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壽宴(一)
君盛王朝,君顯二十六年農歷十月十日。
籌備已久的君盛皇帝五十歲大壽,終于到來。
這一日街上張燈結彩,每家每戶都喜氣洋洋的,猶如過年一般熱鬧。百姓們紛紛站在大街兩旁,一邊等待天子巡視,一邊興致勃勃地讨論昨日晚上的琴聲。
“琴聲從逸王府傳來,怕是逸王之舉。”
“怎麽可能,聽聲音婉轉哀傷,分明是女子所唱。”
“那唱歌之人會不會是逸王妃?”
“說不好,也許是逸王彈琴,王妃吟唱呢?”
“我三叔的妾室的女兒在逸王府做丫鬟,她說昨日晚上……”
“……”
卯時初,霍許就被叫起來梳洗。
從梳洗到被君淩墨抱上馬車,霍許全程迷迷糊糊的。
霍許掀開車簾往外看,發現大街上人山人海,馬路兩旁站滿了提着燈籠的百姓,霍許不禁感慨,這得多久沒看過熱鬧才會大半夜爬起來?放下簾子,霍許靠在車壁上抓緊時間補覺。
馬車到宮門口時,廣場上已經停滿了馬車。霍許被君淩墨抱下車時,粗粗的掃了一眼,大概有幾十輛馬車。看來他們來的有些晚。
太和殿內,文武百官都已一一站好,霍許和君淩墨進去時,不時有大臣向他們行禮。霍許掃了一眼,三國使臣裏,西涼和南楚的使臣都到了,唯獨今日與君淩墨比武的呼延卓未到。
霍許和君淩墨落座不久,呼延卓終于來了。今日呼延卓一身勁裝,幹淨利落又英武不凡,文武百官不禁将目光落在一襲月牙白錦袍的君淩墨身上。對于衆人投過來的目光,君淩墨似乎無知無覺,只慢慢品着茶。
大壽首先是祭祖。天子需要經過長街,圍着皇宮游行一圈後到太和殿進行祭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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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全見人都已到齊,尖着嗓子喊起駕。
浩浩蕩蕩幾百人的隊伍,從太和殿出發。
行至大街上,百姓們紛紛山呼“萬歲!”,君天賜笑得慈藹,吩咐宮女撒錢。
宮女立即将福籃中的錢一把一把往外撒,百姓們争相伸出手搶奪,笑得不亦樂乎。
霍許坐在馬車上,看着路旁的百姓争搶着銀錢,微微蹙眉,這麽多人争來搶去,發生踩踏事故就糟了。
君淩墨見霍許蹙眉,伸手撫平霍許擰着的眉頭:“怎麽了?”
霍許指了指馬路兩邊哄搶的百姓:“這樣子很容易出事吧?”
君淩墨淡淡的瞥了一眼,嘆了口氣:“上位者最喜歡做的事,不就是看着其他人匍匐在地上,為了一些蠅頭小利争個你死我活麽?只有這樣,他們的虛榮心才能得到滿足……”
霍許放下簾子,身子軟軟的靠在車壁上,閉上眼冷冷的道:“扭曲的欲望。”
君淩墨看着面前的女子,今日的霍許一襲淡藍色長裙,閉着眼睛時睫毛微微顫動,纖細的身子倚靠在車壁上,周身淡淡光華籠罩。君淩墨眸光微動,這個女子,會為了一條流浪的小狗的逝去痛哭流涕,她看得破大多數人看不破的欲望,心疼那些最底層百姓的悲苦。
這樣的人兒,讓他如何不愛?
回到太和殿,已經是巳時末。禮部尚書霍遠忙前忙後,一個上午就沒停歇。霍許淡淡的看着那抹冰藍色的身影。
那個人是她這具身子的父親。
不知為何,看着那樣一個身影,霍許沒有感覺到半點父親的情懷,大概是那身影看着太年輕了?
霍許收回目光,卻意外的發現南宮昕正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這個方向。霍許一愣,扭頭看了看身後。自己這個位置比較特殊,因為祭祀時男女是分開站的,自己作為親王正妃,身份僅次于皇後。而和她平級的一個人都沒有,所以她現在是一個人站一排。她身後站了一大堆莺莺燕燕,從前往後是皇帝的老婆,皇子的老婆,以及大臣的老婆……
霍許凝眸:這南宮昕到底在看誰?
霍許一臉莫名其妙,轉頭去看君淩墨。君淩墨一襲月牙白錦袍,淡淡的站在太子身後,端的是尊貴奢華,似乎上天的寵兒,天生下來就是主宰他人命運的那個人。
君淩墨之後,是大皇子君淩弈以及三國使臣,再之後便是一幹大臣。
霍許低着頭站在隊伍中,無聊的看着自己的指甲。這雙手真是漂亮,修長勻稱,保養得非常好,比前世自己的那雙手好看了不知多少倍。想着想着,霍許又想起了那個人。
淩墨曾經說過:手是女人的第二張臉,我要你的每一張臉都明豔動人。
霍許眼神中掠過低落。
南宮昕眼神一動:剛剛還那麽明媚的人,怎麽突然就被悲傷籠罩?那雙手……有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想到昨晚在行宮聽到的那首曲子,南宮昕眼中掠過風暴。
霍許突然擡手遮擋陽光,寬大的衣袖滑落,露出霍許如蓮藕般嫩白的手臂,手臂上赫然一點朱砂,在陽光下熠熠閃光。
南宮昕大驚。
他們居然——
震驚只是一瞬間,南宮昕立即恢複神色。
腦海中卻不覺閃過一幕——
人來人往的大街上,女扮男裝的女子手執一支墨玉簪,對着陽光細細觀察,那仔細的模樣仿佛手中之物是稀世珍寶。在那個老人說出簪子不值時,她燦然一笑:簪子不值,簪子的主人值。
隐了行程的他彼時就站在攤販身後的客棧上,樓下的女子玉顏微紅,眉眼淡淡,美眸流轉暖意盈盈。女子雖身着樸素,一舉一動卻都肆意不凡,慵懶的動作,說不出的灑脫風流。後來他不自覺跟着女子的腳步而去。
卻在人群中親眼見到了女子倒在血泊中——
若君淩墨晚來一步,他會寧願暴露行蹤,也要救下她。
那之後,他再也沒有見過她,直到那日接風宴上看見她。她一襲绛紫色長裙,娉娉婷婷。困得睜不開眼的她不停的吃着蜜餞,他想,既然你那麽困,那麽我便來給你提提神。
她果然沒有讓他失望。
一首《水調歌頭》酣暢淋漓,清冷的聲音擲地有聲,一如她那個人,光彩奪目。
直到那個人站到了她身邊!
兩人一樣的清冷,一樣的淡雅。可是,那麽美好的一幕,他卻覺得那麽刺眼。
本以為那兩人應該是琴瑟和鳴的,但是昨晚自己聽到的琴音,那分明是傷痛到極致才有的琴音,那樣凄厲的聲音,南宮昕甚至不相信出自那個明媚的人兒。那個人兒,到底經歷過怎樣的傷痛?
若那兩人真如外界傳言般和睦,為何大婚已經三月卻不曾圓房?
這是不是代表自己還有機會?
南宮昕正走神,身旁西延睿輕咳一聲,淡淡開口:“昕太子,嬌花雖美,但卻有主。昕太子自重。”
南宮昕一驚,看向西延睿。
西延睿目不斜視,溫聲開口:“昕太子,到你焚香了!”
南宮昕收回目光,接過太監遞過來的香束,上前幾步,三拜行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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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天越來越冷,大家保重龍體啊!