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相處3
沈默成一言不發地坐到車裏,連舸撇撇嘴,看了一眼鞋櫃上沒人要的一千五,拿了錢關門走到車上,把錢給沈默成:“她是小市民,你是房東,得收租,如果擔心她可以直接告訴她,其實老給你買東西補身體,不是她能承受的,不然,大概她也在這住不久的。”
沈默成手指劃了劃人民幣:“先去琴姨那邊一趟。”
連舸微訝:“如果買下绮予給她漲工資不是更方便?”
“我不想打亂她的生活,她能做到什麽程度就什麽程度吧。”
“其實。”連舸頓了下“她到歧晨面試過,不過名額問題,最後人事部錄用了策劃部經理的女兒放棄了她。”
沈默成眸光暗了暗,語氣淡到極點:“是嗎?”
連舸聳肩:“這是正常的潛規則,她永遠不會知道為什麽被刷下來,也不會知道有人頂替了她,很多時候,沒背景沒人脈再好的才華也會被淹沒。”
沈默成靠着窗:“明年歧晨再招人給我留一個名額。”
連舸挑眉,笑說:“還是要動後門了?”
沈默成搖搖頭:“我會親自面試的。”
連舸無所謂地聳肩。
——
沈默成坐在車裏看着車窗外風景,琴姨的話還在耳邊:“阿成,這個錢的事我可以幫你,但是關心的事我幫不了,采綠沒那麽多心眼,你對她好她不會恃寵而驕,不會沾沾自喜,你如今在她眼裏和連舸沒兩樣,她并不是容易接近的人,她對你的好也只有那麽多,再多你很難要到,她就是現實的人,你不對她好,她也不會願意付出更多,如果,如果可以你就留下她,琴姨只希望你不要辜負琴姨的心思,實在不行,那就繼續保持距離。”
沈默成閉上眼,連舸看看他:“琴姨和你說什麽了?”
沉默。連舸也不再多問。
今天他繞了路經過绮予,希望看到汪采綠,順便看看好友的反應。
很巧,剛好看到汪采綠抱着一摞資料背着包跟着一個四五十歲的經理模樣的男人滿頭大汗地跑着。
沈默成眯了眯眼,那個男人笑着伸手要去摸她臉上的汗,汪采綠也是笑眯眯地樣子,然後不小心腳下一絆身子一矮恰好躲過了男人的手,站好後又立刻孩子做錯事般難過地道歉。那個男人臉色很差收回手,回頭加快步子走,汪采綠臉上閃過迷茫和一絲嫌惡幾分無奈。
随後又急急忙忙跟上去,看着都很累的樣子。
連舸不看沈默成:“大概又是個想潛規則的人。”
沈默成揚了揚下巴,連舸會意地緩緩開車跟上前面他們剛上的出租車。
到了一處進行了一半的工程區域,意外地一個工人也沒有。下了車,汪采綠一邊打開圖紙說什麽,一邊不着痕跡地躲過男人伸來的手。
沈默成和連舸悄悄站在一處沙石後面,看到汪采綠一只手悄悄按着電話。
連舸低笑說:“看來不傻,扮豬吃老虎的料啊。”
沈默成也挑眉,看着她明明一臉認真像個孩子地回答問題,背後卻在打電話。
當男人又一次把手往她拿圖紙的手上時,電話響起,汪采綠立刻又歉意地接電話,躲過了鹹豬手,往旁邊用挺大的聲音回電話:“喂,阿宇嗎?我不是說了不用來嗎?這麽遠,你工作又那麽忙,啊?你快到了?對啊,我是快下班了,啊,對,我們經理也在,我們看工地進度的。十分鐘,好啦好啦,我問問經理能不能回去,嗯,晚上我做飯給你吃,給你過生日,嗯,知道了,我很有作為你菀晨總工程師的女朋友的自覺的,好,我挂了。”
汪采綠又很不好意思地問經理:“經理,我看了看等這個工程結束還要半年,我們的室內裝潢不急吧?我可不可以早點先下班。”一點羞澀“今天我男朋友生日,他平時都很忙的,工程太大了。”
經理先是臉色發青,然後又問:“你男朋友是菀晨的總工程師?”
“啊?不是的。”一副說露口的樣子:“不是,他,他就是個普通的造價師和建築師,不是。經理你別誤會。”
經理重重地拿過她手裏那摞資料:“你下班吧,和你男朋友過生日去,咳咳,幫我跟他問聲好。”
然後自己急急出了工地,也不管她怎麽回去。
汪采綠看不到他的背影才吐出口氣,臉色才露出發白害怕,緩緩蹲下身,在荒涼沙石滿地工具到處的工地輕輕抱住雙膝,顯得那麽瘦弱無助,一不小心就看不到了。癡癡地發了很久的呆,像是想起什麽,拿出手機打了電話:“爸,我下班了,嗯,沒有啊,我很好,就是想你和媽了,房東很好,嗯,同事也很幫忙,老板不苛刻,上司很好,不過,爸,你不要每個月給我們經理寄煙酒,人家不需要這個禮數,爸,你相信我好不好,你女兒很有能力的,好不好,你答應我嘛,不然我會覺得尴尬,在經理面前擡不起頭。嗯,謝謝爸,幫我和媽說聲,我今天就不打電話了,我還有些圖要改,好,爸,再見。”
挂了電話,汪采綠抱緊雙肩,坐到了地上,看着頭上并不藍的天空,在這個城市她已經苦苦掙紮了五六年,可是為什麽還是有那麽多不喜歡的事要發生,甚至連一個依靠的人都沒有。本來,她就是一個人來的,又哪能那麽容易找到知心人。
手機又響了,汪采綠回過神才發現自己的眼睛好酸,鼻子也有點不通。
吸通了鼻子,汪采綠接了電話:“喂,阿宇,恩?沒事,我切洋蔥嗆的,你不忙嗎?怎麽給我打電話?哦,你要的頂樓設計我做了兩份,等我做好飯我發給你,沒事,我們什麽關系,你幫了我那麽多,我能稍微幫你一點就不錯了,是我謝謝你肯認同我的設計,要不要我給你送飯?好吧,你要記得自己吃飯,嗯,我真沒事,我廚房火還沒關,不聊了,挂了,一個小時後我發設計圖給你,嗯,再見。”
汪采綠扶着旁邊支架站起來,長長舒口氣,拍拍身上灰,拿過包背上,一步一步踩着微斜的夕陽走出工地。
這是第一次沈默成看到她像個成年人,也會被生活壓迫被生活妥協,還掙紮着與它反抗。那個充滿活力的孩子仿佛都只是假象。
連舸微微驚訝:“她沒有真打電話?可真膽大。”
沈默成坐在車上,看着在郊外長長公路上慢慢走着的瘦削身影,又忽然奔跑起來,累的喘不過氣也不肯停下,他突然有了心疼的感覺。
連舸也分外沉默,路上不是沒有出租車,可她似乎鐵了心要跑回去。
中午進了市區時,她停了下來,毫無形象地坐到路邊花壇邊上,大口大口喘得像要把肺吐出來。
不過幾分鐘,她看了看手表,猛的站起來,仿佛又回到那個風風火火的孩子,攔了出租車一路回了海亞。
沈默成沒跟回去,讓連舸掉頭去了公司。
晚上十點多了,沈默成開門換鞋,汪采綠急急忙忙跑來,看起來剛剛洗好澡,仍是笑嘻嘻地:“沈先生你回來了,我今天加班,剛剛做好飯,我們一起吃吧。”
沈默成點頭,如果他不回來,大概她今晚也不會吃了吧。不去拆穿她,他說先去樓上洗澡。當成沒看到她松一口氣的樣子,當成沒聽到她刻意放低地熱菜聲音。
吃飯時看着有點糊糊的豆腐,分明是熱菜留下的。沈默成什麽也沒說拿勺舀着吃。
汪采綠的笑僵了僵,低頭吃飯,突然心裏起了委屈,眼眶熱了熱,低着頭站起來:“沈先生,我,我把湯再熱一下。”然後端了湯匆匆去了廚房。
沈默成筷子頓了頓,她竟是這麽敏感嗎?
不知出于什麽心态,沈默成站起來走到廚房,促不及防地汪采綠蹲在流理臺旁擡頭,眼神竟是出奇地冷漠,冷得讓沈默成全身有了抽痛。
如果她能抱怨大吵大鬧該多好,可她傷了痛了還是不聲不響,即使心裏冰冷如雪,臉上還裝的豔陽高照。
沈默成蹲下身看她,在她還來不及換上孩子氣的面具時,嘆了口氣,将她抱入懷裏,汪采綠不大動作掙紮,卻伸手用力隔着兩人軀體間的距離。
沈默成突然認可了琴姨說的她不容易靠近,她給人的距離只有那麽遠,再多真的不容易。
沈默成狠了狠心一用力将她手劈開,讓她完全納入他的懷抱。以前他的女人多是豐腴柔軟的,他能抱個滿懷,第一次發現女人可以瘦成這樣,他的懷抱完全可以抱兩個她。
汪采綠開始不安,眼睛不停閃爍,開始伸手推他的雙臂。
沈默成感到挫敗,她還是不吵不鬧,只是不斷推他一心擺脫他。
汪采綠不知道平時那麽節制甚至冷漠的他怎麽了,就那麽突然的過來抱她,雖然她也渴望有個能依靠的肩膀,可以避開風雨的懷抱。她不擔心他會做什麽太出格的事,可是她會害怕這份安慰這份關心,她怕還不起。
“依靠我,現在,不管什麽理由。”沈默成無形的強勢又出現了,汪采綠手停下來。
僵持了幾分鐘,沈默成伸手将她的頭按在他的肩上:“明天,再做孩子,現在,做你自己。”
汪采綠松了勁,靠在他肩上,他身上的衣服有淡淡的肥皂香,還有他個人獨特的氣息,第一次真正靠近一個男人,不讨厭。“沈默成,我們是不是見過?”自從第一面就有熟悉感,所以才會那麽不設心防地和他住在一起,用心地像對家人一樣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