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還是群演

梅雲聲音不大,但周邊該聽見的都聽見了。霎時間衆人紛紛回頭,把李林海看得進退兩難,不知該作何解釋。

梅雲一看他的做派就知道問題不簡單。她把眼珠子一轉,小跑過去攔住周子琪,把她拉到老太太跟前:“這是夏老夫人,你該先給她老人家行禮問安才好離開。”

滿福縮着身子躲在李林海後面。她心知這周姑娘的到來必會攪亂一池春水。

雖然管家李叔讓她暫時伺候周子琪,但是眼下還有櫻桃嬷嬷頂在前方,這管家的話也就只得排在後面,她才不會傻乎乎地上去礙眼。

周子琪第一次見到富人家老太太,手腳僵硬,不知道該怎麽擺。夏廣安不在身邊,她惶惶然剛想雙膝下跪,手臂就被櫻桃穩穩拉住。

櫻桃先是把周子琪手上的臘鴨讓個小丫鬟接過,才對上夏老太太的眼神:“您看我,年紀大了,容易健忘。這姑娘是我媳婦的娘家侄女,父母家人都不在了,她自己在村裏孤苦伶仃的,這次我就讓夏仁順路接了她來,也好陪我解解悶。”

夏老太太當然知道這不是真話,卻也不會去拆自己人的臺。她把目光從周子琪的眉頭上收回來,笑着點點頭:“原來如此。”

果然姜還是老的辣,李林海如釋重負,趁機讓滿福帶着人上了一輛馬車。

梅雲見狀,也想跟上去。但是那姑娘的馬車旁站着李叔,這人從來沒給過她一個笑臉,她有些發悚。

櫻桃把梅雲的表現看在眼裏,心裏越發看不上她。這種小家子做派,也就那陳婆子心存僥幸!

她先扶着老太太上車坐定,才又招手叫來二丫:“你按我說的去傳話給梅姑娘,就說她奶娘病了,讓她早些回去。”

二丫生性木讷,她聽完吩咐就一溜煙跑到梅雲跟前,氣喘籲籲地說道:“表姑娘,櫻桃嬷嬷說你奶娘腿疼的毛病又犯了,讓你趕緊回府。”

她剛入府一個月,對梅雲的印象只停留在表小姐的層面上,因此稱呼沒改過來。

梅雲恨恨地朝跟前的二丫翻了個白眼,府裏誰人不知她忌諱別人稱她表姑娘?偏這蠢丫頭把這表字挂在嘴邊!

她再次望着向後邊和夏廣安一處騎馬的夏仁,磨磨蹭蹭地踩着小凳子爬上車沿。

她心中糾結萬分,既想看夏廣安被老太太訓,好顯出自己乖巧來。只要她按着奶娘的計劃繼續對老太太噓寒問暖,所得資産只多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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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轉念一想,這新來的姑娘若真的是夏廣安的房裏人,這次能往家裏帶,說明情分已經非同一般。他們日夜相處,生下兒子是早晚的事,真到了那一步,只怕自己的地位越發不穩。

她心頭像一團亂麻,完全忘了樹下的吳燕如。

丫鬟仆婦們不一會兒就已經各就各位,吳燕如卻還端着姿态等夏廣安相請,誰知夏廣安馬鞭一揮,車隊的輪子依次從泥土上滾過,漫天塵土飛揚。

多麗扶住搖搖欲墜的吳燕如,低頭盯着自己的鞋尖,忍笑忍得身子輕抖。

“小姐,咱也回府吧?今日老夫人她們就從山上下來了呢。”

時值正午,碼頭上的卸貨工作告一段落,工人們成群結隊地往城裏走去。

吳燕如身邊除了多麗,連一個婆子家丁都沒帶。

做苦力活的男人們哪管得了富人間的那一套禮數,見着一個穿着華麗,年輕貌美的姑娘家站在樹下,只覺得一身的疲累都減去大半,經過她身旁時時紛紛吹起口哨。

多麗被眼前的肌肉晃到眼暈,恨不得躲到吳燕如身後,好擺脫那些灼熱的目光。

“你這回消息可準?再像上次那般騙我,回家我讓我娘把你配給看門的秋山!”吳燕如面對那些肆無忌憚的目光坦然自若,下巴微微擡起。

她對自己的容貌自信滿滿,也就夏廣安瞎了眼,不把自己放在眼裏!她拿起帕子捂住鼻子,昂首挺胸往客棧裏走去。

多麗見她終于願意擡腳,如釋重負。這裏人多眼雜,若是吳燕如被潑皮無賴碰到了,壞了老太爺的大事,自己一家只有死路一條。

夏家客棧備有馬車專供給住店的客商。掌櫃的認得吳燕如,雖然不清楚她為何落了單,但他仍是親自為她們主仆兩個安排車夫,送到門口。

直到馬車絕塵而去,他才搖搖頭轉回櫃臺,這小小丫鬟也這般不知人情世故,可見她家小姐也是一般!這般高傲女子哪裏配得上自家少爺!

夏老太太一上車就靠着軟枕閉目養神,櫻桃自倒了杯濃茶端坐着慢慢品。

經過城門口時,老太太才又坐起,接連嘆氣:“我這身子骨越發經不起折騰了,要是能活到寶寶成親的那一天,我下去也就有了交代。”

濃茶提神,櫻桃放下杯子,脫掉老太太的鞋襪,一輕一重地幫她按腳底:“小姐你就是太悲觀了,少爺現在已經把家業扛起,你還擔心什麽?”

這話是夏老太太愛聽的,自家孫子自然是樣樣都好。只見她眉目舒展開來,看着櫻桃臉上的皺紋卻又覺感傷:“你說吳家姑娘配寶寶如何?我們可都在和老天爺賽跑,等不起了。若是合适,我想盡快定下來。”

櫻桃和夏老太太從小一起長大,夏家內院的大部分事情都是由她定。她也不拐彎抹角,停下手中的動作:“吳家的老太爺有意送吳姑娘進京,更何況吳老爺的六姨太眼看着要生了,若是一舉得男,他們家又是一番變動。我們又何必去趟他們家的渾水。”

夏老太太心思純正,活了一把年紀也還像未出嫁時單純。她看姑娘只看樣貌家世,自然不知道選人還有這麽多顧慮。

這些彎彎繞繞她聽着頭暈,只好擺擺手:“那接風宴就不辦了,讓寶寶來上房陪我吃個便飯就好。”

櫻桃點頭稱是。她幫老太太把鞋襪重新套上,眉眼含笑:“小姐,那姑娘剛才一路都在和少爺眉目傳情,怕是有戲。”

“那敢情好!寶寶性子寡淡,給他的丫頭他一個都不要。我剛才瞧着那姑娘眉頭已散,想是已經成事了?”夏老太太盤腿坐起,抓着櫻桃的手越說越期待,仿佛曾孫已經指日可待。

馬車裏一時言笑晏晏。

櫻桃派人傳話過來的時候,梅雲連句客套話也沒說,她厭惡自己的小心奉承,現在只想回房找奶娘傾訴,把心裏的怨氣化解掉。

在外人面前,她該有的體面都有,吃穿用度樣樣精致,和夏廣安也不差什麽。但是她自己心裏清楚,無論是夏老太太還是夏廣安,至始至終都只把她當成客人,只等着幫她找個家資尚可的婆家嫁了,他們也就盡到了本分。

可她從小就聽奶娘說,夏家能有今天,都是靠着夏老太太帶來的嫁妝,才有做生意的本。而她作為夏老太太娘家的唯一血脈,合該有權利繼承夏府的一半家産。

直到馬車停下,梅雲才算調整好情緒。她笑盈盈地目送老太太牽着夏廣安往上房走去,自己繞過花圃,小跑着回了梅園。

梅園門口種了幾棵芭蕉樹,樹下的大水缸裏養了兩尾紅鯉,陳媽媽正往裏灑魚食。她擡頭看見梅雲跑得急,以為發生了大事,忙把魚食全倒進水缸裏,迎了上去:“小姐,發生什麽大事了?”

“嬷嬷,他們又撇下我自己吃飯了!”

梅雲雙眼通紅,在自己院子裏也就不再裝出那般淑女樣。她把衣領的盤扣松開,踢掉腳上的鞋子,癱坐在搖椅上號啕大哭。

陳媽媽見她還是小姑娘做派,懸着的心這才放下。她把梅雲摟在懷裏,進屋關門:“吳姑娘今日和少爺說上話沒有?”

“哼,她倒是想,可是她身上的味道那般重,哥哥經過時可捂鼻子了呢。”

梅雲想到剛才上車時,夏廣安的一臉嫌棄樣,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看樣子,吳姑娘的這根線是用不上了。陳媽媽翻起梅雲的手掌,手指沿着紋路劃過,忽然擡起頭,盯住梅雲的眼睛:“姑娘,你願不願意嫁給少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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