夥吓唬我我還沒找你們算賬,現在你又來吓唬自己了?”
再鬧可能就會引來其他人了,程泉忙攔在兩人中間,“好了好了,咱出去後你們再算賬行不行?”
華鑫“大人有大量”地沖她挑眉,然後帶路,小熊勾着孫菲菲胳膊走,心裏邊還是有點疙瘩,她又轉頭看了下,一切跟他們來之前一樣平常。
出去時華鑫再一次充分發揮不要臉的功力,煩得大爺不想再跟他多說廢話,揮手讓他們趕緊離開。
小熊回家翻出來一個小盆,又到院子裏挖了些土填進去,小心翼翼地把抱回來的花苗安好,松松土,灑了幾下水。
找來一塊幹淨的步,将盆子邊緣泥土擦幹淨,一切完畢後抱住它往隔壁走。
她養不活,可以送給小和尚啊。
剛出自家門,就看到周遇安滿頭大汗地抱了顆籃球回來。
小熊捧着花苗在門口等他,等他靠近了才墊腳笑,眼睛裏跟藏了星星一樣。
“打球去了啊。”
“嗯。”漫不經心應了句,周遇安看她的目光移到她手中的東西,手指去撥弄了兩下葉子,“從哪偷回來的?”
聽到偷這個字小熊臉霎時就燒起來了,卻還是嘴犟:“這是人家不要的,我不算偷!”
周遇安盯着她氣急敗壞的樣子笑,汗水好似凝結在他額頭,怎麽着也落不下來。
他一笑,一口白牙晃得小熊眼睛花,趕緊埋頭把手裏東西遞給他,“我看你書桌上都沒東西,要不這個送給你?”
兩人沉默,周遇安伸手輕輕拽了下根莖,土更加松動。
周遇安笑着說:“它活不了了吧,而且在書桌上放個盆不太好。”他意有所指地打量着盆的大小。
“你知道我好不容易才……它怎麽不能活了!”送東西給他還挑三揀四的,小熊有點生氣,還是将跟華鑫去偷花的事咽了回去,“不要就算了。”
不禁逗啊,周遇安拉住她,“我看你桌上那文竹不錯,要不把那送給我?”
那盆文竹是爸爸給她買的,沒看出哪兒好看啊。小熊扁嘴:“好吧,我回家給你端過來。”
書桌上的文竹被這盆花苗取代,熊爸熊媽問她哪來的,小熊随口說是從華鑫家拿來的。
小熊趴在書桌上觀察它,有點懷疑菲菲會不會認錯了,其實它就一棵普通的花,才不是君子蘭。
周日一向睡到自然醒的小熊朦胧聽到屋外有人在說話,說話聲越來越大,翻來覆去地裹上被子,還是能聽到嘈雜的人聲。
小熊氣憤地起床去看,剛打開房門就被客廳裏的情況震懾住了,迷蒙的睡意也一下驚沒。
——華鑫的小姑來了,還帶了位中年女性。
心裏陡然咯噔一下,難道是偷花的事被發現了?
聽到門響,幾雙眼睛都轉到她身上,小熊覺得自己現在快被他們的眼睛盯成篩子了,就差在她身上橫豎安上竹條。
小熊心虛地往爸媽身後躲,弱弱對華姑姑打了個招呼:“阿姨早上好。”
華姑姑表情嚴肅地點頭。
熊媽媽拖過小熊:“正好你醒了,來告訴阿姨,昨天那棵花苗是從哪兒拿回來的?”
她不敢看別人,垂着頭默默道:“在……養花廠拿的。”
“你為什麽要拿別人的東西?”
小熊嘟着嘴,小聲嘟囔了兩句,熊爸爸故意湊她跟前問:“說什麽呢,大點聲爸爸聽不見。”
小熊擡頭看爸爸,他臉上并沒有責備的表情,但她醞釀着醞釀把眼睛給醞釀紅了,嘴癟癟沒忍住,回頭對華姑姑說:“阿姨對不起,我是在你們那拿了一棵花苗回來,昨天拿的……”
華姑姑臉上微微一松,“是不是華鑫那臭小子慫恿你拿的?”
“不是,是我自己要拿的。”
……
熊家大門敞開着,周遇安推門進來就看到小熊低着腦袋站在沙發前,認錯似的。
熊爸擡頭看到他,打破沉默叫了聲:“遇安來了啊。”
小熊腦袋裏翁嗡嗡作響,也沒好意思擡頭看他。
眼下這情況,周遇安好像明白了什麽,跟華姑姑解釋:“阿姨,昨天我替小熊付過錢了。”
小熊猛地擡頭,不解又探究地看他。
華姑姑也有些愕然,“你不是幫孫家那丫頭付錢的嗎?”
他搖頭,“不是,昨天錢沒帶夠,就幫小熊付了。”
熊爸熊媽奇怪問小熊:“怎麽回事?”
她轉轉眼睛,馬上領會過來,點頭說:“嗯,昨天我們錢沒帶夠,打算今天再去給全的。”
小熊不知道華姑姑為什麽一直盯着自己,但她還是硬梗着脖子不低頭。
華姑姑莫名其妙地笑了,突然輕松地起身拿包,“好了,是阿姨沒弄清情況。”她摸摸小熊腦袋,“對不起啊小熊。”
“沒,沒關系。”
華姑姑那算是沒事了,可熊媽這卻過不了關了。
她老老實實把昨天的情況交代清楚,最後周遇安站邊上默默加了句:“我幫她付錢了。”
熊媽氣不打一處來,“你知道你這是什麽行為嗎?說好聽點是不懂事,事實上你就是偷竊!媽媽以前告訴過你什麽,別人的東西不要拿!想要就得征求別人的同意,你自己在這想想這次做的對不對!”
小熊垂頭不講話。
熊爸爸也無奈聳了聳肩,長長嘆了口氣,對周遇安說:“遇安你跟我過來,叔叔把錢拿給你。”
周遇安看看她,哦了聲跟熊爸走了。
她算是在家面壁了半天,又自主寫了封檢讨書,完了後扭捏着去周家找周遇安。
“幹什麽?”周遇安驚訝看她拿了一堆零食過來。
小熊說:“大俠救命之恩,小生無以回報,只能出賣零食了。”
“沒必要,你別再犯傻就成。”
“嗚嗚,你這次幫了我,以後你說一我就說一!”
周遇安不信:“真的?”
她豎手指發誓:“真的,騙你是小狗!”
他笑了,小熊看着他的笑容突然想起一件事來,揪着他衣服問:“昨天你是不是偷偷跟我們後面了?怪不得我總覺得有人在偷看!”
周遇安不回她,手上挑着她帶來的零食,好心情地哼着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