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以徐昭星的心理年紀來說,雖然有很多的實例總是在說愛情是不能相信的,但她還是不由自主地想要相信愛情。

因為愛情太美,美的讓人忍不住心抽搐。

再加上那兩只小東西,無意中的虐狗行為,讓心理年紀是二十幾歲的姨字輩女人,也忍不住想要小清新。

“你是不是喜歡我?”

與婚姻無關的那種喜歡,不考慮拖兒帶女,不考慮門當戶對,也不考慮是不是明天就會戰亂,更不會考慮起事失敗後的斷頭臺。

就是單純的喜歡,願意為她做一切事情。

她矯情說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會笑彎了眼睛答應好好明天給你,而不是說你個傻x清醒清醒。

她比較吝啬,只有知道他是不是喜歡自己,她才會鄭重考慮,要不要交心。

她的愛情必須得是這樣的,她不願意像徐媽,奉獻了半輩子,還敵不過一個女人的笑。

這輩子她不準備奉獻,只會回報。

可對于兩輩子來說,只有生理沖動,沒有心理沖動的章得之來說,情愛太複雜了。

如果這也叫愛情的話……

這輩子的第一次生理沖動,是在心理沖動之後來的。

他用大笑掩飾了過去,匆匆地逃了之後,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

實際上這個問題,他早就思考過。

男人的身上藏了一根棍,人人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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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自打他來了這一世,他的身上就只有一根鞭,從沒有變成過棍。

起初是以為壓力太大,再加上過了三十,也過了沖動的年紀。

在長安時到處交際,也不是沒有過美人在懷的情形,卻沒有一次沖動過。

那時,他便想,自己如此冷淡,比上一輩子更甚,上一輩子還只是懷疑明知不是他的,這一輩子難道是要坐實了這件事情。

其實有一件事情只有三個人知,不,起初是五個人知。

因為章得之父母的故去,餘下三人知。

後來,因為章得之生了一場大病,似乎變得只有兩個人知道了。

那就是陳佳雲和姜舍之。

說起來那是姜家最無奈的事情,長房長子到了該有通房的年紀,卻被準備當通房的丫頭發現是個無能的。

長子拔萃,次子平庸。

長子謀事,次子繁衍生息,那是祖宗定下來的規矩。

長房說什麽都不能無後。

怎麽辦好呢?

父親因此一夜間白了頭,母親便親自給長子定下了娘家的侄女,還道長子忽然患疾,擇了個最近的日子迎娶回家,為了沖喜。

陳家本就是姜家的舊部,世世代代以姜家為中心。

倒是沒有二話,嫁了庶女。

人都道,小小的庶女要登天了。

庶女的心裏卻說不出是什麽滋味。

成親之時,次子代為拜堂。

入了洞房,庶女才知大表哥根本就不在陳留。

三日後,大表哥回來,與父親母親生了場氣,連房門都沒有進。

大表哥是想走的,卻被關進了祠堂。

她心中正忐忑,二表哥前來安慰。

要認真說起來,二表哥雖沒有大表哥那麽英武,卻更加的體貼人心。

她心中埋怨,為何娶她的不是二表哥。

可實際算起來,與她拜堂的正是二表哥呢!

事情就是這麽陰差陽錯,她與二表哥睡在了一起。

頭一次是個錯誤,後來的便是甘之若饴,直到發現有了身孕。

原以為她是要被沉塘的,不曾想,兒子呱呱落地,大表哥便與她辦了和離,緊接着二表哥求娶。

直到父親母親過世,她才從二表哥的言談裏覺察當年的一切,似乎都是有意。

沒誰願意背上嫁了哥哥又嫁弟弟的名聲,她無處可怨,便把所有的怨念發洩在了一人身上。

那人總不能是她的丈夫,那就只能是大表哥了。

陳佳雲總是在心裏說,她可不欠他的。

可婚內,被二表哥勾了去,又是實打實的事實。

她便想,若是大表哥但凡能對她好那麽一點,她也不會幹出那麽糊塗的事情。

原還以為大表哥就是那麽個冷冰冰的人,誰知他不是不會哄女人,而是不願意哄她而已。

陳佳雲回了自個兒的屋,哭了一陣。

姜舍之知道,她就是心裏不舒服。

不見兄長,她就是個賢妻。

一見了兄長,她便像變了個人,敏感、計較,甚至有時還會起了壞心思。

譬如像這一次。

他無話可說,畢竟當年哄她的,的确是自己。

就是怕她會想不開,這麽些年他連一個妾都沒有納。

這一夜,姜舍之睡在了外院,與兄長在一起。

兄弟兩人秉燭夜談,一面喝酒,一面說話。

說小的時候,說故去的父母,說姜家的大業,說到最後,姜舍之醉了,像夢呓一般道:“兄長,不是佳雲對不起你,是弟弟。弟弟也不想對不起你,是母親說若長房無後,她死不瞑目。如今好了,兄長有了喜歡的女人,若隐疾治愈,有了自己的孩兒,你就把明知還給我……”

章得之如夢初醒,好像明白了什麽事情。

他原以為,徐昭星是這一世裏最大的變數。哪知,有好多事情,早就悄然變了一個模樣,只是結果卻如上一世……一個樣。

一陣春風拍打了窗戶,他連飲了幾杯,仍舊覺得冷,明明已經是暖春,他這手腳竟冰涼的不像個人。

——

徐昭星發現章得之在躲她,且一連躲了三日,到了第四日才出現在她身旁。

也不知是不是因為天開始熱了,徐昭星坐在葡萄架下面,不想說話。

那人便也不說話,還是像往常一樣,背部挺的很直地坐着,不疾不徐地泡着茶。

泡好了之後,先給她。

從他的坐姿,也能看出他極有教養。

不管是何時看他,都是坐得筆直。

不像她,也就是有外人在的時候,她才能坐的那麽規矩。

不多時,便癱軟了下去。

可像他那樣的人,應該是極沒有情趣。

若不然媳婦,怎麽會跟了弟弟!

徐昭星見他一直不語,沒忍住,問他:“你是不是病了?”

就像女人每月大姨媽造訪時,情緒會莫名的低落。

是不是男人每月大姨夫造訪時,也會這樣?

難道是撸完了又自責,我怎麽可以這樣,我怎麽可以對着個豬也起生理欲望!

有的時候,腦洞一開,連徐昭星自己都害怕。

就是不知,她若知道自己是那頭豬的話,會作何感想?

病了?确實病了幾天。

章得之抿了口茶,笑道:“夫人嘗嘗,今日這茶,我煮的剛剛好。”

不玩倔的時候,徐昭星一向很好說話。

她端了茶杯,喝了一口,我去,好燙!

章得之又笑道:“飲茶哪有你這樣牛飲的!”

徐昭星…舌頭疼,不想理他。

章得之問:“是不是燙傷了?”

徐昭星真怕他會說“來,舌頭伸出來,給我瞧瞧”,幹脆道:“你今日來找我就是為了飲茶?”

章得之搖頭道:“不止。”

“那你今日來是為了做什麽?”

“我與夫人相交,知之甚少,想問一問夫人……今年多大?”

徐昭星沒好氣地說:“三十三,怎麽了?”

“夫人面嫩,瞧着倒像是二十三歲。”

“看着像二十三又怎麽了?”

徐昭星有點兒激動,說話之時下意識擡了擡手臂,她今日穿了一件廣袖的衣裳,這麽一擡,就露出了半截子手臂。

昭娘是真的好白,也可能是三十三年都沒有穿過露胳膊的衣服,生生給捂出來的。

徐昭星起初并沒有注意,可她看見了章得之的目光。

章得之有些臉熱,還別過了眼睛。

徐昭星起了壞心,挽起了袖子,把胳膊伸到了他的跟前,還道:“先生給看看,我這胳膊有些疼。”

“夫人別鬧。”章得之又将臉扭的更遠,眼不見為淨。

徐昭星大樂,道:“老是聽你說你的夢,我也做過一個奇怪的夢,在我的夢裏,只要一到了夏天,不管男女都穿短袖的衣服,有的還會光穿小背心兒。你知道什麽是小背心嗎?就是沒有袖,肩膀上有兩根帶子,啊對了,就和肚兜差不多。不過,我們有專門的肚兜。還穿超短褲和超短裙,光着腿。還可以去游泳,游泳就穿比基尼,知道比基尼是什麽嗎?算了,告訴你,你會吓死的。”

語畢,她嘆了口氣。

這還是她頭一次說起她的“夢”。

雖然章得之理解不了她說的若是真的,那該是怎樣的世界,但他能聽得懂她的情緒。

他問:“你喜歡你的夢?那裏更好?”

“嗯…怎麽說呢?”徐昭星想了想道:“這兒的夏天太熱了。”

“這不是實話。”

徐昭星見混不過去,呵呵笑笑:“我夢裏的人,一到了年紀,就可以自由戀愛。不到年紀,也有自由戀愛,叫早戀。知道什麽叫自由戀愛嗎?就是彼此喜歡,試着相處,合得來的就結合,合不來的就分手,遇見合适的還可以再戀愛。戀愛時,是一對一。結合,也是一對一,不能納妾,納妾不合法。也不能花心,花心的都是渣。我在夢裏有一個母親,父親很渣,為了別的女人離開了她。我母親在我十幾歲的時候就病故了,父親想接我去住,我單方面斷絕了我和他的父女關系。在我眼裏,他是個渣男。夢醒了之後,發現這裏的男人都是渣。你明白我這種絕望的心理嗎?”

徐昭星頓了一下,又道:“你不明白的。在我的夢裏,女人可以出去工作,可以獨立養活自己,也可以建功立業。結婚了之後,也可以和伴侶一起共同撫育孩子。夢醒了之後,有人想讓我再嫁,有人想讓我不嫁,我搞不懂為什麽那麽多人總想去主宰別人的人生。我想沒有負擔的出門,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想一輩子就淹沒在後宅裏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中。知道我為什麽要和你說這些嗎?章得之。我只是想告訴你,不要想着把我藏在你的身後,或者藏在哪處宅子裏,如果你想留住我,首先要做的就是讓我和你并肩看風景。所以,現在你要告訴我你完整的夢境和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

——

徐昭星翻遍了蔣福的兩千書冊,有些是細細浏覽,有些是粗看一遍。

她覺得如今的社會發展總水平,有些像她那裏的漢或者晉。

漢有西漢和東漢,晉有西晉和東晉。

都是一個姓氏在鬥來鬥去,歷史在向前發展,人民卻沒有因此而獲利。

她便一直在想,如果冷兵器時代,有了火|藥……

火|藥的出現,是以其殺傷力和震懾力,帶給人類消停戰事、安全防衛的作用。

這屬于以暴治暴。

若單純為了滿足章得之當皇帝的私欲,火|藥她提都不會提。

可若章得之只是時事造出來的謀反派,屆時時局動蕩,沒有章得之,還有李得之,沒有李得之,還有王得之。

倒不如選一個明白人,以快刀斬亂麻之力,盡快結束亂局。

章得之不是個糊塗人,他有學問,也有見識,她故意說那些話,也是想看一看他的反應。

他雖然皺着眉,估計是沒法子想象女人穿的那麽暴露,也估計是想不明白戀愛和渣男到底是個什麽東西,卻也一直保持着淡定。

這說明他并不是一個只會頑固守舊的人。

她更不覺得他對她示好,是想要圖她些什麽,因為他并不知道,她到底會些什麽,又接受過什麽樣的教育。

她想過的,為什麽她不過是打羽毛球崴了腳,就莫名其妙地到了這裏。

或者就是為了來結此亂局。

她還小的時候,徐爸對徐媽也好過幾年。那時候,她還很小,徐爸和別人一塊兒合包了一個礦山,不過這礦山并沒有包幾年,就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黃了。

她大學畢業了之後,有一回收拾家裏的老東西,發現了徐爸的舊筆記本,第一頁上就寫着黑|火|藥的制作方法。

硝石、硫磺和木炭,那個配比方法,她一直牢牢地記在心裏。

可她還有心理負擔,她必須要知道他全部的夢境。

章得之猶豫了片刻,道:“過不了幾日,新帝就會登基。新帝不過是個小兒,最多半年就會下了诏書禪位給趙器。今夏會有一場大水,今冬又極寒,流民太多,群雄四起,我只是其一。我說的也不一定就對,在我的夢裏,聖上是五月才駕崩的。”

徐昭星的臉色不太好看,停了半晌才道:“你信煉丹術嗎?”

“不信。”

“我信,我要煉丹。”

話題轉換的太快,着實讓章得之措手不及。

他失笑道:“你既想與我并肩看風景,為何總要做一些我不喜的事情?”

徐昭星緩緩閉上了眼睛,“你可別會錯了意,我說的要與你并肩看風景,只是告訴你,別擋道。”

風來的時候,兩個人都沒有再言語。

過了許久,從遠處傳來了章得之的聲音:“我以前總覺得夫人對我來說是特別的,前幾日才知或許是我想錯了也不一定,可如今…”仍舊很特別。

他也想過一個問題,他為什麽要重活這一次?

難道是讓他重振大業?

不,或許并沒有這麽簡單。

他想要的并沒有這麽簡單。

如今怎樣,章得之沒有說下去。

徐昭星睜開眼睛去看,已經不見了那人的蹤影。

章得之很快就讓人給她送來了煉丹爐,擡到了無人又寬敞的西廂。還叫陳馬什麽事都不做,只聽從她一人的吩咐。

其他的人不知被他拉到了哪裏去,他早出晚歸,三兩日也見不上一面。

她也很忙,忙着在煉丹爐裏熬了好幾次糖水,次次都熬成了黑的。

慧玉的腰已經好了大半,可沒人敢使喚她做事。

她便每日坐在煉丹爐前,時不時嘆上一句:“夫人,你真的是想煉長生不老藥?”你是不是腦殼有病啊!

問的多了,徐昭星沒好氣地回:“我煉的是起死回生丹。”

慧玉自然不信,皺着眉頭,聲音還擡高了八調:“夫人,騙我!”

騙你又不上稅。徐昭星看了眼那煉丹爐,終是下定了決心,将早就寫好的字條,使人遞給陳馬。

等陳馬将她需要的東西買了回來,她便将所有的人趕了出去,自己留在西廂裏。

像近代戰争時期的炸|藥|包是非制式裝備,一般沒有統一的标準。

由于那時炸藥|産量比較低,炸|藥包的原料一般都是“一硫二硝三碳”的黑|火|藥,而且大部分沒有顆粒化,所以只有增加裝藥量,一般超過10公斤才能達到殺傷效果。

一部分小的,供單兵投擲,相當于超大號手|榴|彈,重量在3-5斤之間。

如今這時候,已經有了抛石機,她想倒不如效仿唐時的發機飛火,利用抛石機抛擲火|藥|包以代替石頭和油脂火球,以達到燒毀城門的目地。

頭一天,她奮力将硝石研碎,心裏想着,她為什麽要在這裏做這麽恐怖的事情?

然後,開了西廂的門,回去睡覺。

第二天,她又弄碎了硫磺,看着滿手的顆粒,嘆氣。

等到了第三天,連次院那廂都知道她在做一件很奇怪又很神秘的事情。

自打章得之回來,陳佳雲便只上門了那一次。

姜家的人口其實不算簡單,這麽些年也繁衍出了旁支旁系,以姜家老宅為中心,擴展了出去。

今日,章得之和姜舍之的嬸娘上門。

陳佳雲親自去迎。

她以前是真不待見這個嬸娘,只因嬸娘也看不上她先後嫁給兩兄弟。

可今時不同往日,章得之金屋藏嬌,藏的還是一個俏寡婦。

想來,嬸娘便是因着這件事情上門。

消息可不是她露出去的。

有人的地方就有紛争,可不是哪一個次子都如她的夫君一樣,不和長子相争。

那廂頭發都已經發白的次子,還在想法子幹涉長房的事情。

嬸娘的手伸的太長,也只有長房長子才能滅一滅勢氣。

別管陳佳雲是打着“借刀殺人”的心思,還是打着“魚蚌相争、漁翁得利”的心思,反正那徐大家也不是她什麽人,她為什麽要好心去提醒?

果然,嬸娘連次院的門都沒有進,就直闖入了長房的主院裏。

可主院裏除了徐大家的女兒,竟不見主事的人。

莫說是嬸娘了,就連陳佳雲也覺得,犯不着和一個小姑娘說事兒。

嬸娘拍着桌子,氣憤道:“人呢,住在我姜家的地方,竟敢如此無禮!”

蔣瑤笙也不知這頭發花白的老婦是哪個,莫說章先生不在,就連姜高良也出去了,她和氣地道:“這位老夫人是要見小女的娘嗎?請稍待片刻,小女差丫頭去請。”

姜老夫人從鼻子裏哼了一聲,算是答應了,不用人讓,自己在主位坐下。

慧玉去敲了西廂的門,還道了待客廳裏的情景。

正心煩的徐昭星忍不住皺了眉,“我又不是他姜家的什麽人,難不成我就在這裏借住一下,他們家的三姑六婆我都要見上一見?”

她要操心自己的性命,還得時刻跟女人幹架,煩不煩呀。

慧玉怪為難地說:“奴婢看夫人還是去一趟的好,那老婦生的極兇,奴婢怕姑娘招架不住,會吃虧。”

徐昭星什麽都吃,就是吃不了虧,也更看不了自己身邊的人吃虧。

她一惱,拿了自己才将做好的半成品,叫慧玉搓了根棉線做引,就這麽着往待客廳去了。

她一跨了門檻便笑,“兩位姜夫人來得正好,我變個戲法給你們瞧。”

說着,她便将那半成品放在了正中央,點燃了棉線,把蔣瑤笙和慧潤往後拉了拉。

她放的量她知道,也就是一挂小鞭炮的力度罷了。

姜老夫人嗤了一聲,道:“我來是有話要和你說,不是要看你玩什麽把戲的…”

她的話音才落,就聽“哄”的一聲。

卧槽,量放多了?

卧槽,一錢不是一克?

卧槽,一錢是多少克啊?

徐昭星滿腦子都是換算公式,哪裏還管找茬的那個,是不是一臉黑的哭着跑出去了。

章得之帶着人剛剛走到家門口,忽聽“哄”的一聲,吓得馬都驚了。

陳湯道:“聲音好像是從後院傳來的。”

章得之扔了馬鞭,拔腿就往後院跑。

跑到二門前,剛好撞上他嬸娘。

他嬸娘哭道:“得之啊,我這老命……”

他一把将她推開,往內跑。

作者有話要說: 一錢大概是3點多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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