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莫懷仁早早就在離懷秀家不遠處的茶鋪裏坐着,要了一壺茶邊喝邊盯着懷秀家的動靜。

這次他是獨自一人。梁文慧沒空跟來,明日就要啓程前往縣城,她忙着收拾值錢的家當。

兩口子雖然對女兒不上心,做生意卻有一套。

而莫懷仁除了往懷秀家跑,其他時候都在忙生意。

之前夫妻兩個在鎮上幫船行招工人,起早貪黑,掙了一些錢。

但是這工作也不體面,被船行老板呼來喝去,還被工人追着要工錢,兩頭都要受氣。

梁文慧不滿足看人臉色的生活,下決心拼命存錢。

她每月裏總有五次到縣城裏找鋪面。

從十幾歲跟別人從村裏出來,她一直居于人下,所以心裏始終憋着一口氣,決心要變成城裏人。

這次他們終于如願以償,在縣城買下一個二層小樓。

雖然位置有些偏,但是旁邊就是翰林書院,不愁沒有客流。

梁文慧想着明日就能離開此地,沒了老人孩子的牽絆,少了街坊四鄰的指指點點,心情就格外舒爽。

即便由着莫懷仁再留戀不舍一次又如何,終究是看得見摸不着。

莫懷仁喝了些許多茶,每動一下,肚子裏能聽見水聲,卻還是不願意離開。

百無聊賴,他趴在桌上昏昏欲睡。

以前年少時,他每次出門,都會和懷秀說上好一陣子的話,懷秀會把親手做的吃食打包好送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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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情意綿綿的時光,總能激發莫懷仁無限的勇氣。

茶鋪老板不樂意看見莫懷仁這副癡情樣。

若是真的癡情,又怎麽會背着懷秀和梁文慧搞在一起?

他看見莫懷仁睡得口水流到了桌面,嫌惡地把茶壺重重放在他身後的臺面上,直把他吓得從竹躺椅上翻倒在地。

看着他半天起不來,非但不搭把手,還不厚道地吃吃笑了:“莫兄,對不住,我家裏有急事,現在要打烊了。”

莫懷仁當然知道自己不受待見,他把剩下的茶水一飲而盡,扔下銀子終于往懷秀家走去。

然而走到門口他卻又猶豫不決。

他聽見懷秀哼着小曲從榕樹下過來,趕緊躲到隔壁的門柱後面。

等了半日看見兩男一女拉拉扯扯過來,他忍不住伸出頭,想看看他們吵什麽。

誰知那看着柔弱的姑娘一進去就扯住了懷秀的頭發。

他心疼得不行,沖進去想拖住那姑娘的手,卻被一高壯男子抓着衣領提起來,險些被憋死。

梅雲剛抓着頭發就洩了氣,這書中的惡毒女配看來也不好當,累得緊。

她輕輕放開,卻被突然竄出來的男子吓到,尖叫着躲到夏廣安身後。

懷秀頭皮發麻,這些人明明和自己半毛錢的關系都無,現下卻在自己家裏又喊又打,實在可惡。

她記得那晚夏仁稱夏廣安為少爺,可見有錢人都難纏,不把別人的感受放在眼裏。

她無視莫懷仁掙紮的痛苦表情,拿起門後的掃把,一聲不吭就往夏廣安頭上招呼。

這掃把每日裏不知掃過多少髒東西,此時在夏廣安身上拍了一遍,把他釘在原地。

他心裏卻一點都不生氣,看着面前這姑娘雙眼通紅的樣子,竟還湧出心疼的感覺來,任她盡情揮舞掃把,也不知道要用手擋開。

他看着懷秀把他的背部拍了兩遍,還好心提醒她:“腿上還沒拍到,你仔細傷到手。”

梅雲第一次見女人打男人,也是第一次見夏廣安被人打,躲到門外看得哈哈大笑。

她朝夏仁抛了個媚眼:“仁哥哥,放開他吧,咱們去吃東西。”

夏仁把翻着眼白的莫懷仁扔下,揉了揉發酸的手臂,也不管夏廣安的死活,拉着梅雲往客棧去了。

這麽一通騷亂下來,把劉老太吵醒了。她料想是莫懷仁又來鬧懷秀,心急如焚,再這麽折騰幾次,懷秀的名聲還要不要了!

她盤扣都沒整好,就頂着一頭散發下樓來。

看見莫懷仁真的就在家裏,而懷秀癱坐在地上,瞬間眼前發黑。

還是夏廣安眼疾手快,及時扶住她,才不至于讓她頭部撞到地板。

老太太哀哀哭泣,把莫懷仁的樁樁件件過往和盤托出,待夏廣安聽見莫懷仁竟和懷秀由戀人變成現在這種關系,心間的酸澀漫過眼睛,他不敢再待,低着頭跑了。

屋檐下的燕子歸巢,日頭偏西。

懷秀只覺得腦袋要爆炸。

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只想摟着懷靈睡到天長地久,眼睛也不看那兩人,踉跄着回房。

“秀兒,我明天就要搬走了。我過來是想和你道別。”

莫懷仁礙于老太太,不敢拉住她,卻也不舍得就此別過。

懷秀心間頓時開闊,她轉過身,眼神冰冷:“長長久久,希望你們別再回來了。”

這話似一把尖刀,捅了莫懷仁的喉嚨,以至于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他聽着老太太哭天喊地,終是漠然離去。

老太太哭累了,強撐着起身把門關上。她上樓,朝八仙桌上的兩個牌位跪下:“你們也別怪我,我實在是太難了。”

燒香的氣味飄進房間,懷秀把懷靈緊緊抱在懷裏,下決心讓她遠離這些破事,還她一個幹淨快樂的童年。

何家歸于平靜的時候,夏廣安正揪着梅雲的頭發,痛心疾首:“你說你還敢不敢了?你這麽做有替她想過後果沒有,一個未嫁的姑娘家,被你一口一個賤婦村婦地叫着,她的名聲掃地,對你有什麽好?”

“長得不好看,穿得又土,不是村婦是什麽?”梅雲有心向夏仁求救,不料夏仁卻沒這個膽,這是夏廣安的家事,他哪裏敢插手。

“哼,她能自給自足,養家糊口,比你強多了!若不是當年我奶奶心善,你連她一根頭發都比不上!”

夏廣安口不擇言,按着梅雲跪下,抓着頭發的手卻松了力道。

這女孩子仗着年紀小,在家裏拼了命讨老太太歡心,當着下人的面充一副知書達禮的面孔,誰能想到她背後會看不良小說,還為了過小說情節的瘾,随意拉着個陌生人就把書裏的話拿來演。

梅雲的老底被掀開,惱羞成怒,狠狠瞪着夏廣安半天,不懷好意地笑了:“哥哥,你還不知道吧,奶奶已經邀燕如姐姐過府想看,想着幫你定下親事呢。”

夏廣安在家裏從來說一不二,連老太太也不敢違背他的心意。

若說老人想操心他的婚事他還信,說老太太沒經過他點頭就幫他定親,那是不能夠的。

他手上用力,把梅雲推出門外:“我的事你少關心,有空還不如想想自己該怎麽過了夏仁奶奶那關,畢竟,并不是每個老太太都會被你糊弄。”

“夏廣安,你等着,到燕如姐姐進了門,我必讓你跪下求我!”

梅雲揮開夏仁的手臂,擡腳把夏廣安的房門踹開,拿過桌上的水果刀,狠狠紮進夏廣安的胳膊。

鮮血順着衣袖湧出,夏廣安眼神冰涼,咬牙對着夏仁道:“立刻叫人來這裏負責開店的業務,明日動身回家,我給你們三天時間,把梅家的人都請走,再也不許踏進我夏家半步!不然,你家的鋪子就別開了。”

梅雲這才慌了,臨出門前,奶媽可是反複叮囑她,別再惹夏廣安不高興,不然那事要是被他抖出,她們可就在劫難逃了。

她跪倒夏廣安面前:“哥哥,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你們做下的虧心事,也該到了償還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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