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簪子的主人值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一個身着樸素的少年,正手執折扇站在一個珠寶首飾的小攤前,一雙琉璃般的眼球轉來轉去。

“能把那支簪子給我看看嗎?”少年清脆的聲音響起,順着白皙的手指,一根墨玉簪子正躺在角落裏。

老板忙将簪子拿起,一臉笑容道:“這位公子真是好眼力,這簪子看似普通,實則玉質卻是上好的。”

接過簪子,少年将簪子對着陽光,觀察了一會兒後問老板多少錢。

老板笑意吟吟:“這簪子玉質雖好,做工卻是粗糙了些,公子若是喜歡,便随意給些便是。”

少年身後的仆從立即掏出錢袋遞給少年,少年打開看了看,然後遞給老板:“你看這些可夠了?”

老板接過錢袋看了一眼,眼神立刻一變,随即又恢複正常。只一掂重量,随即便惶恐道:“這位公子嚴重了。這簪子素了些,可值不了這許多銀子。”

少年溫雅一笑:“簪子不值,這簪子的主人卻值。”然後便轉身離開。

老板看着離開的主仆,便也不再言語。只是當他打開錢袋時,裏面金光閃閃,老板立即腦子一片空白……先前以為是銀子,便沒多想。不料錢袋裏居然全是金子。老板立刻起身去追,但剛剛還在前面的兩人此時卻看不到影了。老板捏着手中的錢袋,略一沉思,立刻收拾攤子離開了。

老者身後的客棧上,一雙鳳目正緊緊的盯着樓下發生的一切,眼神意味不明。

這邊,霍許一邊打量手中的墨玉簪子,越發滿意。這簪子雖毫無點綴,但難得的是通體玉質上乘,幾乎沒有人工打磨鑽鑿的痕跡。若不是本身就這模樣,那只能說明做這東西之人,手藝出神入化了。

最主要的是,這玉簪看起來低調質樸卻不失美感,霍許覺得很适合君淩墨。

這對主仆正是霍許和小紅所扮。因為霍許決定好好享受一下古人的生活,那麽,和所有穿越後的女主角一樣,霍許也過了一把女扮男裝的瘾。

當然,也不全是霍許想這樣,她那個王爺老公一聽她說要出去逛街,第一反應就是不讓。

然後霍許發揮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最後對着已經動搖的君淩墨施展三十六計之美食計。

啥?三十六計裏面沒有美食計?誰說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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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正義的舉手):我!

霍許:不可能啊,霍氏三十六計,這不是你教我的技能嗎?

作者:……

是的,昨天霍許剛說之時君淩墨的确不同意,但是霍許一番勸說,最後以“霍許牌清湯面”成功的讓君淩墨“吃人嘴軟”了。

為了方便,同時也考慮到安全問題,霍許還是接受了君淩墨的“女扮男裝”的要求,于是便有了眼前的翩翩公子啦!

霍許身量較小,自然穿不了君淩墨的衣服,為了省事,霍許直接從無雙沒穿過的衣服裏挑了一件,穿上後除了腰身粗了點,長短剛剛好。這讓無雙很是郁悶。

霍許在前面悠哉游哉的走,小紅跟在後面呼哧呼哧的追。小紅就不明白,王妃以前好歹也是尚書府的小姐,怎麽走起路來半點大家閨秀的模樣都沒有,若是自己不說,誰會相信前面那大踏步的男子其實是個女兒身?

眼看着王妃又往人群裏鑽,小紅立刻不淡定了。

小紅小跑着追上霍許,氣喘籲籲的道:“公子,這麽多人呢,別進去了。”

霍許瞪着眼睛:“我是公子還是你是?”

小紅一臉祈求:“可是王——可是老爺知道了會不高興的。”

霍許想了想君淩墨不高興的模樣,他有開心過?霍許才不管這些:“你不說我不說,誰會知道?”

小紅還想再說:“可是——”

霍許立刻打斷:“好了好了,別擔心,我就進去看一眼。”

讓小紅乖乖等在人群外,霍許立刻往人群中擠。

身材嬌小就是好,霍許站在人群最前面,盯着正中放置的一個戲臺,沒過多久,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走上臺,對着下面的人微微額首,然後清了清嗓子。接着便開口——

“各位,今日,老朽給大家講說的乃是這兩日傳的沸沸揚揚的《谏夫君納妾書》,衆所周知,此文章乃當今逸王妃所做,且不去說逸王妃為何寫這書信,端看這文章風采,逸王妃便當得我君盛女子第一人……”

霍許一聽,立馬來了勁兒。誇她的?哈哈,沒想到自己那文言文水平,在這古代居然能得人推崇一回,頓時甚是受用。

正得意着,突然霍許感覺腳上有什麽東西,低頭便看見一條髒兮兮的小狗正在咬自己的鞋子。

霍許将腳挪了挪,繼續聽那老人說。

沒想到腳下這小狗還不依不饒了,霍許往左挪一點,它立刻跑到左邊,霍許往右走幾步,它又追到右邊。霍許無奈,想了一個辦法。她立刻繞着戲臺跑,小狗以為霍許在跟它玩,便在後面歡快的追,跑了幾圈後,霍許以迅雷不及掩耳盜鈴之勢迅速穿過中間的空地,然後躲進人群中。

小狗畢竟很小,腿短短的,追不上霍許,然後小狗繞着臺子一直轉圈,似乎在找自己的主人。那模樣立刻逗樂了圍觀人群。很快,小狗就開始氣喘籲籲,小小的舌頭伸出來,最後實在太累了,幹脆趴在臺上,哼哧哼哧的喘氣。

就在這時,臺上突然沖上來一個男子,一把将髒兮兮的小狗揪起來,将小狗随手往臺下一摔。

霍許躲在人群裏看着小狗,跑來跑去的找自己,霍許有點心疼,那只小狗似乎很喜歡自己。就在霍許在糾結要不要出去時,已經有個人沖上去,提起小狗,狠狠的往地上一掼,速度快的霍許連阻止都來不及。

在衆人的驚呼聲中,小狗像一條抛物線一般劃過,最後重重的落在地上。小狗虛弱的吭哧了兩聲,然後慢慢的低下了頭。霍許一把推開人群,釀跄着跑過去,撲在地上,頭上的發冠被摔落,頓時一頭青絲傾瀉而下。霍許趴在地上,雙手卻不敢靠近小狗,甚至不敢摸一摸它。衆人都呆呆的看着這一幕,然後便有人低低的議論着。

“天吶,這少年居然是個女子……”

“這小狗怕是已經死了。”

“這個女子是誰啊?剛剛小狗找她的時候不出來,現在小狗被摔死了卻跑來哭……”

“……”

霍許跪在地上,眼眶立刻便濕潤了,她千不該萬不該,她不該那樣,縱然不喜歡它,也不該欺騙它的感情。

胸口傳來痛楚,霍許心知定是自己剛才那一撲撕裂了傷口,可是,胸口的痛卻及不上心裏的痛。是她,害死了一條生命,它本來是很歡快的,就在前一秒它還在地上撒歡,下一秒卻已經奄奄一息,連站起來都做不到。

霍許的眼淚連成了線,大顆大顆的滑落。這時,小紅見人群中傳來騷動,立刻擠進人群,便看見王妃趴在地上,哭成了一個淚人兒。顧不得小步走,小紅立馬撲過去,“王妃!”眼光觸及到霍許胸前觸目驚心的紅色,小紅立刻慌亂無章,“王妃,王妃你怎麽了?”

衆人中立刻傳來一片抽氣聲。王妃?

小紅匍匐在霍許身側,手慌的不知怎麽辦才好。

然後之前講書的老者立刻跑過去,仔細端詳了一下趴在地上的女子。

眼前的少年膚白如雪,脖頸纖細,一雙明亮的眸子此刻水光盈盈,唇不點而朱,這分明……分明是個女子。想到後來撲出來的小厮大叫“王妃”,再聯想到逸王妃前不久為救逸王身受重傷,如今地上的女子胸口染血……老人略一沉思,立刻猜到大概。

“您……可是逸王妃?”老者遲疑的開口。

霍許靜靜的看着地上的小狗,并不理會老者。

“是的,是的。我是逸王府的婢女,如今我家王妃身受重傷,請老伯幫忙去逸王府傳個信。”小紅見老者說出王妃身份,立刻請他幫忙。

圍觀的百姓聽小厮承認地上的女子就是逸王妃,頓時抽氣聲更加此起彼伏。而那個将小狗掼在地上男子則瞪大了眼,想了想趁着人群并未發現自己,立刻腳底抹油。

霍許依然趴在地上,任胸口的血跡擴大,霍許在心裏想,若是能血盡而亡也好,她本就該死。想到這,霍許便緩緩地趟在地上,無聲落淚。

小紅匍匐在霍許身旁,兩只眼睛哭的通紅,看着王妃胸口的血跡越來越大,小紅恨不得用自己替王妃。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

“汪~”突然,一聲虛弱的叫聲鑽進霍許的耳朵,霍許猛然睜開眼睛,卻看到小狗正努力站起來,然後……一瘸一拐的走近她,伸出舌頭舔了舔霍許的手。霍許心中閃過狂喜,立刻艱難的爬了起來。将小狗輕輕的摟在懷裏,仿佛懷中之物是稀世珍寶。

衆人看小狗沒事,都松了一口氣。

這時人群傳來騷動,衆人甚至來不及看清來人是誰,只覺眼前如刮過一陣風,空氣中隐隐有墨香流動。

等所有人看向逸王妃時,齊齊一驚,逸王妃身邊什麽時候多了一個人?小紅當先發現,立刻哭着行禮。

衆人這才驚覺,逸王原來已經三年不曾出現在世人眼前,如今,如今這個身穿玄色長袍的男子,就是逸王。

“逸王千歲,逸王妃千歲。”衆人立即跪下行禮。

君淩墨小心翼翼的抱起霍許,溫聲說了聲“免禮”後便足尖輕點,施展輕功往逸王府而去。

等衆人起身時,卻發現逸王早已不見人影。

人群中,一個青衣男子看着君淩墨離去的方向,眼眸中硝煙彌漫。

霍許抱着小狗,君淩墨抱着霍許,一路上,君淩墨将輕功施展到極致,看着懷中的女子,君淩墨心疼不已。天知道當他聽一個送信的小厮說逸王妃摔倒在地,鮮血直流時他的心裏有多麽恐慌。

自己昨日才與她和解,她還親手煮面給他吃。他親手為她挽好發髻,目送着她從逸王府後門離開。可是,轉眼間,她就躺在地上奄奄一息。若是她出了事,他,絕不能原諒自己。

一進墨上閣,君淩墨來将霍許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她的懷裏,穩穩的抱着一只髒兮兮的小狗,君淩墨皺眉,她就是因為這只小狗,所以撕裂傷口麽?君淩墨想要為她包紮傷口,可是霍許緊緊的抱着小狗,怎麽也不肯松開。

君淩墨凝眉,略一思索道:“讓無雙将小狗抱去洗洗好不好?”

霍許眼珠終于動了動,然後小心翼翼的将小狗放到無雙懷裏,并開口叮囑:“它可能摔斷了腿,請你務必找個大夫給它看看。”

無雙愣了一下,然後目光轉向王爺。

霍許立刻掙紮着要起來。

君淩墨按住霍許的身子:“無雙,照辦。”

無雙走後,霍許終于乖乖讓君淩墨包紮還傷口,君淩墨掀開霍許的裏衣,裏衣已經被血浸濕,君淩墨甚至懷疑這女人所有的血都快流幹了。上次傷口裂開就流了很多血,這次傷口裂開沒有及時處理,血必定比上回還流的多。

包紮這事,一回生二回熟,君淩墨很快為霍許包好了傷口,包紮時,霍許一聲不吭,甚至君淩墨用剪刀剪去傷口處碎裂的痂時,霍許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君淩墨坐在床頭看着霍許,突然心疼的無以複加。這個女子,有時候堅韌的連男子都自愧弗如。

君淩墨脫了鞋,然後躺在霍許身旁,避開她的傷口,輕輕将她摟在懷裏。

霍許眼神空洞,小狗繞着戲臺追逐找尋自己的模樣一遍一遍如慢鏡頭一般在腦海裏回放。為什麽自己如此狠的心,為什麽要去欺騙一顆信任自己的心?霍許不知不覺握緊了拳頭,指甲嵌入肉裏,似乎不覺得疼一般。

察覺到懷中人兒的異常,君淩墨嘆了口氣,然後用力掰開懷中女子緊握成拳的手,手指扶摸着霍許被指甲戳出的深紅印子的手心,然後将她摟得更緊。

“沒事了,小狗不會死,有徐伯在,它的腿也不會有事。倒是你,如今又得在床上躺一段日子了。”君淩墨安慰霍許,他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的直覺告訴他:她的傷心是因為那條小狗。

霍許擡眼看着身旁的男人,顫抖着開口:“我……我該死。我以為……以為它找不到我它就會走……我不知道它會……會一直在那裏等。千不該萬不該,我不該騙它,我該死……我該死……”霍許空着的一只手揪着被子,似乎要将被子撕裂。

君淩墨将霍許的手握在手心,手臂用力,将霍許牢牢的固定在自己懷裏:“你沒錯,即使全天下人都錯了,你也不會錯。”

霍許将頭埋在君淩墨懷裏,無聲哭泣。

無雙抱着小狗進來時,霍許已經睡着了。

示意無雙先将小狗抱出去,低頭看了要懷中熟睡的人兒,君淩墨将霍許的手輕輕拿開,然後掀開被子下床。

墨上閣的廂房中,或跪或站,所有人都低着頭不敢吭聲。小紅紅着眼睛,跪在一旁低聲抽泣。一個白發老者跪在地上,将當時發生的事,詳細的描述了一遍。

而另一個男子,此時跪在老者的旁邊,簌簌發抖。

老者正是上午在集市上說書的老人,身旁的男子,則是他的義子,也是當時将小狗狠狠掼在地上之人。

君淩墨面對着衆人,聽完事情的來龍去脈,臉色鐵青。

正要開口,無雙走進門,在君淩墨耳邊說了幾句什麽,君淩墨冷冷的掃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人,說了聲“留下那人一條腿”後便轉身離開。

君淩墨推開書房的門,一名穿着樸素的老者立刻過來行禮,并将手中的錢袋交給君淩墨。

君淩墨接過錢袋,看了一眼,随即神色一變。錢袋的底部繡着一個逸字,正是早上出門時自己給霍許的那一個。

聽完張伯介紹,君淩墨想了想,自懷中取出一根墨玉簪:“她當時買的可是這根?”

張伯一驚,忙點頭道:“少主,當時那女子一身男裝,屬下好奇她一個女子怎會買一根男子的發簪,加上她給小人的錢袋居然是逸王府之物,所以留意了一些,不想這買簪子之人原是王妃。”

“嗯。”君淩墨聲音清冷,腦中卻在思考她這簪子是買給誰的。

張伯想了想,接着道:“當時屬下以為裏面裝的是銀子,雖知這玉簪的價值遠高于這些銀兩,但看到王妃手中的錢袋,便臨時改口,跟王妃說用不了這許多錢,不料王妃卻說,簪子不值,這簪子的主人卻值得。”

君淩墨撫摸着簪子:“嗯,她可還說了什麽?”

張伯仔細想了想:“沒有。”

君淩墨看着手中的錢袋和簪子:“嗯,我知道了。你先去吧!”

張伯走後,君淩墨靜靜的坐在房中,修長的手指撫摸手中的墨玉簪,眼神深邃。這玉簪是自己給她包紮時在她的懷中發現的,當時她胸前到處都是血,将包裹墨玉簪子的錦帕都染得暗紅。

君淩墨将錦帕打開時,便看到了一支通體漆黑的墨玉簪子,簪子雖樸質無華,但玉質極為上乘。

張伯說自己本無意賣給霍許,但見她将身上所有銀兩拿來換這一支簪子,極為驚訝,加上看到霍許用的錢袋乃是逸王府之物,張伯便決定将簪子賣與霍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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