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群演
這聲音嬌軟無力,梅雲聽得一愣,随即笑容僵在臉上。
她跳起身繞出石頭,對謝佩怒目而視。
夏仁已經許久沒有機會和她單獨見面。此時見她頂着荷葉,露着藕節似的皓腕,心裏覺得她十分可愛。
他把謝佩緩緩放下,笑着走上前去幫她把肩上的草葉子拍掉,順勢捏住她氣鼓鼓的臉頰,語氣溫柔:“這麽熱的天,你怎麽躲在這裏呢?”
“哼!我若不是躲在這裏,怎麽有機會看見你背着我和她親熱呢!”梅雲把夏仁的手從臉上拍開。她一看見謝佩那張故作無辜的臉就來氣。比她有錢,比她白嫩,竟然還比她漂亮。
梅雲惡狠狠盯住謝佩染着紅色指甲的雙手,氣紅了雙眼,自己和夏仁在一起這麽久,他可從沒有這樣抱過自己呢!
這誤會來得巧妙,夏仁深知按照梅雲的脾氣,越是解釋誤會就越深,便打算等她冷靜下來,再約她出來把事情原委交代清楚。
梅雲心裏着急,急盼着夏仁解釋清楚。誰知他只搖了搖頭,一句話也不說,只把頭轉向一邊。
兩人的情形落在謝佩眼裏,心裏竟生出無限的快意。
她趁機對梅雲諷刺一笑,得意地吹了吹紅豔豔的指甲。
梅雲忍無可忍,用力把手中的書冊砸向那張欠揍的嫩生生的俏臉。
以前兩人狹路相逢,四下無人時打架,謝佩都格外護住自己的頭臉。然而這次當着夏仁的面,她躲也不躲,只把頭微微偏了一下,讓書本的硬角砸到傷口處。
剛才已經止住的鮮血再次冒了出來。
“夏仁哥哥,我頭暈。”
謝佩應聲倒地,漂亮的雙眼皮一眨,淚流如注。
夏仁回過頭,對上她那蒼白如紙的笑臉越發愧疚。而梅雲竟在此時哈哈大笑,他厭惡之情溢于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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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多看一眼都嫌累,夏仁彎腰把謝佩抱起,跨着大步繞過湖邊,進了上房。
湖邊的柳枝随風擺動,梅雲微微閉眼,聞見陣陣花香。
眼淚劃過面龐,她把荷葉摔到水面上,心想不能就此放過謝佩,深吸一口氣追了上去。
安園裏夏老太太正在午覺,櫻桃正坐在正廳裏聽管事媳婦們回話。
梅雲是在園子門口追上他們的。
她顧不上理會守門婆子的行禮,沖上去拉住謝佩,照着她那張臉一頓狂撓。
她的指甲又尖又利,謝佩的臉皮翻肉綻。
尖叫聲中,夏仁被她的癫狂樣吓到,呆若木雞。
櫻桃把過程看得清楚,眼睛一掃,園子裏的閑雜人等俱都退出。
她往軟墊上一靠,指甲輕輕刮過手背,阖上了雙眼。
午間悶熱,夏老太太躺在床上嘆了口氣,睜開雙眼。
她想不通的是,梅雲小時候是那般乖巧可愛,怎麽就養成這樣的乖張的性格了呢?
腦海裏閃過自家嫂子那張頤指氣使的模樣,她翻轉過身,心想這事的根源出在夏仁身上,這算是櫻桃的家務事,便重新合上雙眼,昏昏然又睡了過去。
哭聲漸漸停歇,梅雲指甲斷了幾根,又疼又累。她扶着圈椅坐下,自倒了一杯熱茶。擡眼望向夏仁,卻被他那冷漠的神情刺到。
實際上她剛才也吃了暗虧。謝佩竟然随身帶着繡花針,把她的手臂紮了幾個洞,她隐隐抽泣,有心想博取他的憐惜,但礙于櫻桃嬷嬷的面,她做不來撩起袖子喊疼的浪蕩模樣。
謝佩披頭散發,無聲地蹲坐在地,默默撿起散了一地的發飾。
夏仁對她的疼惜越發濃厚,他随即蹲下,伸出的手背上卻被水滴砸中,他似被燙到,猛然縮回手,對梅雲怒目而視。
他胸口劇烈起伏,忍了半日,才在櫻桃的強勢目光中把火氣壓住,甩甩袖子邁出園子。
廳裏一時寂靜無聲,梅雲剛想站起跟着夏仁出去,聽到櫻桃重重一咳,便又緩緩坐下。
她雙腿并攏,拿出帕子包住指甲,低頭看向地毯上的暗色花紋。
櫻桃坐直身子,對着園門輕喊幾聲。
二丫噔噔蹬地跑進來,與她同住的小丫鬟沒能及時把她拉住氣得直跺腳。這府裏梅姑娘和謝姑娘向來不和,遇見她們打架,做下人的是能躲就躲,誰會像她一樣沒心沒肺的往裏沖呢?管事的媳婦們可都還站着不動呢。
二丫心裏頭沒有這些彎彎繞繞。她心裏只認得是櫻桃嬷嬷給了她家十兩銀子,她弟弟才有錢看病,她家裏才有飯吃。
一進屋,她就朝櫻桃跪下磕頭,然後才對梅雲行禮問好。而地上的謝佩她沒見過,猶豫了一下,她就沒行禮,只眼巴巴地望向櫻桃,等她吩咐。
梅雲對她的做法滿意非常,輕蔑地看着謝佩捂住額角,冷笑出聲。
管事的媳婦們這才魚貫而入,排成幾排,垂手靜立。
櫻桃伸手讓二丫扶住,站起身拉了拉衣擺。
她緩緩走到謝佩身邊,親自把她扶起,指向梅雲:“張貴家的,你送梅姑娘回梅園,讓陳媽媽即刻過來見我。李林海家的,你扶謝姑娘到我房裏,再請景福堂的老大夫過來瞧瞧,仔細伺候。其餘人等,除了二丫之外,各自掌嘴十下。今日之事若是傳了出去,你們可別怪我手下無情。”
衆人齊聲稱是,随即巴掌聲四下響起。
梅雲瞧見謝佩眼裏含笑,也不等人扶,氣呼呼跑出園子。
夏廣安午睡醒來,沐浴更衣完畢,讓滿福去廚房拿了條活雞,提上一盒糕點就往懷秀家趕去。
這風俗習慣他可是着意打聽過的。那小鎮上的粉攤老板娘說過,小鎮上但凡逢人開張做生意,鄰裏街坊都要備下糕點,提着活雞上門道賀,才能不失了禮數。
他進門進得坦然,劉老太收禮卻收得心慌。
這街上的店鋪擠擠挨挨,算起來都是街坊鄰居。但夏府財大氣粗,沒道理親自給她們這個不起眼的小鋪子道賀啊。
懷秀正抱着懷靈喂她吃粥,看見他坦然自若地坐到自己身旁,急忙往裏挪了挪。
聞見他身上的青草味,她耳根子竟忍不住紅透,當着劉老太的面,她實在是難為情,只好借着懷靈哭鬧,抱着她站起來坐到劉老太旁邊。
店裏的招牌已經挂上,滿福在門口擡頭看了一眼,撇撇嘴角。
論生意往來,夏家的規模還不至于跟這樣小氣的店鋪合作;論往來人情,崇州城裏的大戶人家她如數家珍,但她确定自己從沒見過眼前的這位老太太。
手上的閹雞撲騰個不停,差點把她的手背抓傷。她料想這老太太也不是什麽重要人物,便把雞往她手裏一塞,把糕點籃子往桌上重重一放,揉着發酸的手臂站到門外。
懷秀拉下臉來,順帶着看夏廣安也越發不順眼。
她把懷靈往劉老太懷裏塞,站起身,提起那只不斷撲騰地公雞,扔到夏廣安腳邊:“這禮太重了,我們非親非故,連街坊鄰居都算不上,你還是帶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