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

我不後悔!鄭雍,離開你,是我這輩子做過最正确的決定。

這是他聽過最殘忍的話,冷酷、無情,像一把刀,割得他心頭瀝瀝滴血。

為什麽那個女人總有辦法說出這麽殘忍的話?為什麽都過了四年,他仍會因她一句話而感到胸口作痛?

思及此,鄭雍忍不住握拳狠狠捶牆。

從花蓮回到臺北已經好幾天了,他以為自己可以将那女人和她殘酷的言語抛諸腦後,但,不能,他總是想着,只要稍稍空閑下來,腦海便不由自主地浮現她那張經過歲月流轉,反倒更顯出幾分成熟韻味的美麗容顏。

略帶憂郁的眸,依然挺翹的鼻,仿佛更加飽滿潤澤的柔唇……他簡直快瘋了!這樣在腦海一遍又一遍細細描繪前妻的容貌實在不是個好兆頭。

他想忘了她,可是忘不了,她像個陰魂不散的幽靈,時時刻刻糾纏着他,他其實很清楚,在與她重逢之前,自己也從來沒有一天真正放下她。

她在他心上劃下的傷,至今仍斑駁着,四年來他日日夜夜的執着與奮鬥,只為了向她證明自己一定會成功,他要讓她後悔,後悔她在夫妻大難時,選擇與他勞燕分飛。

可她竟說她不後悔,從來沒想過再回到他身邊……

她再次傷了他!

強烈的恨意燒灼着鄭雍的理智,他自認不是個容易失控的男人,可羅愛理總是能挑起他最敏感的神經。

算她厲害!他暗暗磨牙。

“執行長。”秘書敲門進來,準備向他報告今天的行程,見他面色陰郁,心跳不禁亂了一拍。

自從老板從花蓮回來後,心情一直不大好,平素經常挂在臉上那溫潤的微笑,也幾乎消失了。

她小心翼翼地調整說話的口吻,以免在無意間得罪頂頭上司。“王總的秘書剛剛打電話來,他們上海分公司臨時出了點狀況,王總得立刻飛到上海去處理,今天跟執行長的午餐約會必須取消了。還有就是下午的部門會議。”

鄭雍漠然聽着秘書報告,單手搭在椅背上,乍看漫不經心的站姿卻很自然地流露出一股帥氣,連早就很習慣他魅力的秘書也不覺眼皮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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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報告完行程,等待鄭雍發話,不敢多看帥到沒朋友的老板,眸光一落,正巧觸及擱在辦公桌角的一個餅幹盒。

這餅幹盒已經放在桌上好幾天了,也不知道執行長究竟有沒有打開來吃過,餅幹放久了受潮可會變軟,不好吃呢!

話說回來,她從來不曉得老板是那種會吃餅幹的男人,在她印象裏,他從來沒碰過任何點心。

這盒手工餅幹,會是誰送給他的嗎?瞧盒子上那個緞帶蝴蝶結打得七零八落的,老板應該是打開過又自己重新系上了,一般男人松開了緞帶就不會費事再系回去,可見老板對這盒餅幹是相當珍視的,這讓她更好奇送餅幹的究竟是何方神聖。

是女人嗎?這些年來分明是緋聞絕緣體的老板莫非要開桃花了……

“今年的員工激勵營,已經決定在哪裏辦了嗎?”低沉的問話突如其來地擲落。

秘書一愣,連忙拉回脫離軌道的心神,端出專業的态度。“本來是打算在苗栗一處風景度假區辦的,但前兩天聽說對方出了點小問題,現在人資部他們還在喬……”

“改到這裏辦吧!”鄭雍不由分說地丢下一張名片。

秘書連忙接過來,是花蓮一間知名的度假型飯店,她微訝地揚眉。

鄭雍看出她的疑惑,淡淡解釋。“這是我朋友家裏開的飯店,我上禮拜去過,環境還不錯。”

“可是這家飯店應該很貴吧!預算方面……”

“這你別擔心,我來跟我朋友談,你交代他們去辦這件事就是了。”

臨時換地點,人資部可有得忙了。

秘書一面在心裏表示對同事的默哀,一面笑着接下老板的指示。“我知道了。”

“沒事了,你去忙吧。”

“是。”

秘書恭敬地退下,臨出門前,眼角餘光正好瞥見挺拔帥氣的老板若有所思地伸手撫弄餅幹盒上的蝴蝶結。

“員工激勵營?”

羅愛理木然站在原地,聽着王玉婷主任的吩咐。

“對,三天兩夜,分成兩個梯次來報到,每個梯次大約有五十人,總經理很重視這次跟Dream Driver的合作,希望争取他們成為飯店的長期客戶,房務部也要派人支援。”

“主任的意思是要把我這組調過去?”

“沒錯,能者多勞,我知道羅組長很有能力,組員也很願意聽你的調度,你就多費點心吧!”王玉婷話裏明顯噙着諷刺。

羅愛理沒心思理會上級的諷刺,王玉婷看她不順眼已經不是第一天的事了,令她心煩意亂的,是這次她奉命支援服務的是Dream Driver的員工激勵營。

身為Dream Driver的執行長,鄭雍肯定也會參加,這表示她又要跟他碰面了?這還沒完,王玉婷繼續丢炸彈。

“另外這次他們的主管全部都要入住ViUa區,由你這組負責清潔工作,千萬要伺候好客人,知道嗎?”

“知道了。”羅愛理很想裝出稍微熱烈的表情,無奈唇角就是無法扯動半分,以為不會再相見的男人竟然不到兩個禮拜又要與自己有所牽扯,她很煩,非常非常煩。

又是錢多多首先注意到她的煩躁,這女孩表面好似天真不曉世事,其實感覺很敏銳。

“愛理姐,你怎麽了?最近這幾天看你怪怪的。”

“沒事。”她懊惱地嘆息。“叫大家過來集合吧!”

組員到齊後,羅愛理便俐落地分派未來三天兩夜的任務,除了房務清潔工作,還得支援激勵營的各項活動。

她排好班表,吩咐大家照章執行,組員們雖然覺得多了額外的工作有點煩,倒也沒有抱怨,默默地接受指示。

“這幾天大家辛苦一點,等任務結束了我請你們去吃好吃的。”羅愛理鼓勵組員,對于下屬,她向來不吝于表達善意,這也是她的組員樂意跟随她的主因。

賞罰分明,又善于激勵下屬,房務部的職員私下一直希望她能盡快升職,取代尖酸刻薄的王玉婷成為主任。

相信王玉婷早就聽說過這樣的傳言,也難怪她會對她格外苛刻,拿她當競争對手看待。

對于升遷,羅愛理自然也是希望的,這輩子她并不打算再婚了,既然如此,就得在工作上闖出一番成就來,至少能供自己和母親養老。

想升職加薪,在工作上就得力求表現,絕不能受某個男人影響,那人已經是過去式了。

過、去、式。

羅愛理在心裏默念,就好像在念着某種咒語。

這夜,她率領組員将Dream Driver主管們即将入住的幾棟villa打掃得幹幹淨淨,并且根據各人不同的喜好,擺上各種鮮花及迎賓水果,其中尤以執行長鄭雍得到最高規格的接待,總經理甚至吩咐她們将房內的沐浴用品全換上他個人習慣的品牌,窗簾和床罩都換成藍色系,咖啡豆也是他平常愛喝的,屋子裏不許有一朵鮮花,取而代之的是幾盆養得清爽宜人的綠色植栽。

果然人有錢了,就會變得龜毛,以前鄭雍哪裏會在乎窗簾床單是什麽顏色,三合一咖啡也是随手便泡來喝,現在居然還講究得用重度烘焙的南美咖啡豆。

羅愛理譏诮地撇撇嘴,努力靜下心來,親自檢視屋內的各項用品,無論她有多讨厭鄭雍這個男人,畢竟他是飯店的貴客,而且還是總經理特別交代必須格外用心招待的VIP,她得罪不起。

她拿起一條幹淨的抹布,輕輕地擦拭幾盆植栽的綠葉,把一片片葉子都仔細擦得光亮無塵,才滿意地歇手。

這下那男人也沒啥好挑剔了吧!

她收拾好清潔用品,褪下手套,轉身正欲離開,一道修長的身影驀地映入眼瞳。

月光下,一個男人斜倚在門前,雙手插在褲袋裏,姿态閑逸,垂首看着她,覆額微亂的劉海讓他顯得不像平常那樣精明幹練,流露出幾分斯文的俊秀。

是……鄭雍!

他不是應該明天才來的嗎?怎麽會在這樣的深夜時分出現?

羅愛理怔住,思緒紛紛,心亂如麻。

他盯了她半晌,夜色太深沉,她看不清他的眼神,只覺得鏡片後的雙眸似乎閃着光。

“聽說這間是我的房間。”嗓音微啞。

她蹙了蹙眉,這的确是他的房間沒錯,但……

“我以為鄭先生明天才會Checkin。”

鄭先生。

這疏離的稱呼也不知是否惹惱了他,他輕聲哼道:“我晚上的應酬取消了,幹脆早點飛過來。”

“這樣啊。”她點點頭,也沒興趣深究他為何不等到明天早上再跟公司職員一起過來。

“鄭先生請進,您的房間都打掃好了,如果沒其他吩咐,我先告退了。”他沒答話,也不動彈,依舊倚在門邊,完全就像個門神擋路。

要出去,就得經過他身邊,可她實在不想和他靠那麽近。

于是她也不動了,定定站在原地,與他對峙。

冬天冰涼的空氣漸漸地灼熱起來,仿佛有火焚燒,電流嗤嗤作響,啪地啪地一聲聲迸開火花。

兩個人誰都想折服對方,誰也不願向對方屈服。

他穿西裝打領帶,一副事業菁英打扮,她卻是穿着飯店的制服,腰間還系着圍裙。

執行長與打掃女傭,這是他們之間世俗地位的分別,可私心裏,他們只把對方當成離婚的前夫與前妻。

夫妻是沒有地位之分的,即便離了婚也一樣。

鄭雍盯着羅愛理,見她寸步不讓,胸臆不禁悶悶地灼燒着,這女人實在太倔了。

又過了好片刻,他忽地發現她清瘦的身軀在夜風中輕顫,她穿得太單薄了,今晚的溫度可是有點冷。

冰結的心不知為何軟化了,他沙啞地開了口。“明天早上六點,幫我準備好早餐,我要在房裏用。”

她一凜,很勉強才能淺勾起櫻唇,虛僞地假笑。“請問鄭先生早餐想用些什麽,中式還是西式的?!”

“我早餐習慣吃什麽,貴飯店應該調查得很清楚才是。”他淡淡地回答。

就算別人不清楚,她這個前妻也應該清楚。

聽出他話裏的暗示,羅愛理唇角差點僵住。“知道了,我們會為鄭先生準備好的。”

“晚安。”他微微側身,比了個請的姿勢。

她咬咬唇,不得不從他身旁經過,夜風拂來,撩起她細長的發絲暧昧地擦過他臉頰,而他仿佛嗅到一股清淡的木蘭花香。

他記得這個味道,是她最愛的,專屬于她的味道。

沉睡已久的男性感官瞬間蘇醒,鄭雍暗暗握緊收在褲袋裏的雙手,不許自己有一絲動搖。

隔天早上,當鄭雍慢跑回來,熱騰騰的早餐已經擺在餐桌上。

一盅煮得綿軟的清粥,一顆半熟荷包蛋,一碟腐乳空心菜,一份皮蛋豆腐,一盤炒臘肉,幾樣腌制小菜,以及一籠小湯包。

相當豐富的菜色,而且都是他從前愛吃的。

看來她的确沒有忘記……

他盯着滿桌的菜,拾起筷子,微顫着手,終于挾起那擱在五瓣梅花碟裏其中一樣醬蘿蔔。

放進嘴裏,細細咀嚼,他忽地屏住呼吸。

跟從前完全一樣的味道,難道這些醬菜是她親手腌制的?

他不敢相信,又挾起另外一樣腌黃瓜品嚐,鹹香的滋味入喉,他想起的卻是當年最窮的時候。

是的,當年他們夫妻倆曾經窮到連一般的肉菜都吃不起,她只好去買些最便宜的蘿蔔、黃瓜之類的食材,腌得鹹鹹的,配着稀粥吃。

雖然日子過得清苦,雖然老是吃這些醬菜真的很膩,但他們也曾有過幸福的時光,在餐桌對坐吃飯時,會忘了自己肚子有多餓,只想着挾菜給對方吃,只關心對方有沒有吃飽。

那時,他一直心心念念着,哪天自己有錢了,一定不再讓妻子受一點點委屈,他要讓她住最大的房子,吃最好的食物,穿最貴的衣服。

他會寵她疼她,給她所有她想要的,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也會想辦法摘下來給她。

他深信自己會成功,深信未來必能讓她過上富裕奢華的生活,他從沒懷疑過兩人會一起攜手到老,直到那個下雪的日子,他看見她和另一個男人……

鄭雍坐在餐桌前,咬着梅花碟裏的五樣醬菜,每咬一口,他都會微微噎住,必須用力咀嚼,才能将那一波波難言的苦澀慢慢地咽下去這頓早餐,他吃得很辛苦。

“鄭執行長好像胃口不好。”

陽光燦爛的早晨,羅愛理一面帶領組員布置Dream Driver的活動現場,一面聽着錢多多在耳邊聒噪。

她告訴自己,鄭雍胃口好不好跟自己無關,但他是飯店極力争取的VIP,若是早餐不合他的意,的确她必須負點責任。

“他沒吃早餐嗎?”

“吃是吃了,可是我聽去收拾房間的小圓說,鄭執行長只把那些腌醬菜吃了,其他的菜動都沒動呢!”

只吃醬菜?羅愛理一凜。“那稀飯呢?”

“也沒吃。”錢多多搖頭,頓了頓,望向羅愛理的圓眸亮着異樣的光。“愛理姐,那些醬菜都是你平常自己腌的,對吧?為什麽要送去給鄭執行長吃?”

對啊,為什麽呢?

羅愛理收拾桌面的動作微微一滞,她也不明白自己是存着什麽心思,早餐就交代飯店廚房去準備就好了,為何她會忽然想挖出罐子裏那些自己親手腌制的醬菜也弄成一碟送給他?

她希望他吃,還是不吃?現在他吃了,她卻滿心茫然……

“我只是想盡力滿足顧客的需求而已。”她為自己異常的行為找藉口。

“所以是鄭執行長說要吃醬菜?”

“嗯。”

“我們飯店廚房沒有醬菜嗎?”錢多多問得一針見血。

羅愛理頓時尴尬,連忙顧左右而言他。“那邊報到的桌子上面再擺一盆鮮花吧!布置得好看些。”

錢多多凝視她兩秒,忽然甜甜一笑。“是,組長。”

見這個好奇心重的女孩總算放過自己,羅愛理松一口氣,她悄悄地深呼吸,努力平靜浮躁的思緒,繼續投入工作。

Dream Driver的員工在中午前便陸續報到了,在餐廳用餐過後便開始進行一連串的分組競賽,晚上則是在泳池畔舉辦烤肉趴。

活動進行期間,飯店職員不僅要維持現場秩序,也要随時提供良好的服務,一群人忙得團團轉,羅愛理幾乎連停下來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更別說好好吃一頓飯。

唯一令她慶幸的是,因為太忙,她根本無暇與鄭雍有任何碰面的機會,頂多就是遠遠看着他和員工一起參加競賽,在臺上擔任頒獎人,進行勉勵講話等等。

但即便只是這樣驚鴻數瞥,她仍能感覺到鄭雍極受員工愛戴,Dream Driver從上到下每個人似乎都拿他當偶像,男的崇拜,女的仰慕,不論她走到哪兒,總是聽着他們叨念着執行長執行長。

零零碎碎的,她也聽到一些八卦,據說他雖然被女性雜志選為最令人向往的黃金單身貴族,但這些年來他一直與緋聞絕緣,除了偶爾跟不同的女伴出席社交場合外,沒人見他跟誰認真約會過。

有人說他眼界高,也有人說他是因為被前段婚姻傷太深,不敢輕易談感情。

“你們說,執行長的前妻會是怎麽樣的女人啊?”

“不知道耶,應該是個很厲害的女人吧!我看雜志采訪寫的,執行長說他今天之所以會成功最要感謝的就是他的前妻。”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執行長一直對她念念不忘。”

“你又知道他念念不忘了?”

“不是念念不忘的話,為什麽到現在都不交別的女朋友?”

“也不一定跟他前妻有關吧!你想想,如果他們感情好,幹麽要離婚?”

“說的也是喔!到底那女人做了什麽對不起他的事呢……”

為何都說是她對不起他?

羅愛理聽着這些閑言碎語,明明知道自己不該介意,胸臆仍是不舒服地揪緊。這男人将受害者的形象扮演得太好了,居然還在接受雜志專訪時惺惺作态地表示自己應該感謝她這個前妻……她完全明白他的意思,其實他是暗示因為她的背叛,更讓他有了追求成功的動力。

他那是明褒暗損啊!

太壞了,這男人……實在壞透了!

可她又不得不承認,站在臺上對員工演講的他非常地帥,自信從容,極富領袖魅力,如果他是故意将員工激勵營辦在她工作的這家飯店,好讓她親眼見證他有多受人景仰,那他達到目的了。

她确确實實地感受到他變成了時下最受歡迎的高富帥。

可惡!

羅愛理暗暗磨牙,就算他成為高富帥那又怎樣呢?跟她沒關系,反正她是他想用一紙切結書打發的女人,她會很識相不去礙他的事。

可她不想接近他,偏偏有人要來擾亂一池春水,傍晚,當她正打算前往烤肉趴會場協助時,飯店的公關經理周在秀喊住了她。

周在秀,周在元的姐姐,也是這家飯店董事長最鐘愛的孫女。

“羅愛理,你是羅組長對吧?”

“我是。”羅愛理恭謹地回應。“請問周經理有什麽吩咐?”

“是這樣的,今天晚上我約了鄭執行長共進晚餐,他說他對你今天準備的早餐十分滿意,希望晚餐也能由你來負責拟菜單。”

這是……什麽跟什麽啊?羅愛理愣住。

周在秀見她表情愣怔,好似也有些不自在,伸手撥了撥染成棕色的秀發,盈盈一笑,清秀的五官因而顯出幾分嬌媚。

“這是私人晚餐,我很希望鄭雍能留下深刻的印象,所以……麻煩你了。”

這意思是……

羅愛理心跳一亂,霎時頓悟了,周在秀這是對鄭雍有興趣啊!不是飯店經理對VIP客人,而是一個女人對一個男人。

她咬咬唇,嗓音不覺有些幹澀。“請問周經理打算在哪家餐廳招待執行長?”

“鄭雍說他不喜歡在人多的地方吃飯,所以……嗯,我們就約在他的房間。”

約在房間?羅愛理又愣住了。

而周在秀臉蛋開始有些發紅,縱然是豪門千金,縱然公關手腕高明,但她在男女關系方面似乎還是相當純情啊!

鄭雍會喜歡這一型的女人。

想着,羅愛理芳心陡然下沉,她不明白自己為何感到心情低落,只知道這樣的情緒絕對不該有。

她是飯店職員,面對董事長孫女兼飯店經理的要求,只能使命必達。

“我知道了,請問晚餐幾點開始?”

“我想想,鄭雍這個執行長總得先在員工烤肉趴露個面,先陪他們聊聊,我看就約八點半吧!”

“了解。”

羅愛理領命離去。

其實她一點也不了解,不了解為何前夫跟別的女人約會,卻是由她這個前妻來負責張羅晚餐?簡直荒謬!

而這一切都是出自鄭雍的算計,是他對周在秀提出的要求。

太過分了!太……壞了!

羅愛理抿着唇,緊緊掐捏掌心,明眸閃爍銳利的光芒。

鄭雍,她會讓他徹底體會到食不下咽的滋味!

看着一桌豐盛的西式菜色,鄭雍不禁有些驚訝。

每一樣都是他愛吃的菜,而且賣相色香味倶全,教人垂涎欲滴。

這是怎麽回事?

他原以為他提議讓前妻來張羅晚餐,她會生氣的,沒想到她似乎一點也不介意。

她就這麽不把他放在心上嗎?

鄭雍不曉得自己在期待什麽,但絕不會是像現在這樣,從餐桌布置到擺盤菜色,全部符合他的品味和心意,他的前妻仿佛真的很盡心盡力地準備這頓浪漫的燭光晚餐。

他瞪着安靜站在一旁等待吩咐的羅愛理,她穿着飯店制服,秀發紮成馬尾,唇角漾着淺淺的笑,一副很專業很俐落的模樣。

她甚至親自拿起點火器點亮餐桌上的香氛蠟燭,燭光瑩瑩,更添旖旎氣氛。周在秀顯然很滿意,在燭影掩映下笑得溫柔可人。

“謝謝你了,羅組長,你可以先離開了。”

“是。”羅愛理輕輕颔首,看都不看他一眼。

“等等!”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揚嗓。

她身子僵了僵,轉過頭來望向他時,笑容卻是異常甜美。“請問執行長有何吩咐?”

“我不想喝這個。”他指了指冰鎮在桶裏的香槟。“有波爾多的紅酒嗎?”

“有的。”羅愛理保持笑容。“請問執行長想喝哪一款?”

“這個我不大懂,請周小姐推薦吧。”說着,鄭雍朝周在秀迷人一笑。

周在秀心弦一動,睫毛撲閃。

既然不懂,幹麽還指名要波爾多紅酒?羅愛理在心中暗諷,旁觀兩人調情。

周在秀問了鄭雍的口味,選了一瓶拉圖酒莊的名酒,原本周在秀想請飯店侍酒師過來服務,偏偏鄭雍大手一揮。

“何必勞師動衆的多麻煩!既然羅組長人在這裏,就請她去酒窖拿一瓶過來吧。”

叫別人是勞師動衆,叫她就是現成的人力,不用白不用。

好個鄭雍,她記住了!

趁唇畔微笑尚未完全凍凝前,羅愛理告退離去,再回來時,手上捧着一瓶頂級紅酒,而鄭雍跟周在秀不知在說什麽,兩人都笑着,氣氛相當融洽。

羅愛理默默地開瓶侍酒,為鄭雍斟酒時,她有股沖動想将酒潑到他臉上,好不容易忍住了,擡陣卻見他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

她知道,他看穿了她的思緒,甚至在期待她做出某種不理智的舉動。

她偏偏不做,以為她是笨蛋嗎?她才不會在他面前失态,破壞主管對自己的印象,相反的,她要做的是……

羅愛理眼珠一轉,為兩人斟完酒後,忽地低頭盯着餐桌下不放。

“怎麽了?”周在秀注意到她的視線,好奇地問。

“好像有一張照片。”她解釋,跟着盈盈蹲身拾起,看了眼照片,明眸倏地睜圓,一臉驚駭。

見她這表情,周在秀更好奇了。“是什麽照片?我看看。”

“這個……恐怕不大方便,是鄭執行長的私人照片。”羅愛理裝出尴尬的口吻,委婉地拒絕周在秀,接着将照片遞給鄭雍。

什麽樣的照片不方便給人看?周在秀訝異,而鄭雍接過照片,臉色乍變。

那是他在北京時的照片,他穿着多啦A夢圖案的睡衣,趴在電腦桌前寫程式,頭發亂糟糟的,戴着副黑框眼鏡,一副憔悴落魄的宅男樣。

這張照片要是被人看到了,他如今在衆人眼中的菁英俊男形象必然幻滅。

羅愛理!她居然留着這樣的照片,還故意選在這時候拿出來晃……

鄭雍暗自懊惱。

偏她還裝出善解人意的姿态。“這樣的照片,确實不适合讓人看到,對吧?鄭執行長。”

他氣得咬牙。

她笑得更甜了,陣光一轉。“哎呀,經理的椅子下好像還有一張照片。”

這話一落,周在秀直覺便低頭往下看,鄭雍神經一扯,拳頭不覺暗暗握緊,真怕她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沒有啊,在哪裏?”周在秀沒找到照片,疑惑地擡頭。

“是我看錯了。”羅愛理歉意一笑。

鄭雍想殺人。

他算是明白了,這女人是故意用這種方式警告他,她手上還握着他許多不便公開的私人照,一旦惹惱了她,恐怕她就會不顧一切散發這些照片。

“鄭執行長和經理請慢用,我先告退了……”

話語未落,便聽見周在秀一聲驚呼,羅愛理訝異地揚陣,原來是鄭雍不小心翻倒酒杯,灑了幾滴在她身上。

鄭雍連忙道歉,周在秀不愧是名門千金,保持一貫優雅的風度。

“沒事,我去洗手間清理一下就好。”

周在秀一進浴室,羅愛理便警覺情勢不妙,她剛轉身想離開,手腕便遭鄭雍扣住。

她吓一跳,慌張地想掙脫。“你幹麽?”

“你說呢?”他不答反問,墨眸閃爍。

他是故意弄翻酒杯支開周在秀的,她知道他肯定是動怒了,但他不可能選在這時候對她發飙吧?畢竟周在秀還在屋子裏。

“鄭執行長,”她壓低嗓音,努力尋回鎮定。“請你放開我。”

他冷哼。“怕了嗎?”

不是怕,是慌,她擔心他做出什麽讓人知曉他們是離婚的夫妻。

她用力甩手,卻怎麽也甩脫不掉他的掌握,不禁又氣又急。“鄭雍,你別鬧了。”

“是誰先挑釁的?”他冷笑地問。

明明就是他!

要不是他非要她來準備這頓晚餐,她也不會想出這種手段來捉弄他!

她氣憤地瞪他,明眸噴火,而他看着她氣呼呼的模樣,胸臆茅塞頓開,忽然心情大好。

原來她不是不在乎,原來她也覺得悶……

他微笑,不覺放松了手勁,她正掙紮着,沒料到他會突然松手,反而因此重心不穩,身子往後一仰,眼看就要摔倒。

她不禁驚呼,而他神智一凜,反應機敏地迅速展臂圈住她後腰,将她撈回懷裏。

他勾着她的腰,她抱着他的背,兩人情急之間以一種親密的姿勢相貼,一時都怔住了。

誰也沒動彈,誰也不說話,空氣靜默着,唯聞彼此略顯急促的呼息,暧昧地吹在頸脖間。

回憶如浪潮,同時在兩人腦海裏起伏洶湧,那一個個火熱纏綿的夜晚,那仿佛永遠無法止息的欲望……

她閉了閉眸,喉間發出細微的嘤咛,而他聽到這聲嬌嗔,腦門頓時發熱,手勁收緊,似要将她整個人揉進骨子裏。

恍惚間,他嗅到由她發際傳來的木蘭花香,心弦一動,難以自抑地低下唇……

咿呀聲響,有人打開了門。

是周在秀,她要出來了!

羅愛理首先回過神,用力推開鄭雍,他也順勢放了手。

兩人隔着幾步的距離,四目相凝,他墨深的眸仍微微迷蒙着未褪的情欲,她的臉頰依然薄染暈紅。

兩秒後,她匆匆旋身,頭也不回地離去,留下他在原地目送她纖秀的背影,眼神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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