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2)

到了什麽,有些哭笑不得,兒子懶到那份上,教導長子的任務丢給他,如今教導次子的任務居然丢給自己長子!

又是一陣風吹來,樹梢上成熟的花簌簌的落下了一些。

畫面轉過,一年年,會走,會跑,會跳,轉眼是四年。

還是這樹下,七歲的少年手執着書站在亭子內,四歲大的祁瑾紅着眼眶坐在他身旁,小嘴嘟的很高,母妃給他做的玩具被妹妹搶了,父王還笑話他。

不像小的時候會吵鬧,如今他安安靜靜的等着哥哥看完書,待祁昊放下書,後者擡起頭看他,委屈的淚豆子直挂眼底。

“哭什麽。”祁昊溫和的給他擦了眼淚,牽起他的手往禦陽宮內走去,內殿中傳來了一陣咳嗽聲。

皇爺爺卧病在床已經有一個多月了,入了秋氣候幹燥,肺病鬧的厲害,朝堂上的事都是父王在主持,祁昊最常做的事情就是在課下帶着弟弟來陪皇爺爺。

到了內殿後祁瑾脫了鞋子爬上床窩到了皇上懷裏,糯糯的喊了聲皇爺爺,把皇上叫的心頭一軟,再看自己一手培養出來的長孫,擡了擡手讓他靠到自己身邊來。

“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麽事是能讓你掉眼淚的。”皇上笑着安慰他,祁瑾往他懷裏藏,嘟囔着告狀,“父王是壞人。”

“你父王啊。”皇上笑着嘆氣,“他是個情癡。”

“情癡是什麽?”

皇上笑着摸了摸他們的頭:“這是碰不得的。”

兄弟倆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皇爺爺說碰不得的,那便是碰不得的。

誰也不知道許多年後,這血脈相承之中,他們也逃不開那樣的境遇。

☆、番外三

番外三:蕭子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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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陲的天一年當中一大半的時間都是湛藍的,比起魏安城,這兒風大,少雨,夏天很短,冬日又很長,比隴西好的地方是這兒下再大的雪也鮮少會有大雪封道的情形出現。

邊陲關外的人都叫外族人,這一帶戰事頻發,貿易也頻繁,是朝廷的重點鎮守之地。

蕭子衡從小習武,十來歲的時候就跟着舅舅到了邊陲,和那些士兵混在一起習武學兵法,在他上陣殺敵之前已經對邊陲周邊的情況了如指掌。

十五歲上陣殺敵,很快就有了軍功,骁勇善戰,是邊陲那些将士對他的評價,因為少年時候就和那些士兵混在一起,十七歲時候蕭子衡就有了自己的金羽軍,這樣的成就在大順朝百年來都少見。

很快他就在邊陲那兒殺出了名氣,朝廷這兒接連賞賜和升官,到了十八歲就憑着軍功升做了将軍,皇上還在邊陲賜了将軍府邸。

出身富貴卻不驕縱,憑借本事有這樣的成績着實令人佩服,更讓別人羨煞的是,他有個比他年幼四歲的未婚妻,慕國公府的千金,當今皇上和已過世的慈懿皇後的養女,允寧公主。

在慕家千金出生時就定下的娃娃親,周歲時蕭家還送上傳家玉镯作為定親禮,那一段事在魏安城裏還傳好了好一陣子。

但蕭子衡卻高興不起來,每每魏安城的書信到邊陲時,他總是以各種各樣的理由推脫,直到十九歲那年,父親的來信中寫的不再是催他回去成親,而是皇上下旨,蕭慕兩家婚事作廢的消息。

這幾日邊陲沙塵很大,早上的天霧蒙蒙的。

将軍府書房內,秦婧茹端着湯推開門進去,見蕭大哥緊鎖着眉頭坐在那兒,笑着把湯放下:“一大早怎麽了?又是營裏哪個偷懶的惹你不痛快了?”

“我準備回去一趟。”

秦婧茹擺着勺子的手一頓,這個回去她知道是什麽意思,但想不到他會要走:“怎麽忽然想回去了?”

“父親來信,說是皇上下旨,解除了蕭家和慕家的婚約。”蕭子衡沒有瞞着她,簡言意駭的說了下,轉身之際沒有看到秦婧茹神情裏驚訝後的喜悅,連那聲音都快要掩飾不住愉悅,“你和允寧公主的婚約解除了?”

“信上是這麽說。”蕭子衡皺着眉頭,就前陣子父親的來信裏才寫催他回去商議成婚的事,怎麽忽然間變成了這樣。

“子衡你不高興?”愉悅之餘秦婧茹也發現了他的情緒,好像沒有很開心的樣子,雖說他從未表達過不想娶允寧公主的想法,可她卻看得出他對這樁婚事的不情願,如今婚約解除不正好,那他怎麽還...

“沒有。”蕭子衡說不出看到信時心中那奇怪的感覺,應該是要松口氣,卻似乎覺得那些字更沉了。

他的确不願意回魏安城去,也不願意應對那親事,更不喜歡旁人的話語,幼年時定下的親事,在他懂事一些時慕家出事了,後來她被慈懿皇後收養成了公主,他的頭上便揮之不去一頂允寧公主未婚夫婿的稱號,甚至,在來到邊陲之後,在他戰功赫赫之後還有人拿這個說事,覺得他如今擁有的一切不是憑借實力。

這是對他的否定,也是他最不願意接受的,所以這些年來即便是家書中時常提起這件事,他還是用戰事繁忙的理由不回去,多次領賞也都是蕭家代勞。

可忽然,家書中的催促成婚變成了解除婚約,身上的枷鎖一下卸去,卻并沒有多輕松。

“回去也好,你都好些年沒回去了,我去替你收拾行李,還得去營裏打聲招呼吧。”秦婧茹心中還是對解除婚約一事感到高興,她這幾年的努力沒有白費,子衡只是一時接受不了罷了,皇上的旨意那就是既定的事實,在這邊陲,除了她還能有誰可以陪在他身邊。

蕭子衡想到了什麽,點頭之後叫住了她:“你也收拾一下,随我一同回去。”

秦婧茹扶着門框的手一頓,身子微顫,有些不确定着:“一起回去?”

“嗯。”蕭子衡擡頭看她,“你一個人留在這裏也無事,不如随我回去看看,你還沒去過魏安城吧。”

秦婧茹心中淌過暖意,跟多的是所想的他這句話背後,回去所代表的意義,于是她笑着道:“好。”

出門時高興的秦婧茹并沒有注意到蕭子衡之後的神情,他望着書架上擺着的舊箱子,那是從遼城慕府的廢宅中收拾過來的,裏面都是一些慕青澄在遼城生活時玩過的東西。

他忽然想到,當初敵軍攻打遼城,眼看着要破防,援軍未到,慕國公夫人是懷着什麽樣的心情讓奶娘抱着女兒逃出去的。

......

十一月底臨冬時蕭子衡回朝,很快他就見到了青澄。

對她的印象還停留在許多年前離開時候的模樣,轉瞬,小丫頭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她生很美,身上有的是世家小姐所沒有的華貴氣質,卻又從中透露出恬靜優雅,只一眼就挪不開眼。

那個小的時候喜歡跟在他身旁叫哥哥的人兒,如今帶着疏遠的淺笑望着他,時光不僅僅是讓她長大,也改變了他們之間的關系,她再不會用期盼的眼神看着他,也不會依依不舍的送他出去,溫溫柔柔的小聲約定她會等他回來。

這一刻,蕭子衡心中生出了一股失落感。

這一股失落感在得知想要解除婚約的是她自己而不是皇上時加劇,甚至的,看到她和國師大人在一起時的情形,得知聶太傅中意她時,他隐隐還有了嫉妒。

可這一份嫉妒,甚至他都沒來得及剖析清楚就被她一句為什麽回來給擊潰。

婚約在的時候為什麽不回來。

婚約解除了,為什麽回來了。

如果婚約還在,他會不會回來。

蕭子衡無言以對,而這些年來對這樁婚事的不滿到了她的面前竟成了對自己的嘲諷,從對和她成親這件事産生拒意開始,從屢次不回開始,他忽略了在這件事中還有個人比他承受着更大的壓力。

他給不出答案,她說要解除婚約又有什麽錯。

......

直到許多年過去蕭子衡還是沒能夠想明白一些事,冥冥之中他總覺得她解除婚約是有原因,不僅僅是因為不想嫁,不僅僅是後來她和太子的情投意合,從魏安城回邊陲之後他還常做一個夢。

這是個支離破碎的夢,夢中最常出現的一個畫面是他騎馬站在城門之下,身旁的長孫大人神情悲戚,城門之上的叛軍不停的在高聲歡呼。

他還夢到過幾回那樣的畫面,朗坤殿中青澄死在越括刀下,宮中一片死寂,走廊裏花園裏躺着許多無辜被殺害的人,而那朗坤殿中卻是無比猖狂的笑聲。

接下來的夢是他沖入朗坤殿中,見到躺在地上已經死去多時的太子和青澄,見到還意圖亵渎青澄屍首的越括,提刀手刃了他。

最後一個夢是漫山遍野開滿的春花,山坡之上立了一座墓,他立劍祭奠,親手刻下的愛妻青澄之墓。

這些夢反複輪回,每每醒來他都心痛不已,如果不是他們還活的好好的,如果不是越家和前皇後已經倒臺,他會以為這是他的前世。

他的耳畔總是回蕩着夢裏的一聲嘆息。

“太遲了。”

夢裏他去的太遲,而現實,他也去的太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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