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男配
懷秀有些驚嘆于大城市的客流量。
這麽早就有顧客上門,甚至她都還沒來得及把招牌挂上。
她笑盈盈轉過身,不期然對上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眸,打了個響嗝。
隔聲又清又脆,懷秀臉騰的一下紅了。
她被那雙微微上挑的眼睛定住,手腳僵硬,心裏便只剩羞赧。
夏廣安與她四目相對,耳邊只剩心跳的聲音,還在門檻外的那只腳似折了一般,動彈不得。
他自覺眼下這姿勢不夠帥氣,便尴尬地笑了一笑。
懷秀捏着圍裙的手指輕抖一下,心裏羞得無地自容,朝夏廣安扔下抹布,捂着臉沖進了後院。
厚重的門簾輕輕晃動幾下,重新歸于平靜。
劉老太把最後一絲散發抿牢,掀開簾子走進前廳。
只見一個斯文俊秀的年輕人坐在自家門檻上,一邊手抓着自家的抹布,另一邊手捏自己的小腿。龇牙咧嘴,看樣子像是抽筋了。
抹布是懷秀買成布來親手裁剪做的,上面秀了一棵四葉草。
劉老太心想自家的抹布所剩不多,這條是擦碗專用的,可不能讓他人拿來擦腳。
她急忙走過去,伸手去拉那秀着嫩綠四葉草的一角:“您早啊!”
手腕一翻,夏廣安躲開劉老太的手,當着她的面把方巾疊成豆腐塊形狀,坦然自若的收進袖兜裏。
對面夏府的大門被緩緩打開,夏冬夏喜各自拿着掃把沿着左右兩邊牆根清掃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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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丫頭二丫挎着籃子跟在廚房的老媽媽的身後跨出大門,邊走邊掉眼淚,頭上插着一叢新摘的竹葉,走起來一晃一晃。
想是被老媽媽念太久了,她偷偷轉過頭嘟了嘟嘴,沒成想被蹲在小店裏的夏廣安瞧見。她身子瑟縮了一下,慌忙別過頭邁着小碎步跑了。
夏廣安扒着門框站起身,倒退着走到大門正中間,擡頭看向門框頂部。
“你們剛開張?”門口沒有店鋪名稱,椅子也只有兩個,不像是舊店。
劉老太心想自己初來乍到,無論這年輕人是不是來照顧生意的,都是第一個進店的客人,一條抹布而已,也不好再追着他拿出來。
“是的,昨夜剛搬來的。小店裏有我們自制的辣椒醬和白米粥,歡迎下次品嘗。”
“祝生意興隆!”姑娘躲開了,再留下來也沒什麽意思,夏廣安朝劉老太拱拱手,怡怡然往對門走去。
懷秀背靠在房門上,拿手背貼住發燙的面頰,噗呲一聲笑了出來。
這人的眼睛真是亮,像是會發光。
只是也太幽深了些,差點把自己吸進去。
想起自己剛才和她對視良久,她剛冷卻的面皮又漸漸紅了個透。
劉老太以為懷秀回房補眠去了,便自己守在前廳。可她枯坐了大半天,一個客人也沒等到。
她正覺難受,街角就響起鑼鼓聲聲。
吶喊聲伴着鑼鼓聲震得她忍不住伸頭出去張望,只見兩個穿着馬褂的衙役,一個敲鑼,一個高喊,被人群簇擁着往這邊湧來。
人群有男有女,人人臉上都是憤懑表情,其中女人們呼聲最高,吵吵嚷嚷,幾乎把官差的聲音淹沒。
劉老太縮到門邊,不敢出去湊熱鬧。她豎着耳朵聽了許久,直到人流湧去,才聽清楚喊的是官府剿匪,讓民衆配合捐資捐物。
這口號離得越遠,聽得越清晰。但夏廣安沒能聽見,他是從夏仁的嘴裏聽說的。
夏仁剛從碼頭接貨回家,氣都沒喘停就收到了官府派人送來的剿匪函。
夏府作為崇州城裏的大戶,但凡城裏建廟修路等利國利民的事情,捐資出力從來都不含糊。
往常這些事情都是李林海和夏仁一同商議後着手辦理,不必經夏廣安之手。但此次是知府大人出面組織,來函上特意标明,為表軍民一心,城裏各大戶都必須派一位年輕得力的後生,親自前往西山聽候差遣。
夏家世代單傳,能擔此重任的只剩夏廣安一人。
剿匪的日子已經定下,距離出發還剩下三天時間。夏仁心急火燎地猛灌了一壺熱茶,顧不上被燙的起泡的舌頭,拿上公函就奔往寶園。
寶園裏靜悄悄,他一進門就吓了一大跳,只見他奶奶端坐在大門口,底下黑壓壓跪了一地的丫鬟仆婦。
那個看門的老媽媽跪在他奶奶前面,整個臉腫如豬頭,紅腫的額頭隐隐冒出血絲,還在砰砰砰的拿額角撞向地上的青磚,嘴裏吱吱嗚嗚做不得聲。
夏廣安的大丫鬟滿福垂手立在櫻桃身後,她眼觀鼻鼻觀心,時刻關注着旁邊蒼白着臉的周子琪。
她也不清楚這老媽媽是因着什麽事得罪了櫻桃嬷嬷。今天一大早,她剛起身就看見嬷嬷帶着周子琪,把院子裏的所有丫鬟仆婦都叫到寶園門口,讓跟來的兩個家丁拉出架着老婆子,二話不說就掌嘴。
昨夜夏廣安離開之後,周子琪對着櫻桃橫挑鼻子豎挑眼,不僅要求櫻桃伺候她沐浴,還要求她幫着守夜。
此時得以親眼看見這老太太的威嚴,她才知道怕。
她眼睛不斷地望向不遠處坐在花架下面品茶看書的夏廣安,心裏不斷地祈禱對方能給自己一次機會。
可惜無論這邊發出多大的動靜,他都無動于衷,連個眼神都沒給。
櫻桃聽着身後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聲,朝家丁揮揮手。老婆子已經幾乎暈厥,癱軟在地,翻起了眼白。
滿院子的下人噤若寒蟬,無人敢擡頭。櫻桃對此很滿意,她一伸手,周子琪就搶在滿福前面扶住她。
櫻桃就勢站起,三步一停地出了園子。
夏仁站在門邊垂手而立,等她走遠才奔向夏廣安。
他把夏廣安手裏的書拿下,打開來函塞進他手裏:“你這會還有心思看書,豈不知好日子就要到頭了。”
函文不過百來字,夏廣安卻湊近眼前看了足足一盞茶的功夫。
他把那張燙金的帖子用力貫進花叢裏,語無倫次道:“這是哪裏來的道理,我夏家出錢還得當家人出力?我每天這麽多業務要處理,哪裏來的功夫去西山紮根!”
實際原因他心裏清楚,對門的姑娘他還沒能搭上話,怎麽能這個時候就離開!
夏仁料想他會有一番折騰,所以只靜靜看着他,直到他無力癱坐在搖椅上,才把帖子撿起,彈掉上面的塵土,笑了笑:“還有三天就要動身,你趕緊收拾準備準備。”
他自己家也收到了通知,到底是由夏楠去還是由他去,還得趕回家和父母商量。
眼看夏廣安進了書房,夏仁也不再逗留,轉出了院門。
院子裏郁郁蔥蔥,他腳步匆匆,手指撫過半人高的九裏香,心裏糾結着要不要去梅園看看。
轉過假山時,他一個不注意,撞到了從老太太處請安回來的謝佩。
小姑娘巴掌大的臉上滿是驚恐,手足無措的歪在石頭上起不來。
夏仁眼睜睜看着鮮血從她額角留下,模糊了她眼尾的那顆痣,竟有種妖豔的美。
謝佩疼痛難忍,輕輕呼痛。
聲音拿捏得恰到好處,聽得夏仁心生憐惜。他一把抱起她,快步往他奶奶的房間跑去。
正午時分,陽光刺眼。
院子裏水塘邊的柳樹下,梅雲摘了一片荷葉蓋在頭上,手裏翻着新買來的靈異小說。
她所在的位置被一塊大石擋住,她又看得興起,絲毫不注意夏仁從身旁穿過。
謝佩伸手攔住夏仁的脖子,朝梅雲露出石頭外面的繡鞋嘤咛一聲:“夏仁哥哥,我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