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死者頭部有一處挫傷,面顱骨大部分露出,面部、頸部、左手臂皆有被鋸齒類動物啃咬過的痕跡,頸部右側有利器刺穿留下的痕跡,尺子”沈袁扭過臉,向着站在她身旁在做屍檢記錄的丁辰要着尺子。她需要測量一下刺穿死者頸部的利器的寬度,來确認兇器的形狀。
“這裏”丁辰的思緒似乎停留在爬滿蠅蟲的屍體的下半身。看他的臉色明确是覺得惡心、想嘔。她又将話重複了一遍,丁辰才回過神來,将尺子遞到她的手上。丁辰的反應很正常,他是第一次看見滿是蠅蟲的屍體,情緒上難免會有些抵觸。
“傷口的寬度為兩公分,刺穿了死者的頸部,切斷了氣管,可以推斷是細長類的便攜帶的尖銳刀具”她側着頭,測量了一下死者頸部兩邊的傷口。右側傷口較寬,左側略細小些,傷口平整,說明死者被刺穿頸部時已經失去了掙紮的能力。用刀具刺穿一個人的頸部需要極大的臂力,兇手應該是個青壯年男子且和死者相熟。
“按照近來的氣溫,從屍體腐爛的程度可以推算死者的死亡時間為五至七天,好了,你收拾一下,殡葬館的人得把他送去火化了”她重新檢查了一遍死者的口腔和四肢後,吩咐着丁辰做善後準備,殡儀館的工作人員已在門外等候多時。
死者的肉身都被南山道上的動物們分享過了。五髒六腑裏還剩下半個胃袋,腸子從腹部被扒出來,可能是被當成了其他的小動物的玩具。屍體上還有動物的尿液加上大量繁殖的蠅蟲,已經認不出死者原來面容,死狀凄慘,好在死者的頸部沒有動物去啃食,否則難以這麽快就得出他殺的結論。
她平靜地摘下橡膠手套,丢進解剖床旁的垃圾桶內。她對着站在門外全副武裝等着将屍體運走的殡儀館員工們點了一下頭,他們這才推門入內。
“沈醫生,是什麽情況?”負責這樁案件的見習督察秦海申和小江見她從解剖室出來,本欲走到她跟前問話,聞到她身上的氣味又不得捂着鼻子保持着距離。她的防護服上沾着大量的屍油,她已經習慣大家想靠近又不敢靠近她的模樣了。
“是他殺,死亡時間初步推斷是五至七天,南山道可能不是第一案發現場”她平靜地答着,她的目光越過秦海申和小江的肩膀,看見小張正從電梯裏出來。那張馬臉還是讓她覺得很眼熟,特別是那雙眼睛冷冰冰地盯着她的神情似曾相識。
還是記不起來在哪裏見過,見鬼了。她在心裏大罵了一聲,面上仍然保持着平靜地等着小張走過來。
“沈醫生”小張今天穿了一件黑白條紋的短袖,黑色長褲,外八字走姿帶着點倨傲,人看起來比昨天精神了很多。他剪了頭發,他走到她面前,她這才留意到。
“有什麽事嗎?”沈袁冷着臉問道,除了負責案件的警官,重案組的人一般不該到負一樓來。這裏是她的地盤,她介意其他人随意在她的地盤進進出出。
“葉督察來讓我轉告沈醫生,你們初步的屍檢報告出了就可以回去休息了”小張不緊不慢地說着。他微微笑起來,眼角的皺褶堆在一起,露出他這個年齡段不該有的老态。
“我知道了,對了,忘了問你的名字是..”沈袁平靜地接過話茬。她知道小張是來試探她的,葉偉榮絕不會特意派人來提醒她,初步的屍檢報告完成後可以回家休息這樣芝麻大的事。重案組可以連續工作三十六至七十二個小時,她是法醫,她擁有彈性的休息時間,即便她現在就回家休息,整間警局裏沒有人敢說她的不是。
“我姓張,張永”張永依舊保持着微笑的弧度,假且敷衍地自報着姓名,眼神卻是在等待她的反應。
“好了,沒有事的話,你們都先回去吧,初步的報告,我等會兒寫好就給你們送上去”沈袁一面和小江他們說着,一面側身給擡着裝屍袋往外走的殡儀館工作人員讓路。她扭頭看了一眼解剖室,丁辰正在清洗解剖床。
語畢,她朝着女盥洗室的方向走去。她一邊想着周昶和餘珊珊的感情狀态是否有變化,一邊想着張永這個名字,是明确在哪裏見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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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鎖上盥洗室的門後,站在垃圾桶邊除下身上的防護面罩和防護服。她看着鏡子裏倒映着的自己的臉。張永,她終于記得了,張婧的哥哥,她在張婧的社交軟件動态上看到過一次。新南市重案組見習督察,她記起了張永的職位,一個應該在新南任職的警官調來了東陽,他是發覺了什麽呢,還是在懷疑什麽呢?
這個游戲真是越來越刺激了,既有捕獵者也有被捕者,我獵人,人亦獵我,這樣才公平嘛,她笑着打定了新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