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熊貝到那一看，周遇安跟夏小凡兩人是面對面坐着的，她往周遇安身旁的位子坐下。
剛坐下就朝他餐盤裏伸筷子，“你不是不喜歡吃甜的嗎，怎麽打這個了？”
他餐盤裏的糖醋排骨看上去幾乎沒動過，桌上一塊吐出來的骨頭都沒有。小熊擡頭見夏小凡盯着自己，默默放下筷子，舔了下嘴角的醬汁，朝她笑了笑。
小熊不知道該怎麽跟夏小凡打招呼，畢竟是同班同學，不出聲又會令對方覺得沒禮貌。
礙于兩人并不熟，小熊小聲又腼腆地說了聲：“嗨。”
夏小凡也友好地對她笑，兩人一對比，小熊覺得人家落落大方多了。
夏小凡又去看周遇安，他把手邊的湯碗給身邊人遞過去，雖然沒說話，但眼睛始終關注着熊貝。
“你們倆關系還是這麽好啊。”
不知道周遇安作何感想，反正小熊聽到她說這話忍不住開始扣起字眼來，什麽叫“還是”？難道夏小凡之前就一直觀察他們？
小熊指了指孫菲菲所在方向，并不反駁：“對啊，還有菲菲他們，我們的關系一直這麽好。”
為了印證不假，小熊特意沖周遇安挑眉，想讓他說兩句話，周遇安卻跟心不在焉似的，只顧着低頭扒拉飯。
小熊在桌子底下踢他，“就知道吃，怪不得突然長這麽高！”
“話怎麽那麽多，排骨不吃就還給我。”
小熊又踢他一腳。
周遇安回踢她一下，力道不大，收回腳時不小心撞到夏小凡的腿。
“幹什麽？”以為是他在叫自己，夏小凡擡頭問周遇安，撫了撫褲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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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看她低頭的動作，周遇安才知道自己碰到夏小凡了，說了聲對不起。
“不好意思，踢到你了。”
夏小凡沒說什麽，只不過她剛才低頭的瞬間瞥到熊貝在輕輕翹着腳尖，得意又張揚，她擡眼望着對方理所當然地去夾周遇安餐盤裏的排骨，胸口悶悶的。
可是又不好講什麽。
小熊在旁邊憋笑，把排骨咬得特別香，偷偷摸摸轉着眼睛瞅周遇安。
她也不曉得為什麽樂呵，也許是看周遇安在別人面前總一本正經，而在自己面前卻是一副無賴相，這種反差讓她覺得自己是有某種特權的。
回去小熊沒問他今天為什麽會跟夏小凡在一塊，也不太敢問。
不過沒關系，反正她是吃到那頓排骨了，周遇安給她留着的排骨。
軍訓熱火朝天地進行着，小熊班跟孫菲菲他們班離得近，一到休息時間兩個班的教官就開始互相拉歌。
四班的教官身材敦厚，二班的教官相對而言就瘦弱多了。
兩個班一對歌，小熊就坐在地上偷偷沖對面的孫菲菲打暗號，孫菲菲不興回她，反倒是華鑫熱情高昂地朝她揮舞雙手。
華鑫在班裏就是個老油條，二班教官已經習慣時不時就去“關照”他。看到華鑫這麽激動，順便就把他點了出來，“那高個子你出來，平時不是挺活潑的嗎，現在給對面班唱個歌，讓他們見識見識一下你們班的激情。”
下面人都跟着起哄，華鑫也不推脫，說上就上。
九月的天，每個人都被太陽曬得紅了臉頰，雖說酷熱難耐，原本煩躁的心情卻在這一刻輕松起來。
華鑫三兩步跑到班級前，面朝四班開嗓子，底下笑倒一片。他軍帽歪在頭上，臉上不知被誰抹了三道黑杠，站在上面活蹦亂跳的，小熊也笑得東倒西歪。
周遇安在身後扶住她，小熊仰着腦袋對他笑，她脖子裏都是汗，齊肩的短發被皮筋紮成小尾巴。
他拽了下翹起來的小尾巴，拿面紙貼她脖子上，仿佛聽不到對面班級的起哄聲，一手舉着帽子幫她遮太陽：“別亂動了，一身臭汗的。”
小熊胡亂用面紙擦汗，又去嗅他身上的味道，嫌棄地睨他：“你不也是。”
華鑫已經在開唱了，眼睛直勾勾盯着小熊這邊，“對面的女孩看過來……”
幾個好事者立馬就明白他的意思，在下面齊刷刷地叫小熊的名字，為了掩飾什麽，孫菲菲又在那頭帶頭叫程泉的名字。
華鑫故意轉了個彎，繞到程泉面前作勢單膝下跪，邊深情款款地對着他唱歌。兩個班的同學紛紛叫喚起來，連教官都忍不住跟着拍手。
華鑫沖小熊那邊抛了個媚眼，又将手伸到程泉面前，“小姑娘，跟爺走吧。”
大家都在鬧，吵着讓他們在一起。
原本還配合的程泉一腳踢開他，“去你的，你才小姑娘！”華鑫得逞地跑走了。
二班的華鑫這麽一鬧，氣氛頓時活躍起來，他們連連挑釁地喊着：“四班，來一個！”
四班遲遲不見人上去，二班又配合自家教官喊：“扭扭捏捏不像樣！”
“像什麽？”
“大姑娘！”
四班的人有的在推程泉上去，有的推周遇安，還有的推小熊，小熊哭笑不得，“為什麽叫我啊，我唱歌跑調！”
最後終于有一人站出來了，是他們班的體育課代表，姚爍同學。
姚爍一上去就撤掉帽子問：“有沒有籃球？我給你們玩個新花樣，唱歌多沒意思啊。”
有人去抱了個球來，姚爍在手中轉了兩下，朝坐在下面的周遇安擡下巴，“周遇安你也過來呗，咱就把平時玩的那套耍一耍。”
小熊興奮地盯他：“你也會啊？”
周遇安嘴角一揚，把帽子扣她頭上，起身拍拍衣服就過去了。
兩人玩的是花樣籃球，那球跟長在他們身上似的，怎麽轉都不會掉，一群女生亂糟糟地喊帥，而男生們則嚷嚷着：“不帶這麽耍帥的啊！”
反正小熊是看得挺興奮的，趁教官不注意，又偷偷溜到二班跟孫菲菲坐在一起，兩人偷偷摸摸說着話。
突然不知哪個男生指着她嚷了句：“诶同學，你怎麽到我們班了？”
華鑫踢他屁股，“怎麽說話呢，人姑娘本來就我們班的，是吧？”他咧着嘴笑。
四班教官也發現了，“那同學你要是覺得二班好就待那吧。”
二班教官站邊上得意地笑：“看你怎麽管孩子的，人都跑我這兒了。”
……
小熊回去時沒站穩，撞到了孫菲菲旁邊一女生，那女生始終安安靜靜，被她撞到也不吭聲，小熊連忙說了句對不起就跑了。
她剛想誇周遇安，後者就轉臉去跟姚爍聊天了，看都不看她一眼。
兩個星期很快就過去了，剛開始時對教官的抱怨、埋汰都變成了不舍。
看似漫長無望的半個月，原來只是彈指一揮間，他們還沒來得及好好感受，半個月就悄悄走到了末尾。
臨別時，班長夏小凡買了本日記，讓每位同學分別在上面寫下想對教官說的話，有煽情、有搞笑，教官收到日記本的時候抿了唇。平日裏一大嗓門的大漢，突然沉默了。
教官擡頭就又是一副笑臉，拍拍幾個關系較親密的男生腦袋，“憋屈啥，男子漢別因這點小事就哭啊，我告訴你們，你們要是哭了，我可瞧不起你們啊。”
幾位男生又笑着忍了回去。
“重感情是挺好的，可我們才相處幾天啊，你們好好珍惜身邊的同學吧，別一天到底吵吵吵！”
一個班的人都站在外面目送教官上車，他們曾經也是坐着這輛車過來，那時候剛知道自己班被分配的教官是誰後，一個個的跟見着魔鬼教練似的整天哀嚎，現在教官走了又覺得他其實只是面相兇了點罷了。
一群人了無生氣地趴在陽臺上，不知誰說了句：“我們教官好像是最帥的那一個诶。”
沒人回應，小熊以為大家默認了，又仔細打量了下教官，皺眉反對：“胡說，他明明是最醜的那一個！”
幾人面面相觑，忽然笑了。
三秒後，大家又心有靈犀般一齊沖着樓下喊：“厲教官，你最帥！”
厲教官聽到喊聲，在下面沖他們直揮胳膊。
小熊永遠也忘不了這一刻，大家一起送別某個人，心有百感，卻迎面而笑。
分別這件事時時刻刻都可能會發生，有些人來過一陣，不驚不擾。或許你已經忘了他是以何種姿态出現過，也忘了他的具體模樣，可總有那麽一瞬間，你們曾經兩兩對望過，你見過他眼中的自己，那個年輕不服輸的自己。
軍訓過後，高中的生活就正式開始了。
每天早晨小熊還沒吃完早飯，周遇安就在樓下等她了。熊爸給小熊買了輛黃色的自行車，車把手上被她紮了兩條紅絲帶，騎的時候絲帶在手邊飛舞，小熊說這樣能感受到風的自由。
周遇安也自覺，不了解她到底在想什麽，心裏覺得她有毛病嘴上卻沒說。
班級裏重新調換了座位，但周遇安跟小熊還是同桌，小熊一臉欣喜地整理着書：“看來我們還真的是很有緣分嘛。”
周遇安撇嘴，“對，确實有緣分，今天停車時你還能刮到我。”
小熊立馬抻着手給他，“對不起嘛，要不你打我一下還回來。”
“誰樂意打你。”
程泉搬書到他們旁邊桌，經過時故意抖了抖身子，捏着嗓子小聲說：“哎喲喂，小倆口吵架呢。”
小熊紅着臉去瞪他，“誰跟他小倆口！”
程泉翹着嘴角笑，“得，我跟他小倆口行了吧。”
說着作勢要往周遇安腿上坐，被周遇安連忙推開了，“你還是別了，我怕你們家華鑫過來找我麻煩。”
程泉“風情萬種”地點了下他腦袋，語調婉轉，“說什麽呢，臭小子。”
旁邊的小熊樂不可支，一仰頭腦袋撞窗戶玻璃上。他們前桌的人突然回過頭來，趴在小熊書本上眯着眼睛沖他們笑：“兩位同學，以後可要多多關照啊。”
夏小凡就坐在小熊前面，她說完又轉頭看向周遇安，“哎數學課代表，以後有學習上的問題我可以問你吧。”
周遇安點頭，“可以的。”
小熊站在窗戶邊看他們，一個趴着在笑，一個低頭認真整理書本，外面陽光和煦，怎麽感覺這幅畫面還挺溫馨的呢。
想得入迷，上課鈴都沒聽見。
老師還沒到，班裏也鬧哄哄的一團糟，突然一位年輕的男人急匆匆闖了進來，臉上還帶着汗，一進來就站講臺上。
他微喘着氣拍掌示意安靜，擡眼看見小熊還站着，高聲問她：“那位同學，你還站着迎接老師呢。”
周遇安拉了下她衣服，她反應過來，慌亂地朝窗外随便一指，“那個，我看看自然風景。”
老師笑了笑，“那剛好，我們這節課講生物，你就給我們講講都看到了哪些生物。”
小熊呆了會，還有點懵。
“……有人……”
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花草樹木？
教室裏安靜了會，忽然哄笑開來。老師陰着臉說：“大家笑什麽，人家又沒說錯。”又朝小熊笑着擺手，“同學請坐吧。”
“好，我們這節是生物課，我先來個自我介紹吧。”
老師在黑板上寫上‘顧城’兩個字，筆鋒犀利，跟他的長相不太符合。小熊坐下後就一直在打量他，其實他看着年紀好像不太大，白體恤休閑褲，還挺陽光青春的。
“我叫顧城，不是那個寫詩的顧城啊，我跟你們班主任也配合好幾年了，看見我滿頭大汗沒？就是剛跟他打完球回來，老實跟你們說啊，你們班主任蘇偉打球不怎麽樣……”
高中的第一堂課就從生物老師跟班主任的打球史開始了，高中跟初中不太一樣，他們剛覺得這個打球跟生物完全挂不上鈎，可下一秒老師立馬就能給你講出個聯系。
顧城的講課方法很特別，聽起來也十分輕松。聽到他講笑話，小熊跟着大家一起笑，又望望身旁的男生。
恍恍惚惚的有些自豪，她終于是東辰的一名學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