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
“如果有人欺負我,你會怎麽做?”
很久以前,曾有個女人這般撒嬌地問他。
他不解風情地瞪眼。“誰敢欺負你?”
“就是假設嘛!如果有人打我、罵我呢?你怎麽辦?”
“不管是誰,敢惹我鄭雍的老婆,我讓他吃不了兜着走!”
“呵呵……真的假的啊?”
“你不信?”
她沒回答,微歪着清秀的臉蛋,那雙盈盈如水的大眼睛俏皮地眨呀眨的,似是揶揄,又像挑逗,教他,顆心跟着那撲閃的睫毛上上下下的,悸動不已。
“壞女孩。”他不禁伸手捏了捏她嬌悄的鼻子。
“我哪裏壞了?”她不服氣地嘟嘴。
“這樣捉弄自己的老公,還不壞?”
“我哪有捉弄你啊?”
“那你剛剛那副不相信我的表情是怎麽回事?”
“口說無憑嘛!誰知道事情真的發生那天你會怎麽做呢?”
“好,我現在就做給你看。”
“怎麽做?”她訝然。“現在又沒人欺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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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來欺負你啊!”他嘴角咧開邪惡的笑容,傾身一步一步地接近她,像大野狼似地張牙舞爪,臉上做出猙獰唯哮的表情。“我會讓所有人知道,我的老婆只有我能欺負,其他人誰也不準動你一根汗毛。”
“喂!你幹麽?”她一面駭笑,一面後退。
“抓住你了!”他猛然一把抱住她。
“啊……”她笑得尖叫,粉拳不依地捶他。
那一拳拳愛嬌的抗議打在他身上,一點都不痛,反而搔得他心口癢癢的。
兩個他人像長不大的孩子,又打又鬧,你追我跑,不一會兒便弄得彼此氣喘籲籲,臉紅心跳。
然後,便是一陣抵死纏綿,熱情如火,焚燒着戀人的時光,火焰如潮,從遙遠的過去放肆地席卷過來,灼痛他的神魂。
鄭雍從冰箱裏取出一瓶礦泉水,仰頭猛灌,讓那冰透的水澆熄熊熊焚燒的心火。
房內其他三個大男人交換心知肚明的一眼,他們方才在帳篷裏都見證了鄭雍與前妻相逢的一幕,自然能明白此刻糾結于他心頭的痛楚。
即便他平常裝得漠不在乎,對過往的遺憾只字不提,那段失敗的婚姻在他心上劃下的傷,至今仍未完全痊癒。
“看樣子你前妻過得并不好。”葉子航首先開口,不論氣氛如何沉悶尴尬,他總是能夠很自然地扮演那個破冰的人。
“我查過了。”周在元接口。“她是兩年前進我們飯店工作的,剛進來就申請預支薪水,據說是她爸過世前借了大筆的醫藥費。”
岳父過世了?鄭雍聞言,身子一凜。
雖說他跟愛理婚後便因工作定居在北京,跟岳父岳母只有逢年過節才見面,關系說不上多親密,但聽到這個消息,他胸口仍是隐隐疼痛。
這麽說,她現在只有跟母親相依為命了?
仿佛看出他的思緒,周在元又主動說明。“她媽現在也住在花蓮,開了間小面店,不過你前妻平日都住在飯店宿舍,只有放假時才會回去。”
鄭雍默然不語,繼續喝冰水。
其他三個男人又默默交換一眼,這回輪到程昭旭說話了。
“不管怎樣,你跟那女人好歹夫妻一場,給她一筆贍養費也不為過吧!”
贍養費?鄭雍心念一動。
“你不是說你們離婚的時候剛好是你最窮的時候?現在你既然有錢了……”
“說的對。”鄭雍沉聲打斷好友。“我是應該給她一筆贍養費。”
話雖如此,他的表情卻隐約帶着嘲諷與一絲不屑。
他怕是想起過去了吧!想起當年自己最窮困落魄的時候,事業毫無起色,又慘遭前妻的背叛……
沒人知道該怎麽安慰他,男人在這時候需要的或許不是安慰,而是無言的相挺。
于是葉子航再度擔任破冰的角色。
“在元,打電話問問你家律師吧!看這種情況下要給多少贍養費才合理?”
池畔派對結束後,羅愛理回到宿舍房間,安安靜靜地獨坐在一張靠窗的椅子上。
臉頰已經不痛了,只有兩道細微的紅痕顯示那裏曾遭受過指甲的襲擊,還有一處小小的、幾乎不可見的破皮。
要是愛美的女人臉上受了這樣的刮傷,肯定會覺得懊惱委屈,但羅愛理絲毫不介意,她不在乎容貌的傷,真正痛的是心上那一道。
她痛的是自己最狼狽難堪的一刻,被前夫看見了。
鄭雍,直到如今憶起他那驚駭異樣的眼神,她的心口仍微微緊絞。
為什麽偏偏讓他看見呢?
與他分別這幾年,她曾無數次幻想,若是兩人偶然之間再重逢,會是什麽樣的情形?他應該不複當年的窘迫,變得意氣風發,而她也能從容淡定,給他一個最美最灑脫的微笑。
她想,兩人再相逢後,或許過去的恩恩怨怨都能化解了,他不再恨她,而她也能抛開了痛。
她希望那會是一次美麗的重逢,能讓他們彼此都徹底忘了當時分離的醜陋。
可惜事與願違。
也許從他們四年前離婚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一切不會美麗……
“愛理姐,原來你已經回來了。”錢多多清脆的嗓音響起。
羅愛理定定神,轉頭望向在門口探頭探腦的年輕女孩,她似乎在猶豫着該不該進來打擾。
她淡淡一笑。“進來吧!”
錢多多這才松口氣,笑着走進來,她手上拿着一管軟膏和一包OK繃。
“愛理姐,你臉上還是要搽一下藥,不然留下疤痕就不好了。”
“嗯。”羅愛理沒拒絕這女孩的好意,知道她是關心自己。
錢多多立刻湊上來,擠了一點藥膏在指尖,輕輕地在她臉上的傷痕抹勻,一面抹着,一面忍不住埋怨。
“那個劉董夫人真是太過分了!明明是她老公性騷擾,她反而來怪你勾引,簡直莫名其妙!”
羅愛理不吭聲。
“愛理姐,難道你都不生氣嗎?白白被打了一個耳光!”錢多多替她抱不平。
“這件事不能就這樣算了,我覺得我們應該跟總經理報告……”
“算了。”羅愛理語氣溫和。“一場誤會,解開就好了,把事情鬧大對我們飯店名聲也不好。”
“可是……”錢多多還是生氣。
羅愛理安撫地拍拍她的手。“在外面工作就是這樣的,尤其做這種服務業,很多時候要學會忍耐,顧客至上的道理你也知道的,對吧?”
“可是很多時候這些顧客根本就沒道理嘛!”錢多多抱怨地嘟囔,眼見這位前輩組長只是清清淡淡地笑着,不禁嘆氣。
“愛理姐你真的太溫柔了啦!”
羅愛理莞爾不語。
錢多多注視她,對她雲淡風輕的神态也不得不感到佩服。“不過幸好有那個鄭先生幫忙轉移劉董夫人的注意力,要不然我看事情還沒那麽容易了結。”
羅愛理聞言一愣,不由得回想起當時情景。
劉夫人甩了她一巴掌後,氣氛霎時冷得猶如冰封的極地,連她自己也奇怪自己竟能撐得住不掉眼淚,甚至可以強迫自己揚起公事化的微笑。
“不好意思,劉夫人,我想您可能對我有點誤會。”
只是這樣冷靜的解釋似乎反倒惹得劉夫人更生氣,明眸怒火一熾,眼看又要吐落刻薄的言語時,鄭雍及時介入。
“是劉董事長夫人嗎?我是鄭雍。”他微笑着遞出自己的名片。“之前我在宴會上見過劉董一面,一直想有機會再去拜訪他。”
劉夫人愣了愣,接過名片”瞧,仿佛這才驚覺自己遇上了最近商界的話題人物,然後目光一轉,發現帳篷內還有另外三個外表一看就很菁英的男人瞪着自己,臉色忽然變得很難看。
她尴尬地笑。“原來是鄭執行長啊!幸會幸會。”
“哪裏,是我的榮幸。”
兩人禮貌地寒暄幾句,在這種情況下,劉夫人也不好再盛氣淩人,不得不端出貴婦雍容的姿态,找個藉口姍姍離去。
危機解除。
沒想到竟會是鄭雍替她解圍……
“愛理姐,你跟那個鄭執行長原本就認識嗎?”錢多多好奇地追問。
羅愛理一凜,收束迷蒙的思緒,望向錢多多帶點天真的俏顏,她不想騙這個年輕女孩,卻也無法坦然說出自己跟那男人先前有過一段夫妻緣分。
“嗯,以前見過。”她避重就輕。
“我問過同事了,聽說那個鄭雍最近很出鋒頭呢!”錢多多興奮地分享打探來
的消息。“還得了什麽十大優秀青年獎……對了,上一期的商業周刊封面人物就是他。”
“是嗎?”羅愛理有些茫然。她倒是沒太注意這些商界的動态,畢竟那些高高在雲端的人物離她太遠了。
“你聽過Dream Driver嗎?”
“Dream Driver?”
“就是那個鄭雍創業的公司,聽說七年前還是個小工作室,現在已經變成有上百名員工的大公司了,他們開發的許多手機游戲跟App軟體都很有名呢!”
這麽說,他果然成功了。
羅愛理漫然尋思。
七年前,她毅然與他成婚,随他遠赴北京,他在那裏和幾個創業夥伴共同成立了一間軟體工作室,而她除了幫忙處理打字、接電話等雜事外,也負責幾個人的一日三餐。
為了夢想,他投注了所有的精力與儲蓄。
錢燒光了,資金短缺,原先看好他們的投資人都陸續撤資了,為了支應龐大的
研究繼費與日常開銷,她不得不出去兼好幾份工作,日日忙得昏天暗地。
人說貧窮夫妻百事哀,為了柴米油鹽醬醋茶,她心力交癢,不知和他吵過幾次架。
很想求他放棄吧!憑他的才氣,到哪家公司上班都會有人要,又何必非要自己創業,搞得生活捉襟見肘,三餐不繼?
可他總是說,就快成功了,就只差一點點了,接下來開發的這個軟體一定能席卷市場,創造風潮。
再撐一會兒吧!他說,夫妻就是要同甘共苦,攜手度過人生難關不是嗎?是啊!她也很想陪他披荊斬棘,陪他一步步走向成功的彼端,可是真的太遠了,太累了。
真的好累好累。
濃濃的倦意占領她的身心,只需要一個引爆點,她便會無法抗拒地崩潰,而那個引爆點就發生在他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那天。
那天,他親眼目睹她和另一個男人約會……
羅愛理倏地緊緊咬牙。
錢多多察覺她的異樣,關懷地問:“怎麽了?愛理姐,你是不是哪裏不舒服?”
“沒有,我很好。”她連忙搖頭,溫潤一笑。“我有點累了,想先去洗個澡。”
錢多多眨眨眼,明顯感覺到她情緒低落,卻體貼地不再追問。“那你快去吧!好好洗個熱水澡放松一下。”
“嗯。”羅愛理盈盈起身,剛拿了換洗衣物準備進浴室時,手機忽地響起簡訊的鈴聲。
她點開讀取內容,不禁愣住。
鄭雍約她明天見面。
第二天一早,羅愛理站在穿衣鏡前仔仔細細地審視自己的外表。
她很緊張。
她不明白前夫為何會想要約自己私下見面,她想,或許他也認為兩人睽違四年的重逢,不該是昨夜那般情景。
或許,他們真的有可能達成諒解,就算當不成夫妻,也可以做朋友。
對此,她抱着熱切的期待。
她一遍遍地檢視自己的儀容,制服族然如新,完美地襯托出她修長窈窕的身材,領巾的系結也打得很完美,恰到好處地突顯出她優美的頸弧,臉上的妝淡淡的,足夠清透,也足夠掩飾她因睡眠不足而流露的輕微倦意,以及昨夜因無端受了一巴掌而造成的微細傷痕。
除了費心打扮自己,她還烤了一盒手工餅幹,她記得以前鄭雍最愛吃自己烤的餅幹,尤其是杏仁口味的,他總會像個孩子一片接一片地吃,直到她恐吓他會變胖才停止。
她捧着手工餅幹,趁着清晨飯店的客人将醒未醒之際,避開其他同事,悄悄走向鄭雍入住的獨棟Villa。
她跟他約六點,在自己上班時間之前。
本來以為他會嫌這時間太早了,不料他一口答應,後來她才從網路上的報導得知,原來這些年他養成了早起慢跑的習慣。
六點,她準時來到他屋前。
為了按響門鈴,她不知暗暗做了幾次深呼吸,好不容易才做好心理準備。
鈴聲叮咚,在她心上敲響。
他很快來開門,像是等她很久了,身上穿着藍色休閑襯衫,米白色長褲,墨發微濕,應該是慢跑回來剛沖過澡。
“進來吧!”面無表情地朝她淡淡颔首後,他便迳自轉身。
她跟随在他身後進屋,不禁細細打量着他,他比她印象中似乎瘦了一點,肌肉卻更結實了,即便穿着上衣,那糾結好看的肌理仍能隐隐透出來。
除了變瘦變帥氣,他也更懂得打扮自己了,襯衫、長褲、皮帶、手表,無一不是名牌精品,低調奢華。
據雜志報導,就連他挂在臉上的眼鏡也是出自知名設計師的作品,手工打造,獨一無二。
這般與他面對面,羅愛理更能深刻地感受到她這個前夫确實跟從前不一樣了,不再是個科技宅,如今他的形象完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都會菁英男,絕對符合他青年CEO的身分。
他成功了呢!
她默默在心裏感嘆,同時一股難言的酸澀也在胸臆間漫開。
她阻止自己深入尋思,揚起臉,朝他錠出婉約的笑。
“昨天的事謝謝你。”他聞言,劍眉一挑。
“如果不是你幫我解圍,那位夫人恐怕沒那麽輕易放過我。”她解釋。
他微微撇嘴,帶點嘲諷地,不知怎地忽然令她心慌意亂起來。
“坐吧!”他指了指沙發。“要喝點什麽?”
“咖啡好了。”她盈盈落坐,努力克制緊張。
他倒了兩杯咖啡,替她那杯加了糖奶,自己則喝純的黑咖啡。
她接過咖啡杯,淺啜一口,不禁微笑。他還記得自己喝咖啡時喜歡的糖奶比例。
“這個給你。”禮尚往來,她也奉上自己做的手工餅幹。“算是我謝謝你昨天的幫忙。”
他默不作聲地盯着那紮着漂亮蝴蝶結的餅幹盒。
“是我做的手工餅幹。”她說明。
他也不知想些什麽,過了好半晌,才伸手接過,随手放在一邊的茶幾上。她覺得氣氛有些尴尬,咽了口口水,有些艱澀地自唇間吐落嗓音。
“我看過關于你的報導了,聽說你的公司現在很賺錢,呃,恭喜你,你成功了。”
他沒接話,鏡片後的眸光一凜。
她更窘了,有些不安地換了下坐姿。“聽說你的公司叫Dream Driver,這名字很好,很有意義。”
“是嗎?你真的覺得有意義?”他總算開口了。
她該松一口氣的,卻莫名地更緊張。“嗯,是啊,這公司就是你的夢想啊。”
鄭雍別過頭,深邃的眼眸看着不知名的遠方,片刻,方悠悠地揚嗓。“确實是我的夢想。”
他轉回視線,犀利地盯住羅愛理。
她被他看得心韻淩亂,連呼吸都不順。
驀地,他放下咖啡杯,在茶幾敲出一聲清脆聲響。
“我今天找你來,不是要敘舊的,羅愛理。”他似笑非笑。
她一愣。
“你也不必這麽辛苦地跟我裝和諧,我們盡快把事情辦完了就各自解散吧!”
譏诮的口吻令她更茫然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要辦什麽事?”
他冷冷一哂,從口袋裏取出一只飯店提供的信封,順着桌面推到她面前。
“這是什麽?”她不解。
“四年前我沒有能力,不過昨天晚上我朋友提醒了我,該給你的還是應該算一算。”
她愕然。什麽叫該給她的應該算一算?
“是贍養費。”他不帶感情地解釋。“我跟律師谘詢過了,我想這個金額應該算合理,你看一看,不滿意我們可以再協商。”
她腦海一片空白,有好片刻不曉得自己該說什麽,該做什麽,六神無主地發愣。
贍養費、律師、谘詢、協商……一個個專業名詞宛如隕石落下來,打得她暈頭轉向。
“是即期兌現的支票,馬上就可以轉入你的帳戶。”他仿佛善意地提醒。
她依然毫無反應。
他又拿出一式兩份的文件。“如果你覺得這個金額OK,就把這個簽一簽。”
“這是……什麽?”她木然盯着那份白紙黑字。
“切結書。”他語氣冰冷。“保證你拿了這筆贍養費後,不會再對我提出任何索求,從此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幹。”
切結書,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幹。
羅愛理忽然覺得很諷刺,她抱着不切實際的期待來與他和好,他卻原來是要她簽下這樣一份切結書。
多可笑啊!
她垂斂眸,慢慢地、深深地吸一口氣,像溺水的人希求氧氣般,那樣深長的呼吸。
許久,她才揚起蒼白的容顏,櫻唇切開漠然的冷笑。
“我還以為,我們從四年前就各不相幹了呢!”
鄭雍面色一變,一直冷靜淡定的表情終于開始崩裂。
她痛快地凝視着他的失控,眼眸因此灼熱着,淚光瑩瑩。
“鄭雍,你以為你現在成功了,有錢了,就可以拿支票砸我了?”
她輕聲問,帶着分明的挑釁,他臉色更難看了。
她尖銳地一笑,忽地翩然起身,拾起桌上的信封,一片一片地撕成粉碎,然後快意地擲回他臉上。
“我不要你的錢!”她冷冷地,一字一句猶如刀刃,鋒銳而淩厲。“切結書我也不會簽,可你放心,我不會纏着你不放的,從四年前離開你那天起,我就沒想過回到你身邊。”
“羅愛理!”她決絕的言語似是刺痛了他,墨眸焚火,因怒意而泛紅。
“你以為我看見你現在成功有錢了,就會後悔當年跟你離婚嗎?告訴你,我從來不後悔!”
“你……”
“我不後悔!鄭雍,離開你,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确的決定。”
抛下最殘酷的聲明後,她毅然旋身,頭也不回地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