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
“是你!”
“對,是我。”
就這麽簡短的兩句話立即讓秘書感受到一股僵凝的氛圍,空氣似乎結凍了,冷得她手臂不禁起了雞皮疙瘩。
她連忙解釋。“對不起,執行長,我真的擋不住這位小姐,我去請保安……”
“出去!”嚴厲的叱喝打斷了她的話。
她愣住。
“我要你出去!沒聽到嗎?!”鄭雍的臉色相當難看。
秘書再次愣了愣,好一會兒方領悟執行長趕出去的人是自己,她看看氣勢洶洶的女人,又看看神情陰沉的男人,心跳亂了幾拍,最後,摸摸鼻子,一聲不響地離開辦公室。
鄭雍随在她身後,砰地甩上門,門外幾個剛好在附近的職員吓了一大跳,面面相觑。
鄭雍可管不了公司同事怎麽想,他盯着面前這個不請自來的女人,眼神陰晴不定。
“你來做什麽?”他一字一句地問。
她昂起下颔,脊背挺得筆直。“我來跟你把話說清楚。”
劍眉一擰。“你想說什麽?”
她沒立刻回答,櫻唇冷冷一撇,将随身背包甩在沙發上,從裏頭取出一只信封,抽出信封裏的支票。
他認出那正是自己早上請錢多多轉交給她的支票,嘴角一據。
“怎麽?你又想把支票退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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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的,我要謝謝你。”
這話一落,鄭雍整個人怔住。
只見羅愛理蔥白的手指彈了彈支票,表情跟動作都像作戲似的誇張。
“一千萬哪!我這輩子還是第一次手上拿着這麽多錢,我心動啊!想想看有了一千萬我能做什麽?嗯,可以還清我爸留下的債務,将我媽的面店重新裝潢……還能做什麽?啊,對了,我還能去歐洲玩,早就很想去那裏血拼了,到時候一定要一口氣買幾個名牌包帶回來!不過這樣想想,一千萬好像很快就花光了耶,那我跟我媽的退休養老基金怎麽辦?”
這一連串話說下來,鄭雍已聽得臉色鐵青,不禁暗暗咬了咬牙。“你到底想說什麽?”
“我想說,鄭雍,鄭執行長,”她上前一步,拿支票在他胸前甩了甩。
“你想用錢砸你的前妻,可不覺得只有這麽一點點太小家子氣了嗎?我來以前可是調查過了喔!聽說你們公司這幾年超賺錢,各路金主搶着投資,你個人身家有多少我是不曉得,不過我猜起碼也有過億吧!你財産那麽多,居然只給陪你吃苦三年的前妻一千萬贍養費?你說,你這樣還不算小氣嗎?如果真念着我們夫妻一場,看我可憐,起碼也分一半財産給我吧!這樣吧,五千萬如何?多出來的我就不跟你計較了。”
這是在幹麽?她什麽時候變得這麽虛榮浮華了?
鄭雍死瞪着羅愛理,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幹麽這麽驚訝?”她冷笑。“你之所以給我這筆錢,不就料定我就是這麽愛錢嗎?既然要給我錢,為什麽不幹脆多給一點?我好心甘情願把你要的那份切結書簽給你。”
“羅愛理!”他咬牙切齒。“你是認真的嗎?”
“當然是認真的。”她又從背包裏抽出一份夾在透明文件夾裏的文件。
“哪,我切結書都簽好了,一式兩份,保證拿了錢以後不再來糾纏你。”
他狠狠地瞪她,半晌,猛然伸手想搶過文件。
她反應比他更快,迅速将文件夾往身後一藏,沖他甜甜假笑。“可不能白給你呢!你沒聽我剛才說的嗎?想要這份切結書,就拿五千萬來換。”
鄭雍覺得自己快瘋了,為什麽這女人總有本事如此輕易地便奪去他引以為傲的冷靜?他相信兩人争吵的聲音恐怕辦公室外都能聽到了,可他已無暇顧及公司員工會怎麽想,他只想教訓眼前這個膽敢挑釁自己的女人。
他上前一步,又一步,一寸寸地拉近彼此的距離,直到兩人都霞霧對方燥熱的呼吸。
她一動也不動,依然維持着那傲然挺立的姿态,顯然不願向他認輸。
他低頭俯視她,墨眸噴火,嗓音鋒利。“你是說真的嗎?你真的想要五千萬?”
她沒有逃避他灼熱又冷冽的視線,明眸清澈見底,分明帶着某種執拗。
“對,我說真的。”
“……好!”他驀地爆發了,轉身從辦公桌抽屜裏取出一本支票,拿筆潦草地簽名,寫下金額,接着橫臂一甩,将支票丢到她身前。
“五千萬!如你所願!”
羅愛理低下頭,定定地凝視着那張飄落在自己腳前的支票,真的是五千萬,而且他的簽名清清楚楚。
“把你要的錢拿走,切結書留下來!”鄭雍語音如冰,字字句句擲在她臉上。她覺得臉好痛,比那天挨了劉董夫人的耳光還痛,比這半輩子承受的任何嘲諷侮辱都痛,比她在北京下雪的深夜,孤單地連人帶自行車摔在馬路上更痛。
五千萬,他要用這筆錢了結他們三年的夫妻情分,了結曾經對彼此的愛戀,了結那點點滴滴同甘共苦的回憶。
五千萬,原來他們之間的愛情值得這樣的價錢,很高了,不是嗎?比起那些離婚後一毛錢都拿不到的妻子,她算很幸運了。
她有個如此事業有成的前夫,願意給她這麽一大筆贍養費。
她該滿足了。
但為什麽,她會感覺如此疼痛呢?她的臉,她的心,全身都痛,像刀在割,火在燒,雪在凍。
好痛好痛!
羅愛理緩緩蹲下身,拾起那張幾乎是自己無賴撒潑得來的支票,視線在不知不覺間變得朦胧,她不敢擡頭,強忍着淚水,将切結書遞給站在身前的男人。
他一把搶過去。
她用力咬唇,艱澀地從喉間逼出嗓音。“切結書,你看清楚了,沒問題吧?”他冷哼一聲。
她繼續斂着眸,不去看他臉上的表情,那必是充滿厭惡與不屑。
她閉了閉眼,兩行清淚無聲地滑落。
“拿到錢了,你還不走嗎?”男人的話問得好狠,語鋒如刃。
她氣息一顫,忽地對自己吃吃地笑了起來,那樣尖銳、沙啞又蘊着濃濃悲哀的笑聲震驚了他。
他怔忡地望着她,而她終于揚起蒼白的容顏,那在眼裏濕潤着閃燦着的淚光令他呼吸凝滞。
“鄭雍,你以為五千萬……就夠了嗎?”
他一凜。“什麽意思?你還嫌不夠?”
她深吸一口氣,珠淚瑩然,卻對他迷蒙地微笑着。
“對,不夠,五千萬不夠彌補我那幾年在北京遭受的一切。你真的懂得每天早上起床,便得擔心柴米油鹽的滋味嗎?你只顧着寫你的程式,開發你的軟體,你知道家裏還有你們那間工作室的開銷都是怎麽來的嗎?是我賺來的,是我厚着臉皮,一個個去求認識的朋友借來的……
“你知道在大冬天時手指燙傷了,卻還得用冷水洗碗是什麽樣的感覺嗎?下雪的日子騎着單車趕去上工,才遲到兩分鐘就被老板扣薪水,挨了罵受了傷回到家,屋子裏卻只有我一個人,沒有人可以訴苦,沒有人可以抱抱我,哄哄我……你知道一個女人要有多堅強,才能過得了那種日子嗎?鄭雍,我承認是我不夠堅強,才會熬不下去,沒辦法陪你到成功的那一天……”
“別說了。”他低啞地打斷她。
她透過迷離的淚眼望着他,他為什麽看來那麽吃驚呢?為何要一副仿佛極受震撼的神情呢?
難道他從來沒想過這些嗎?難道他猜不到當年他們窮困潦倒時,身為他老婆,她必須承受多少磨難與挫折嗎?
難道他以為每天吃稀飯咽醬菜就是最大的痛苦了?
不是的,還有比那更不堪更令人難過的事,還有更多更多……
她微笑更深了,笑顏襯着淚光,猶如一朵在雨中獨自燦爛的小花,是那麽柔弱又孤傲。
“五千萬,我謝謝你願意彌補我,但是不夠的,永遠、永遠都不夠。”
語落,她雙手捏着支票,輕輕地撕成兩半,紙花如雪,輕盈地飄在空中,他怔怔地看着那兩瓣雪,心口劇痛。
“希望我們以後永遠不要再見了。”
她輕聲細語,拾起背包,轉身離去。
鄭雍傻傻地跟在羅愛理身後。
秘書焦急地追出來,問他跟美國客戶的商業晚餐怎麽辦?他當機立斷說取消,秘書愣住,許多在一旁悄悄窺視的公司員工也愣住。
但他顧不得了,顧不得自己這個執行長在職員眼中有多失态,只能顧及那個傷透了心的女人。
是被他傷透了心吧!
當他眼睜睜地看着她含淚微笑,看着她毫不留戀地撕掉支票,他的心仿佛也跟着她絕望的舉動一起流血。
而她轉身的那一刻,一股排山倒海的恐慌驀地攫住他,他忽然很害怕,怕從此再也見不到她。
他,不能失去她。
于是他悄悄尾随在她身後,跟她一起漫步在街頭,跟她一起搭上公車。
她一直在哭,不是那種驚天動地的哀泣,只是靜靜地流着淚,可每一滴淚都像流星須落在他心口,灼得他發慌發痛。
她坐上開往花蓮的火車,他也跟着坐在她斜後方的座位。
她依然在落淚。
怎麽能這樣不停地掉眼淚?他覺得自己快被她的淚水給淹沒了,眼眸也跟着刺痛起來,視線迷蒙。
他不由得想起過去,回憶着與她相處過的各種時光,美好的、傷心的、折磨的、受挫的……想着想着,他難受地緊握拳頭。
好像,痛苦比快樂多,驚懼比平靜多。
他給她的,究竟是什麽樣的生活?口口聲聲說要給心愛的女人幸福,他做到了嗎?
怪不得她會在他們結婚三周年那天,跟別的男人在一起……
促使他們離婚的導火線,會不會從一開始就是他自己埋下的?
四年來對她的埋怨憤恨,是不是都錯了?
想着,鄭雍不禁微微顫栗,一股難以形容的冷意竄上背脊。
或許,一切都錯了。
或許,當他執着于追求夢想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會失去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如果夢想的彼岸沒有她,即使他拼了命努力到達了又有何用?他不會再感受到幸福。
火車到站,鄭雍繼續在川流不息的人海裏守護着前妻的背影,直到她上了開往飯店的交通車,他才頹然松了口氣。
她安全了。
可他的心,卻不再安全,因為他恍然領悟,自己再也沒有一個可以回去的地方。
他的心,沒有歸屬。
大男人倶樂部最近氣氛很低迷。
似乎每個成員都有心事,程昭旭交往十年的女友某天忽然不聲不響地留書出走了,周在元和爺爺之間的關系越發緊張,面臨被逼婚的窘境,就連一向自命潇灑的葉子航近日也遭女禍纏身,跟某個自稱“阿婆”的網友玩起打賭游戲,至于鄭雍嘛……
自從他和前妻再見面那天起,他一直是這副陰陽怪氣的狀态,嘴角那總是挂着的淡淡笑意完全消失。
“你總算也有笑不出來的時候啊!”葉子航意味深長地感嘆。
這感嘆聽起來怎麽就那麽幸災樂禍呢?
不僅鄭雍本人眼角立即一抽,其他兩個大男人也深深覺得葉子航實在很白目,簡直欠扁!
“你們幹麽一個個都這樣看我?我說錯了嗎?”葉子航承受衆人責難的眼神,堅決為自己辯解。“這對鄭雍來說是好事啊!他終于不再假惺惺地裝淡定了,你們不覺得值得恭喜嗎?”
“恭喜個頭!”
“一個人能露出真正的本性,才是真正地活着啊!”
“難道鄭雍以前算是個死人?”
“我看離死人也不遠了,至少是個機器人,每天除了工作工作還是工作,要不是我組了這個倶樂部拉他進來,我看他連這種每周一次的聚會都不會參加。”
“這麽說一切都要感謝你了?”
“當然!咱們今天能有這樣堅定不移、可歌可泣的友情,難道不是我這個創辦人的功勞嗎?”
沒有人回應。
周在元深思地拿手轉着酒杯,程昭旭無聊地嗑花生,鄭雍向酒保比了個手勢,又要了一杯雙份威士忌。
OK,對牛彈琴,他懂了!
是他太傻太天真,才會試圖教會這三根木頭明白何謂男人的浪漫。
葉子航閉嘴,忽然有種迫切的渴望想進網路聊天室找那個總能逗樂自己的阿婆聊天,他實在很好奇她到底是誰……
空氣又結凍了。
這回就連善于調劑氣氛的葉子航都懶得開口,四個大男人排排坐在酒吧角落一張L字型的長沙發上,默默喝酒。
時間一分一秒地煎熬着,酒吧內放送着輕柔的Loungemusic,藍光氤氲地折射,映着四張各有千秋的男性臉孔,惹來不少女性仰慕的注目。
“決定了!”程昭旭驀地砰一聲放下酒杯。
其他三人狐疑地望向他。
“我要去把江丹琳找回來!”他像發表什麽重大宣言似的,表情十足認真。江丹琳,就是他無故出走的女友。
“我也決定了。”周在元跟着放下酒杯,俊美到不去演吸血鬼可惜的一張臉漾開令人捉摸不定的笑意。
“你決定什麽了?”葉子航好奇地問。
“結婚。”簡短兩個字丢出來,衆人驚駭地倒抽口氣。
“你不會吧?”葉子航翻白眼。“你爺爺要你結婚只不過是用來脅迫你的手段,你還真的要聽他的話?而且話說回來,你連個對象都沒有呢!跟誰結婚?你愛的女人都已經……”他驀地頓住,自覺闖了大禍似地連忙伸手掩嘴。
見他一臉無辜,鄭雍和程昭旭撇撇嘴,責怪他哪壺不開提哪壺,周在元本人倒是沒什麽表情,唯有眼神更深沉了幾分。
“對象,找就有了。”周在元語氣清淡,仿佛關乎終身的婚姻大事對他而言跟上超市買菜沒有分別。
也是。反正已注定無法與真心愛戀的女人結合,那跟誰結婚不都一樣?
葉子航幽幽嘆息,程昭旭一向認為個人造業個人擔,對好友的決定完全沒意見,只有鄭雍微微蹙眉。
葉子航瞥見他憂郁的表情,以為他不贊同。“過來人有什麽話想說?”
“什麽?”鄭雍愣了愣,一副恍然醒神的模樣。
“你在發呆?”葉子航訝異。“我還以為你是不贊成在元想随便找個女人結婚的決定呢!”
鄭雍聞言,轉頭對周在元嚴肅警告。
“結婚可不是那麽簡單的一件事。”衆人側過耳朵,正準備認真聆聽曾經婚姻失敗的他分享寶貴經驗,沒想到他卻是霍然起身,氣勢凜冽地走向酒吧另一頭,展臂托住一個剛剛走進來坐下的男人,嘴角切開銳利的弧度——
“好久不見了!Jason,還記得我嗎?我是羅愛理的前夫。”
“原來你跟愛理離婚了。”
名喚Jason的男人是羅愛理在北京某間公司打工當助理時認識的部門主管,也正是在他們結婚三周年紀念日當天,跟她約會的男人。
至今鄭雍仍深深記得那個飄雪的夜晚,他眼睜睜地看着對街那一幅擁抱的剪影,就好似拿火鉗在他腦海,烙下了磨滅不去的印記。
當時,他像頭受傷的野獸,毫無理性地迅速沖向兩人,将妻子從那個陌生男子的身邊拉開。
他表現得像被戴了綠帽的丈夫當場捉奸,風度盡失。
愛理解釋事情不像他想的那樣,可當他追問究竟是什麽原因她必須和另一個男人擁抱時,她又說不出口。
隔天,她便提出了離婚的請求,要他簽下離婚協議書……鄭雍陰郁地尋思,也不打擾他,兩個男人各自離開朋友,相鄰坐在吧臺邊,進行私密談話。
這段談話對鄭雍來說很困難,但他想,總有一天他必須弄清楚當年的真相,即使真相非常殘忍。
“……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
沉吟許久,鄭雍終于沙啞地開了口。
Jason興味地瞥他一眼,笑了笑。“想問我跟愛理的事,對吧?”
他沒答話,抿了抿唇。
Jason打量他數秒,舉杯喝了口酒。“聽說你現在很成功啊!這幾天我來臺灣出差,到哪兒都聽說你的事,好多公司都想跟你們Dream Driver合作。”
鄭雍蹙眉,他并不想讨論這些,就算他如今功成名就,跟這男人炫耀或分享也沒意義。
他沉下臉。“我只想知道,你跟愛理究竟怎麽回事?為什麽你跟她沒在一起?”
Jason聞言,吃驚地挑眉。“為什麽我要跟她在一起?”
鄭雍沒料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反問,胸口瞬間怒火翻揚。這是什麽意思?所以這男人當年純粹是玩弄愛理?
“喂喂!你可別胡思亂想,這誤會可大了!”Jason見他神色不妙,連忙坐正身子,表情嚴肅起來。
“我承認當年我是挺喜歡愛理的,但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回事。”
“那是怎麽回事?”
“她那天……就是想跟我借錢而已。”
“什麽?”鄭雍一凜,意料之外的答案如雷電劈中了他,教他一時之間腦海空白。“她跟你借錢?”
“嗯,借兩萬人民幣。”
兩萬人民幣,換算現在的彙率将近臺幣十萬元左右。鄭雍木然地計算着,有股不祥的寒意逐漸攀上背脊。
“我看她求得可憐,就跟她說我可以借她,甚至給她都無所謂,只要她答應跟我約會一次。”
鄭雍無言地聽着,寒意從背脊滲進體內,一點一點地凍結。
“所以那天晚上我們就有了一頓浪漫的燭光晚餐,你不知道她多可愛!連點個牛排都小心翼翼的,怕我覺得太貴,唉,她好像很久沒吃到什麽好料了,那天我看她吃得開心,我也挺高興的。”
別說了,他不想聽。鄭雍緊緊捏握雙拳,指節用力到泛白。
“送她回家時,她堅持只能送到巷子口對面,我讓她下車,看她一副很冷的樣子,就忍不住抱了抱她……”
“夠了!”鄭雍嘶聲制止。
Jason轉頭看他,閃爍不定的眼神也不知是揶揄或同情。
“鄭執行長,兩萬人民幣想必現在的你根本不看在眼裏吧!可當年你老婆就是因為這兩萬塊跟我換了一次晚餐約會,你覺得怎樣?”
他覺得怎樣?他想殺人!
殺了自己。
“希望你跟愛理離婚不是因為她那天跟我約會的事,其實我們那天根本也沒做什麽,她沒給我任何機會,而且那些錢她後來也從臺灣彙還給我了,一毛都沒少。”
他的前妻,不但為了他借錢,甚至在他們離婚後還自己默默把錢還了。
而他竟然誤會她是紅杏出牆!
他做了什麽?鄭雍看着自己顫抖的雙手,心海波濤洶湧,卷起千堆雪,他快瘋了!想起這些年來他的妻是如何熬過這所有的苦楚,他恨不得殺了自己!
他沒有資格責怪她,甚至沒有資格責怪乘機提出那種約會交易的Jason,一切都是他的錯。
是他,重重傷了她,傷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鄭雍全身冰冷,在事業上自信滿滿、沖勁十足的他,如今面臨感情問題,只覺得茫然而無助。
他,該怎麽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